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弘煊抓着他的两只胳膊,将他堪堪稳住,语气缓和下来,“别动,我看咬破哪里了。”
一面说着一面从茶几上抽出几张纸巾,摁住他流血不止的嘴唇。
苏翎的半张脸被纸巾盖住,剩下一双眼睛直愣愣地盯着韩弘煊。
那双眼里神色复杂,气愤,惊愕,无奈,无助,什么都有一点。
经过这么一闹,韩弘煊也冷静了。
摁过伤口的纸巾很快变得黏湿,他又抽换几张纸巾,一手托着苏翎后脑,一手继续压住伤口。
客厅里安静下来,线灯的柔光照着洒落各处的血迹。
苏翎不再挣扎,垂着肩膀坐在地毯上,任由韩弘煊摆布。
又过了五六分钟,创口的出血差不多止住了。韩弘煊将他松开,转头叫佣人送条热毛巾过来,接着又用毛巾轻轻擦拭苏翎脸上的血迹。
“不流血了。”韩弘煊的声调已如常沉稳,同时掏出手机,调亮手机电筒的光源,“张嘴,我看看里面的伤口。”
苏翎面无表情地配合。他的舌尖和口腔内壁能看到被咬开的嫩肉,还在缓慢地渗血,但不是什么大伤,过一两天基本就能痊愈。
韩弘煊查看过伤口,一丝迟来的愧意浮上心头。
他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如此失控,仅仅因为别人看向苏翎的眼神,还有那几声金主,就搞得理智下线。
“疼不疼?”他伸手把苏翎拉起来。
苏翎嘴唇红肿,眼神黯然冷淡,以摇头作为回应。
韩弘煊拉不下脸来道歉,但对待苏翎的动作颇为小心,牵着他往楼上走。苏翎此时如惊弓之鸟,一下定住了,抽回手,说,“我能回家么?”
这要放在过去,韩弘煊会直截了当地拒绝,但此时看着苏翎苍白如纸的一张脸,他换了种较为温和的说法,“楼上有两间客房,你选一间休息。”
苏翎绷着唇角,站定不动。
“或者你睡主卧,我睡客房。”
第一次带苏翎回家,同意与他分房睡。对于韩弘煊而言,这已经是极大的让步。
苏翎的眼睫眨了眨,只这一个小小的动作,泄露出他内心的挣扎且认命。
他也想逃离这个地方,可是韩弘煊的势力如此之大,凭他的能耐又能逃去哪里。
最终苏翎没有执意要走,转身上了楼。韩弘煊领着他去主卧,他却指着隔壁一间房,“我睡这里吧。”
韩弘煊与他一同站在走廊上,相对沉默片刻。
见苏翎偏着头,避开对视,韩弘煊叹了口气,以手背抚一抚苏翎的脸颊,说,“以后离你那个队长远一点。今晚的事,我保证不会再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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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苏翎住进了这套跃层,韩弘煊只字不提让他离开的时间。
此后一连数日,只要外面有应酬,韩弘煊都会带他同去。
这样近乎公开的关系很是反常,韩弘煊从前都把苏翎藏着,不多于带到人前。苏翎也摸不透对方的心思,加上创口还未痊愈,赴局时他几乎不怎么开口说话。
可是凭他一张年轻俊美的脸,又带着那么点冷淡疏离的神情,就算不声响地坐在韩弘煊身边,一样给足了韩弘煊面子。
席间偶尔有人给他倒酒,苏翎以手盖住杯口,淡声婉拒,“不了,暂时喝不了。”
他唇上的咬伤本是自己造成的,但看在周围人眼里,难免以为是韩弘煊多加疼爱的结果。
苏翎每每拒绝喝酒,接着便有人打趣,借此说些吹捧韩弘煊的荤话。
苏翎多听过几次,渐渐的连最初那点羞耻感都没了。韩弘煊给他夹菜,不时揉揉他的腰,他唇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活脱脱一个漂亮听话的玩物,颇有点意气耗尽的意味。
就这样被扣在韩弘煊那里一直住到大年初八,连带着情人节都一起过了。这天早上,韩家突然来了位不速之客。
苏翎前夜睡在主卧,不堪半宿折腾,早上也起得晚些。
他刚下到一楼,隐约听得玄关那边传来人声,还不待细想,就见到一抹靓丽身影闯入客厅,直接冲到他跟前。
乔莉莎前些天飞去马尔代夫与家人共度春节,刚回到北城就听得谣言四起,不少人言之凿凿告诉她,韩弘煊公然领着情人赴宴,甚至让人住进自己家中。
乔莉莎听后忍无可忍,一大早就带着保镖登门,要捉个未婚夫背叛的现行。
苏翎自知身份,见到乔莉莎一脸兴师问罪地冲上来,他先退了一步。
韩弘煊缓步而至,脸上神情冷静如常,似乎对这一幕早有预料。
“翎翎,你先上楼。”他吩咐苏翎,继而上前,稍微挡住乔莉莎,“既然来了,我们聊聊。”
订婚本是双方长辈的意向,加之韩家老太太半年前病重,韩弘煊自小在她跟前长大,完成与乔家的订婚,算是遂了老人一桩心愿,韩弘煊没有拒绝。
如今韩老太太躺进重症监护室,意识全无已逾半月,估计是熬不过这个月了。
韩弘煊觉得久拖无益,也不想耽误乔莉莎日后婚嫁,索性做戏做全套,先由得乔莉莎这阵子恣意娇纵,让自己父母看出她不是良配,再把苏翎牵涉进来,逼迫乔莉莎知难而退。
像他这样背景的人,外面有些花花草草再自然不过。乔莉莎如果接受不了,乔家被迫出面取消婚约,那就是乔家的理亏。日后两家再有来往,不至于伤了和气。
半个小时后,乔莉莎在发泄一通以后果真气极离开,摔门而去。
韩弘煊看着被她摔了一地狼藉的客厅,不以为意地踩过那些昂贵瓷器的碎片,上楼去看苏翎。
主卧半封闭的露台边上,倚着一道瘦削安静的身影。
因为不便在卧室抽烟,苏翎一手拿着水瓶,唇间衔了一支未引燃的烟,望着小区中庭出神。
韩弘煊走到他身边止步,看了他片刻,平声问,“饿不饿,下楼吃饭。”
苏翎缓缓转头,看着韩弘煊,眼神闪动,“你从来就不打算与乔小姐结婚。”
顿了顿,声音更低了,有种洞悉的伤感,“这几个月,你都在利用我。”
韩弘煊对此不承认也不否认,伸手摘掉苏翎唇间的香烟,以指腹搓揉那截他含过的过滤嘴,“她走了,你继续做我的情人,这样不是很好。”
苏翎心里泛开一种细密的窒痛感。
近来发生的各种事端,像无数根尖针,也像一把钝刀,对他进行一场漫长而深入的折磨。三年积淀的感情不浅,就算慢慢熄灭也需要时日。
也许还留有最后一点不甘心的冲动,一股从胸臆间荡开的愤恨让他无法再忍受下去。
他突然起身,扬手甩出一巴掌。
男人的反应相当迅速,在半空截住他的动作,将他的手腕紧紧抓在自己手里。
他看过他这些日的乖巧顺从,对于他此刻的反抗也并不意外。
这段关系里,韩弘煊自恃居于主导,无所谓苏翎做何反应。
他握紧掌中的一截细腕,强行将人拉到跟前,以和缓语气道,“我已经通知向晴,明天你先不回公司,陪我去外地开个会。”
停顿的间隙,面对怀中人眼底泛红的怒意,他却是游刃有余地笑了笑,“翎翎,别自讨苦吃。”
第12章
等他熬不住了来求人
按照经纪公司的安排,开年除了录制一档常驻综艺,还有团体新歌的舞蹈需要排练。
苏翎的队友都已回到公司,唯独他缺席了训练,被韩弘煊带在身边一同前往分公司出差。
飞机即将起飞,苏翎切换手机模式时收到郑泰鸣发来的一段练习室视频,附带着问候:感冒好些了吗?
苏翎当然不是因为生病才缺席排练。像他这样的年轻艺人一贯扛得住小病小伤,没人会因为一点身体不适而耽误合体训练的时间。
苏翎明白自己的处境,郑泰鸣又何尝不知,但他表达的关切只能点到为止。
头等舱的座位间隔宽敞,此时韩弘煊正与助理交谈,苏翎不担心被他看见自己手机里的信息,但苏翎也没有回复郑泰鸣,只是下载保存了视频,留待入住酒店以后再跟练舞蹈动作。
此后的几天,韩弘煊与手下忙于视察分公司,苏翎大多时间都待在酒店房间。
新排的舞蹈动作他通过视频学了七八成,即将录制的综艺台本也都熟记下来了,然而韩弘煊不提何时放他回去工作,苏翎不敢多问,只能每晚在酒店里等着韩弘煊回来。
郑泰鸣的信息并未间断,每天总会发来一两条,有合体训练的走位视频,也有舞蹈老师讲解的动作技巧,往往再加上一两句问候。
苏翎多以一句“谢谢队长”作为回复,他不愿牵连郑泰鸣,有意地将交流停留在队友层面。
在酒店住到第四日,眼看着综艺录制即将开始,苏翎不免有些焦躁。
这天晚上韩弘煊在外有应酬,是个不宜带着苏翎同去的生意饭局。苏翎留在套房里练了一晚上的舞,待到韩弘煊回来时,就见他穿着一件轻薄白衫坐在地上,背靠一面墙的穿衣镜,额鬓有些湿润,脸颊也因剧烈运动而微微泛红。
套房里的柔光落在他脸上,那抹漂亮懒倦的侧影很是引人遐想。
韩弘煊站在门口怔了怔,觉得这幕场景似曾相识。
三年多前他第一次见到苏翎,那时才二十出头的青年似乎就是以这样的姿态闯入他眼中。
彼时的苏翎更显青涩一些,脸上带着一种美而不自知的神情,相较于周围的练习生,他多少有些不合群。集体练舞的间隙,其他人聚在一起刷手机视频、勾肩搭背故作亲密,给跟拍摄影师提供素材,唯独他坐在房间一角背靠镜子,闭目小憩。
韩弘煊那时刚回国接手家族企业,是在极其偶然的情况下去到齐耀承的公司,又无意撞见练习生集训。
他视线停落,在练习室门外放缓脚步。
风流纨绔如齐耀承,一眼便瞧出其中端倪,笑着问,“看上谁了?”
韩弘煊并不喜欢这样过于直白的提问,沉吟少许,还是如实说,“角落里,坐着的那个。”
齐耀承定睛看了看,“苏翎,是他啊。”笑容随即变得意味深长,“煊哥你眼光也太高了,挑个最难下手的。他签约几年一直没出道,就是性格不好搞定。”
韩弘煊听后不以为忤,区区一个练习生而已,陷在利字当头的娱乐圈中,谁还能说全身而退。
他回国半年多了,不久前被财富杂志评为年度金融新贵,想爬他床的人不少,他不屑于那些庸脂俗粉,挑个自己合眼的尚且可以接受。
被他韩弘煊看中的人,没可能逃得掉。
齐耀承不愿扫他的兴致,接着又道,“你要真看上了,也不是没办法。”
韩弘煊眼色微沉,“别着急安排,等他熬不住了来求人。”
当初把苏翎弄到手,是费了一些时日的。韩弘煊也拿出了少有的耐心,等待猎物慢慢卸下防备。
曾经在苏翎眼中心甘情愿的委身,实则是韩弘煊撒网静待的结果,只是苏翎被蒙在鼓里,一直不知晓实情。
一些零碎回忆跳闪又消失。
眼前的青年经过时日打磨,已然出落得更有风情。
韩弘煊走进套房客厅,将手中大衣往沙发上一扔。
苏翎听到声响,抬眸看过来,韩弘煊走到他身边蹲下,余光扫到一旁的茶几上分毫未动的晚餐。
“没吃东西?”他问。
“还不饿。”苏翎掀起衣摆,擦擦额角的汗湿。
韩弘煊在外面忙了一天公务,绷紧的神经在见到苏翎的一刻适才少许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