江照雪脑中闪过刚才沈玉清试图触碰她那一刻整个人完全控制不住后悔,汗毛冷竖的感觉,一刻都按耐不住。
她不能再让同心契留在沈玉清身上。
她接受不了命放在另一个人身上,更接受不了那个人是沈玉清。
无论是作者强行安排,还是沈玉清本人意愿,在脱离了作者限制,逐步冷静下来后,再想沈玉清过去做过的事,想他用剑指着她的模样,她就只有一个想法
去他大爷!!
等日后她步入九境命师,一定要回来,和灵剑仙阁把这些年欠蓬莱的帐一笔一笔清算干净,再把沈玉清按在地上暴打成猪头!
只是这一切都建立在拿到天机灵玉的基础上。
拿到天机灵玉,她才有解开同心契的可能,离开灵剑仙阁。
拿到天机灵玉,她才能证明天命可以逆转,她不会被裴子辰所杀。
连天机灵玉都拿不到,谈什么未来?
她得先把裴子辰捞出来,把人带走,再把天机灵玉弄到手里。
她心里一琢磨,瞬间斗志昂扬,大声招呼道:“青叶!”
“女君女青叶听着江照雪的话,小跑着进来,左右一看,压低声道:“要走了吗?”
“现在走不了。”江照雪实话实话,在青叶露出失望之色前,认真道,“但很快了,我现在改变了计划,咱们先不走,今天你先去刑罚堂盯着,如果裴子辰从乌月林回来,立刻通知我。”
“裴子辰?”青叶疑惑,想了片刻后,才意识到,“哦,君婿的那个大弟子?”
“没错。”江照雪肯定道,“就是他!”说着,江照雪怕青叶不认识,补充提醒,“就是长得最好看,说什么宗门白壁,第一金丹那个。”
听到这话,青叶有些警惕转头,看向江照雪。
江照雪被她看的疑惑:“怎么了?”
“您”青叶试探着,“不是嫌弃君婿老了,看上小的了吧?”
“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江照雪震惊。
青叶眨眨眼:“您就是这样的人啊。要不是看脸,您会一眼定下君婿吗?”
江照雪说不出话,她突然感觉自己身边都是人才,一个两个说起话来能把天聊死。
她懒得和青叶瞎扯,一夜连续开四阵,她感觉自己筋脉里空得发疼。
她摆摆手,催促青叶去办事:“去盯着吧,我得打坐了,人一来就告诉我。”
青叶看出江照雪赶人,应了一声:“好嘞。”之后,便迅速退下。
江照雪安排好人,起身去换了衣服,简单洗漱过后,开始打坐。
昨天她灵力消耗太过,刚才沈玉清是被她刺激没有细看,但凡他伸手仔细检查她周身,便会发现异样。
她要尽快把所有痕迹清理干净,不要让沈玉清发现任何异常,再悄悄把裴子辰带走,是最快的方案。
凌霄花已经找到,这两天沈玉清估计要加固结界,正是最好的机会。
她心中琢磨着,打坐梳理灵气,等到夜里,青叶终于激动回来,高兴道:“女君,我打听好了,裴小道君从乌月林回来了!”
听到这话,江照雪立刻睁开眼睛,转眸看向青叶:“打听到人关在哪里了吗?”
“人关在刑罚堂水牢,”青叶办事极为稳妥,她走到江照雪跟前蹲下,压低声,“温晓岸明日提审,女君打算怎么做?”
明日提审,那今夜她带人走刚好。
江照雪想了想,随即道:“你认识路吗?”
“认识。”青叶答得认真,取出一张地图,“我花灵石和刑罚堂弟子买的。”
江照雪打开地图一看,想了片刻,起身吩咐道:“带上隐身法衣,你随我走。”
裴子辰呆得并不是重犯所在的牢房,看守不过是些金丹期以下的弟子,隐身法衣足够应付他们,最难的是不惊动由孤钧老祖布下的结界。
刚好的是,作为阁主夫人,她的阁主夫人印可以畅通无阻进入所有地方,结界拦不住她。
她穿上隐身法衣,带着青叶和阿南趁着夜色迅速出发,到了刑罚堂后,江照雪拿出阁主夫人印悄无声息打开结界,随后两人一鸟直接走进地牢,走过一层又一层楼梯,穿过一条又一条隧道,终于来到关押裴子辰的地方。
或许是怕串供,当然更可能的是温晓岸怕裴子辰同其他人说出什么,温晓岸将裴子辰单独关押在一个大间。
夜深人静,看守牢房的子弟显得无聊,正坐着喝酒,江照雪同青叶从铁门里走进去,江照雪给青叶使了个眼神,青叶便走到桌前,两掌把人打晕封住五感绑在一起后,取下钥匙,去锁住这一间大间的铁门,随后将牢房钥匙扔给江照雪。
“女君,这是水牢钥匙,人在最后面那间,我出去望风。”
“去吧。”
江照雪接过钥匙,随后转身,走到长廊尽头,看见了在最里面的水牢。
江照雪带着阿南往里走去,阿南左右张望着,有些好奇:“主人,你打算怎么办?”
“先把人带出去。”江照雪冷静道,“这里动手不方便,他若挣扎,随时可能唤人过来,最好哄出去。”
“你还打算剖他啊?”
阿南震惊,不由得道:“人家才救了你,是不是有点过分啊?”
江照雪没有出声,已经来到水牢前。
她静默站在木栏外侧,垂眸看着水牢。
水牢比正常地面更低,里面灌满了到人胸口的污水。
裴子辰被困在中间,他的琵琶骨被两条大勾穿透,吊挂在墙上,血和汗一起滴落水中,化作看不见的黑色,和衣服一起在水中散开。
江照雪瞧着他这模样,想起今日清晨她恍惚中隔着床帐看到的那一道少年剪影。
和清晨比起来,现下狼狈极了,她忍不住嘲讽开口,径直道:“现下后悔了吗?”
这声音回荡在牢房。
裴子辰听到声响,恍惚抬眸。
周遭空空如也,裴子辰缓了片刻,慢慢意识到来人,有些不可置信,试探着开口:“姑娘?”
见他认出来,江照雪也不再遮掩,抬手取下斗篷帽子,她的人影也就从光影中显现出来。
她还带着面纱,但已经换了一套水蓝色镶嵌珍珠的长裙。
在昏暗的牢房中显得格外明亮。
见是江照雪,裴子辰静静端详,用目光认真打量一番后,才似是放下心来,言语中带了欣慰,笑起来道:“姑娘无恙了?”
“有裴小道君舍命相助,我自然无碍。”
江照雪居高临下看着水里的裴子辰,阴阳怪气道:“就不知裴小道君不听劝阻,执意回到宗门,落到锁琵琶骨关水牢的下场,可有后悔?”
裴子辰听着她的话,有些虚弱笑笑:“姑娘是来兴师问罪的?”
江照雪一顿,无端感觉自己的恼怒在这少年面前落了下乘。
她收敛了情绪,单膝蹲下,面无表情吩咐道:“张嘴。”
裴子辰疑惑张嘴,江照雪手指一弹,便将药丸精准无误弹了进去。
裴子辰差点噎住,轻轻咳嗽着,消化了一番。
江照雪静默看着,等裴子辰缓过气来,面色稍佳之后,她抬手搭在膝盖上,不耐道:“说说吧,为什么骗我跑了?”
“姑娘,”裴子辰气息稍缓,有些无奈,提醒她道,“我从一开始,便只答应陪姑娘下山。”
江照雪微微皱眉,这才发现,他好像从来没答应过跟自己走?
可意识到这件事,她又有些想不明白了:“既然不打算跟我走,为什么要陪我下山?”
遇到沈玉清的时候冲出去就是,他师父大乘期顶尖修士,他但凡有点动静,便立刻能发现。
“姑娘是命师。”裴子辰又开始说江照雪无法理解的话,颇为认真回答道,“命师不擅近战,姑娘又与师父有旧怨,被灵剑仙阁搜捕,我得送姑娘到安全之处。”
这话将江照雪逗笑,她看着这自身难保的少年,阴阳怪气:“你真是菩萨心肠,都不知道我的底细,就要护我安全,还”江照雪一扫他肩头血迹,除了琵琶锁造成的创伤外,明显还有另外的伤口,而那位置正是她符咒封锁筋脉的位置,她一眼便看出他做了什么,一时五味陈杂,语气放轻了几分,“还强行冲开筋脉,为我输送灵力,知道我是谁吗?”
“不知。”裴子辰平静道。
“那你还救?”江照雪挑眉,“你不怕是我个恶人,牵连于你?”
“姑娘是个好人。”裴子辰肯定开口。
“这可未必。”江照雪似笑非笑。
裴子辰想想,认真道:“若姑娘是个恶人,为何要修补九幽境结界,又为何要救我呢?”
“我何时救你”
“姑娘的阵法,原本应当另有他用。”裴子辰截断她,语气不徐不疾,说着他观察到的东西,“可九幽境结界破损,姑娘还是用了自己的修补结界,为天下人放弃自己之利,此乃大善,对天下人有恩。”
“继续,这话我爱听。”
“而后姑娘在我被那条恶蛇吞吃之时,也本可不出现,躲在一旁绘制阵法更加安全,可姑娘还是来到我身前,以命师之身,携上百符箓,毫不犹豫救下我,对子辰有恩。如此于世人、于己身有恩之人,我怎可不护?”
江照雪一听这话,就感觉心痛。
符箓难得,都是她的护身法宝,她那时候也是脑子一抽,竟都砸在他身上,最后他还恩将仇报,抢了她的天机灵玉!
而且这也就算了,现在他还这么说出来,更是尴尬。
她如坐针毡,含糊道:“我是顺便。”
“之后姑娘看见将死之我,在我面前,驻足三息,”裴子辰听她局促,假作不知,继续道,“那三息之间,我便知姑娘想救我。后来姑娘果然折返,虽然我不知姑娘付出了何种代价,但我知道,是姑娘救下我之性命。”
不,她没有。
江照雪一听就暗恨,盯着他胸口,隐约能看到跟着他心脏跳动的天机灵玉。
只是他既然误会,她也不多解释,反而笑起来道:“原来你是为了报恩,我还以为你是对所有人都这么好呢。”
“这世上并非所有人都值得救。”裴子辰摇头,“是非曲直,自在我心。”
“年纪小小,想得挺多,”江照雪看他老沉模样,忍不住打趣,“我还以为你只会逗猫。”
听到这话,裴子辰瞬间意识到自己做过什么,他脸色瞬间浮现了薄红,语气一下便失了稳重,有些飘忽起来:“抱歉,那时候我不知道是您”
“不知道就可以乱摸乱抱?”
江照雪挑眉,想起他出现那一刻的意气风发模样,再对比现在老实沉稳的样子,不由得觉得好笑。
裴子辰整个人僵住,他知道江照雪说得没错,不管江照雪是人是虎,他的确强行触碰了她,道歉已经没有意义。
他不知所措站在原地,低头看着江照雪在水里的倒影,想了许久,才组织了措辞,咬牙道:“我行事有失,还请姑娘责罚。”
“责罚嘛,我倒是不要了。”
江照雪察觉再说下去有些太过,站起身来,拍了拍膝头带了皱纹的衣衫,开始说正事,半真半假哄骗道:“不过你想,你有愧于我,我有恩于你,算起来我是救了你性命,你昨夜那点偿还,怕是不够吧?要不这样”
江照雪说着,摇了摇手中钥匙。
钥匙碰撞之声在牢房中丁玲作响,裴子辰闻声抬头,便见江照雪蹲在牢房前,她的脸被面纱遮挡,虽然看不清完整面容,却能看见那双笑意盈盈的眼。
“我救你出去,你把命给我,如何?”
[11]第
11
章
江照雪玩笑着说真话,阿南站在她肩头倒吸了一口凉气,忍不住在她脑海中传音腹诽:“主人,您的心也太黑了。”
“世道艰难,我不黑点怎么讨生活?”
江照雪在脑海中回应阿南,甩着钥匙:“怎么样,想好没,要不要跟我走?”
裴子辰听着,没有回应,只将目光落在她手中钥匙上,微微皱眉:“姑娘,这钥匙”
“抢的。”
江照雪说得直接,也知道他关心什么,看了一眼外面:“你放心,人只是晕了。”
裴子辰闻言,神色这才舒缓下来。
江照雪暗骂一声麻烦,观察着他,劝说着道:“你别觉得我害你,你要想清楚,且不说高闻的身份,就说昨夜,昨夜落霞峰只有五个人在,揽月峰的人对你们动手了对吧?他们拦着你,让高闻摘下那朵凌霄花,结果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以为他们会认吗?你看你现下还未审问就已经是如此模样,若你继续待在这里,你活不下来。”
“所以姑娘觉得,我该逃跑。”
裴子辰肯定开口,随后笑起来:“可若我要跑,又为何回来呢?”
江照雪没出声,她突然意识到,其实裴子辰很清楚。
或许在乌月林,他已经清晰想明白一切,他不受任何人影响,做着自己觉得该做的事。
他觉得该救她,所以他救。
他觉得该回来,所以他回。
她静静看着这个少年,听这个少年认真又平静道:“君子立世,所守者道义,所行者忠信,所惜者名节。污名加身,当以真相洗净,而非不战而逃。而我也相信,灵剑仙阁,必会给我公道。”
“谁给你?”江照雪不由得笑起来,那批人什么货色她可太清楚了。
裴子辰看着她,毫不怀疑开口:“我师尊。”
裴子辰抬起眼,认真道:“我知道姑娘与师尊有旧怨,恩怨乃立场,我不敢评价是非。但师尊于我心中,昭如日月,他不是徇私枉法之人,若他知道弟子蒙冤,不可能置之不理。”
江照雪嗤笑一声。
裴子辰见她不悦,想了想后,只问:“姑娘不信?”
江照雪扭头不言。
她信他傻,怪不得被沈玉清一剑戳下山崖。
裴子辰沉默片刻,缓声道:“姑娘,我小的时候,出生在一个普通村子。”
“所以呢?”
“有一年,天上突然来了很多仙人,他们说,有天弃者混进了村子,为遵循天命大义,要全村人听命交出十岁以下孩童,否则就杀了所有人。。”
听到这话,江照雪皱起眉头。
天弃者,便是天命书点名诛杀之人。
自孤钧道人带天命书现世,创灵剑仙阁以来,天命书逐渐已经成为整个中洲乃至真仙境的信仰。
天弃者在中洲,乃祸世之人,比妖魔更令人恐惧厌恶。
裴子辰居然还与这种人有过关系?
江照雪琢磨着没说话,听裴子辰继续道:“那时候,家家户户都有十岁以下的孩子,所以大家不肯交,父母们将我们这些孩子一起藏起来,咬死说没有孩子。我被娘藏在草堆里,她和我说,不要发出声音,无论如何,一定要活下去。”
裴子辰低头起来,音色有了哑意:“我那时候不到十岁,我怕我哭出声,只能捂着嘴。看着那些仙人说,既然没有孩子,那就验大人,他们一个一个验村里的人,一个又一个说不是。等最后他们验过了所有人,都不是之后,我以为他们会走,结果”裴子辰声音顿了顿,随后哑声道,“他们放了一把火。”
“火?”
江照雪皱起眉头。
裴子辰低笑:“我后来才知道,这叫烬骨咒。”
江照雪瞳孔微缩。
烬骨咒在中洲算极其恶毒的法咒,因为它灼烧的不仅是骨肉,还有神魂,哪怕修真者被灼烧,都极其痛苦,更何况凡人?
“烬骨咒烧死之人,神魂俱灭,骨肉不留。”裴子辰语气淡淡,“这把火烧了很久,我就看着火烧过了我的父母,我的哥哥这时候他们发现了我。”
“然后呢?”江照雪也被吸引,她倒是第一次听到裴子辰的过去。
书里他出现时,已经是灵剑仙阁的天之骄子,只说他来自民间,父母双亡,从来没说过他的过去。
裴子辰听着江照雪的话,不由得笑起来:“然后我就跑。我想,我家里人用命换我活着,我不能死。我拼命跑,可他们是仙人,就在我觉得我要死的时候,师父来了。”
裴子辰眼里有了笑意。
“他的剑从天而降,无数光剑重伤了那批人,这些人落荒而逃。走之前他们还不忘威胁师父,说他们是仙阁弟子,奉天命行事寻天弃之人。师父就说,天道明是非、辨善恶,乃公正之道,修仙之人,本就是与天争运,若滥杀无辜是天命,纵逆天而行,亦不当守此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