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引路的男人在这样的寒天里只穿了一件旧迷彩T恤,军绿的裤子,还有双廉价的黑色老布鞋。
头发卷着,有些微长。
陆歧路很少这样打量他,即便是曾经在法庭上,这人也只是默默无闻地坐在某个角落旁听。
经过那扇挂着珠帘的门后,有一间屋子,里面摆着各种各样杂乱的货物。
男人挪开其中一堆,掀开了地上嵌着的一扇门,一个阴暗窄小的隧道出现在眼前,这让陆歧路恍然想到了749的老弄堂。
男人一言不发跳入洞中,陆歧路犹豫一瞬,紧跟下去。
地洞口虽窄,但下去后的楼梯却非常宽敞。
里面并非他想象的满是黄土,反而装修的十分精致,突出的砖石墙体格外有复古的别致感。
墙壁间挂着很多装饰,走出十几米的时候有一个柜台,柜台前坐着个染着红头发村土气息很浓的青年。
青年见到那男人走来,就像老鼠见了猫,蹭一下跳起身,放下手机。
男人依着柜台,顺手拿过桌上的烟,男孩迫不及待的为他点燃。
烟雾中,只听男人问道:抽吗
不用了。陆歧路依旧那样绅士。
他觉得自己和这里格格不入,只想尽快完成交易,故而迫不及待道:辛娣呢
问问他们完事儿没。男人没有理会他,将烟灰弹在地上。
这地很有意思,就是青灰色的砖头铺就,任何脏东西落在地上都看不出来。
陆歧路蹙眉,这地下室有些昏暗,男孩放下火机从柜台后拿出一个对讲机,说了两句听不懂的方言。
男人转过身,将烟头丢入了啤酒罐里,只听兹拉一声响,似乎在这静谧的地下室内特别刺耳。
陆歧路站在原地不动,有些局促不安。
男人也不看他,只说了句:坐下等。
看来对方对自己还是很客气的,但是这种客气令陆歧路非常不习惯。
他依旧站着不动,男人则动身走到一堆奇怪的机器前。
那儿有一张破旧的木桌,桌子上放着各种各样金属器具。
男人拿过其中一个长满长钉的铁器,套在手上比了比。
这种东西陆歧路从来没见过。
男人拿过一旁的工具,通了电,小型的焊接器就运转起来,男人将东西放在桌上,拿过一枚细长的钉子竖着,尖头朝上,焊在了铁板上。
那些锋芒的针就像刺猬的刺,但要长出许多,一根一根被焊接在铁板之上。
男人时不时眯眼打量一番,模样十分认真。
而这个过程,对陆歧路来说非常漫长。
过程中,他听见长廊上时不时传来奇怪的声音,那是呻今声。
或痛苦,或愉悦。
他看见长廊上挂着各种各样的刑具,手铐,皮鞭,或者是……心生用品。
这样的装饰的确很奇怪,整个地下都怪里怪气,压得陆歧路喘不过气。他也等得有些不耐烦,再次问道:我女朋友呢
东西呢。
男人没说话,声音是另一个人的。
陆歧路侧眸,看见长长的尽头有一个男人走了过来,就是今天在餐厅里出现的人。
那人靠近他,再次问道:东西带来了吗
我要先见辛娣!
啪啪。男人拍了拍手,回声在整个地下荡起。
最尽头的长廊侧面传来一阵开门声,从那里面走出两个男人,左右拖着一个女人,女人的头发很长,遮挡在脸前,可陆歧路一瞬间就认出了辛娣!
就在他焦急的想要上前时,给他地址的男人猛然将他拦下,顺势一拳打在他的腹部,沉声道:东西呢!
你们对她怎么了!陆歧路忍痛起身,男人不由分说又是一拳,再次威胁:交出东西,否则你只能得到一具尸体!
陆歧路从未见过如此嚣张的人。
他们似乎觉得杀死一个人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
引得他不由蹙眉,站起身,也同样警告对方:你们最好别动她,她父亲不会轻易放过你们的!
抓她前我们就调查过了,如果不在掌控之中,我绝不会动她。
说话的人是带陆歧路进来的男人。
陆歧路扭头扫过对方,那个人依旧在认认真真打磨焊接着东西,只不过却不是那个铁器,而是一方汉白玉的方盒……
班辛娣似乎已经昏迷,一句话也不会说,动也不动的被人撂在地上,衣衫褴褛。
陆歧路此刻只想带她离开,不想想任何东西。
他冷静了一瞬,转而找回了些主动权:东西在,但我有个要求!
你说!
我要确定辛娣还活着,另外只有我和她安全离开,我才会把东西给你们!
话落,那个雕刻着白玉盒的男人忽然将之前焊接好的东西扔了过来。
戴皮帽的男人拾起地上的铁器,套在手上,陆歧路如何也料想不到,就在下一刻!
那人竟毫不犹豫的将手中‘武器’刺入了辛娣的腰侧!
住手!
那一瞬间陆歧路已来不及阻止,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身体也在疼,而地上的女人终于抽动了一瞬,痛苦地捂着腹部,蜷缩成虾米一般,他还听见辛娣小声喊自己的名字。
在这样的季节里,陆歧路的额头渗出了冷汗。
他紧握着掌心,只听拿着利器的男人又道:我只能送你上去,但是,要去天堂还是地狱……你得自己选!
说罢,两个人忽然架起受伤的辛娣,向着外面而去,陆歧路动身跟去,带帽的男人紧跟其后,唯有曾经伤过陆歧路的那人纹丝不动,毫不在意的继续‘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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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寿衣店外,红毛跑了很远的地方打来了车。
陆歧路是眼睁睁看着他们将辛娣塞上了车,车上还有个面善的大妈,那是他进入第二家寿衣店里的大妈,大妈笑嘻嘻的对他道:你放心,我一定把你女朋友送回家。
陆歧路不放心,挣脱一瞬,将兜里的部分现金塞给了大婶,千叮咛万嘱咐:送她去医院!
啊大婶拿着钱,看了他身后戴帽子的男人。
那人一把揪过陆歧路冲大婶道:按我说的地址,送她回家。钥匙在她包里。
诶诶。大婶笑着,将钱收了起来,陆歧路最后将电话塞入了辛娣的手中。
他看见女人睁开眼无力地瞄向自己,毫无血色的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的力气。
大婶在后座抱着班辛娣,大概是拿了钱的缘故,大婶不停地说着让陆歧路放心的话。
的确,对方这样做就是为了让他放心,也算是完成了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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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启动了,大婶冲戴帽子的男人挥手笑着告别,陆歧路只觉得心酸。
这些迂腐的人,为了金钱连做人最起码的分辨是非和善良都抛弃了。
看着离开的车,他还想跟去,却被男人拦下,抓着他的衣领扯回了店中,一边不客气道:先把东西拿来!
陆歧路二话不说将口袋里的内存卡交给了男人,另两个人也没闲着,上来揪他不放,硬生生又将他拉入了地下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