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证递出的瞬间，我亲手终结了那份资助协议。</p>
资助生跪求我再掏出二十万：“我弟可是全家唯一的希望！”</p>
“两清了。”我抽身离去。</p>
当晚，她泪洒全网：“她毁了我！”</p>
一时之间亿万合作告吹，众叛亲离。</p>
家门口被泼满红漆，恐吓短信不断。</p>
在我绝望，以为山穷水尽时。</p>
电话那头熟悉的声音把我拉出黑暗。</p>
“别怕，小瑾…”</p>
......</p>
“苏姐！”</p>
王春华的声音带着哭腔。</p>
“您行行好！帮帮我弟弟吧！他......他考上职高了，可我们家真的拿不出钱啊！”</p>
她的手指紧紧揪着我的裙摆。</p>
“就二十万！您就当是......提前预支给他的一点学费好不好？您那么有钱，这点钱对您......”</p>
四年了。资助协议上白纸黑字的期限，从她入学那一天，到这张大学文凭攥在她手里。</p>
我的目光落在她身后不远处。</p>
她那个永远躲在阴影里吸血的母亲，王贵芬，正伸长了脖子往这边张望。</p>
她的眼里没有一丝祈求，只有焦灼和贪婪。</p>
我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p>
初见时那个背着洗得发白书包、眼神怯懦清亮的山区女孩，早就碎得拼不起来了。</p>
“王春华。”</p>
我的声音没什么温度。</p>
“资助协议，到这一刻已经终止。我们两清了。”</p>
我把衣服从她手心里一寸寸抽离。</p>
“好自为之。”</p>
裙角抽离的瞬间，她身体晃了一下，眼里被怨恨占满。</p>
她身后的王贵芬跨前一步。</p>
“苏瑾！”</p>
她尖叫起来。</p>
“你怎么这么狠心啊！我们家......”</p>
我开车走人。</p>
四年的善意，原来真的能养出一条反噬主人的毒蛇。</p>
我低估了这条毒蛇的毒性和反咬一口的决心。</p>
我刚到家，小陈的电话就火烧眉毛似的炸了过来，他的声音都劈了叉。</p>
“苏总！您快看‘跳动音符’直播平台！王春华！她开直播了！”</p>
我心口一沉，打开了电脑。</p>
那个直播间刺眼的题目映入眼帘。</p>
《寒门女生泣血控诉：资助人的抛弃毁了我一生！》</p>
点进去。</p>
屏幕上，王春华坐在一个光线惨白的出租屋角落，穿着件皱巴的旧T恤，头发凌乱，脸色呈现出不健康的青白。</p>
她哭得稀里哗啦，肩膀抽动，对着镜头泣不成声。</p>
“......我真的撑不住了......我感觉自己好脏......他们都说我拿了不该拿的......都走了......”</p>
她哭得喘不上气。</p>
然后，拿起一张纸怼到摄像头前。</p>
“海城市第一人民医院”、“重度抑郁症”、“有明显自杀倾向”的诊断结果和印章红印，无比扎眼。</p>
“她为什么这样对我？四年的恩情说断就断......我现在连买药的钱都没有......”</p>
她哭诉着，声音带着绝望。</p>
弹幕彻底疯了。</p>
“抱抱小姐姐！太可怜了！”</p>
“资助人是不是叫苏瑾？微光投资那个女魔头？我之前就听说她手段狠毒！”</p>
“人肉她！曝光她！为小姐姐讨公道！”</p>
“守护最好的春华！礼物刷起来！”</p>
各种礼物特效疯狂炸裂，淹没了她那张痛哭的脸。</p>
打赏金额在短短十几分钟内，飙升到一个恐怖的数字。</p>
“苏总！苏总！”</p>
小陈在电话那头急得快哭了。</p>
“我们的官方账号评论区被冲烂了！全是骂‘资本家没良心’‘吸血鬼’的！刚刚......”</p>
“刚刚宏创科技的张总助理打来电话，语气很冷，说关于那个智慧物流园区的投资合作项目，他们需要重新考虑社会风评影响！上亿的盘子，可能要黄！”</p>
小陈话音刚落，手机响了，是我的母亲。</p>
迟疑片刻，我接起来了。</p>
“小瑾......”</p>
母亲的声音带着疲惫和哭腔，背景里隐隐传来激烈的争吵声。</p>
“......你，唉......你怎么就惹上这么大的事儿啊！你爸......你爸气得血压都上来了！”</p>
“你大伯、三叔，还有那几个姨舅，电话都打爆了！他们都在问......”</p>
“妈，我没有......”</p>
我刚想解释，就被母亲带着责备的话打断。</p>
“没有？网上都那么说了！那个女孩哭得多惨啊！诊断书都拍了！”</p>
“人家好好的姑娘被你逼得都不想活了！街坊邻居......都戳我们脊梁骨啊！”</p>
电话那头传来父亲的咆哮，紧接着是摔东西的脆响。</p>
母亲的哭声更大了。</p>
“老头子！你冷静点！......小瑾，你听见了吗？你爸差点把茶几砸了！你这孩子！你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呢！”</p>
“那点钱......你就当喂狗了不行吗？捐了这么多年还在乎这点尾巴？赶紧把钱给人家送去！堵住她们的嘴！也堵住你这些亲戚的嘴！”</p>
“难道真要看着你爸被你气死吗？真要看着我们老两口因为你的‘善心’被人指着鼻子骂一辈子吗？！”</p>
就在这时，父亲的咆哮在听筒那边炸开。</p>
“把电话给我！我跟那个孽障说！！”</p>
“苏瑾！你看看网上！！你干的好事！你自己睁大眼睛看看那个女孩怎么说的！！”</p>
“白眼狼？我看你才是那个忘祖忘宗的孽障！！”</p>
电话那头传来“砰！”一声巨响，像是重物狠狠砸在了地上。</p>
母亲发出尖叫。</p>
“老子供你吃供你穿，送你出国念书，是让你有本事了回来当活菩萨显摆的？！当出天大的仇家来了？！”</p>
父亲的声音带着怒气和耻辱。</p>
“我苏建国一辈子堂堂正正！在老家十里八乡，谁不尊一声苏老板？！”</p>
“可你干的好事！网上都在传什么？啊？！微光投资的女魔头？逼死资助对象？！！”</p>
他的声音拔高，快要劈叉。</p>
“你听听你大伯怎么说！‘养出这种女儿，祖坟都要被唾沫星子淹了！’”</p>
“你听听你三叔！‘光会赚钱，不懂做人，忘恩负义的东西！’你让我这张老脸往哪里放？！我怎么有脸去见苏家的列祖列宗？！！”</p>
紧接着是玻璃碎裂声，伴随着母亲崩溃的哭喊。</p>
“老头子！你砸烟灰缸干什么？！别吓我啊！......”</p>
父亲置若罔闻。</p>
“孝道！懂不懂什么叫孝道？！你惹出来的祸，让爹妈替你在祖宗牌位前抬不起头！让整个家族跟着你蒙羞！这就是你的本事？！”</p>
他的声音低下去，更加不近人情。</p>
“我告诉你！苏瑾！赶紧把钱给那个女孩送去！该认错认错！该磕头赔罪就去！”</p>
“把这事给我捂严实了！把你爹妈的脸面，把你祖宗的脸面！给老子捡回来！”</p>
没等我开口，电话就被挂断。我僵在原地。</p>
他说我是“孽障”。</p>
他说我给祖宗蒙羞。</p>
他说要我去给王春华......磕头赔罪。</p>
原来在他眼里，我不及家族所谓的“脸面”重要。</p>
这时，另一个号码跳了进来，我高中时最好的闺蜜林雅。</p>
“喂？苏瑾？”</p>
林薇的声音带着疏离。</p>
“我想了想......以后我们还是不要往来了…你自己......多保重吧。”</p>
电话“嘟”地挂断。</p>
紧接着，是大学校友群里跳出的被移出群的提示。</p>
我突然明白了什么叫“众叛亲离”。</p>
“苏小姐！麻烦您务必下来一趟！紧急情况！”</p>
物业的声音透过话筒带着焦急。</p>
我心里咯噔一下，抓了顶帽子压低，快步走出家。</p>
我家门口被扔着臭鸡蛋、烂菜叶和不知名的污物，更让人发指的是门板上被人用红漆喷了字。</p>
“苏贱人”</p>
“天杀的资本家！滚出这里！”</p>
小区的草坪上聚集了七八个邻居，他们没有了往日的客套，只剩下警惕和排斥。</p>
“张经理！你看看！这成什么样子了？！”</p>
一个中年女人指着我的门尖叫。</p>
“我们这是高档社区！不是菜市场垃圾堆！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都搞到家门口来了！太可怕了！”</p>
“就是啊！”微胖男人附和。</p>
“谁知道搞这些事的人下一步会做什么？砸窗户？放火？我太太昨晚吓醒好几次！我们家孩子才上小学！这人身安全谁来保证？！”</p>
“张经理，她威胁到了我们的安全！让她搬走！”</p>
“快搬吧苏小姐！求你了！别连累大家！”</p>
物业经理看向我。</p>
“苏小姐......您看......这情况......确实对全体业主造成了极大的安全恐慌。”</p>
“我们......我们也很为难。基于安全管理和业主权益的最大公约数考虑，我们恳请您......暂时搬离本小区，以平息事态。”</p>
“当然，您的相关损失和预缴费用我们会尽力协调......”</p>
他后面的话我听不清了。</p>
我知道，这里我也待不下去了。</p>
没有喊搬家公司。</p>
我沉默地收拾了一个行李箱，搬到了创业时的公寓。</p>
“苏瑾！我知道你看到消息了！别装死！”</p>
手机屏幕上弹出的陌生号码短信，带着满满的恶意。</p>
“网络直播的‘道歉见面会’，你考虑得怎么样了？我可是给了你足足三天的‘宽限期’！”</p>
紧接着是一张用红色马克笔潦草写的几个字：</p>
苏瑾，死！</p>
王春华的短信紧随而至：</p>
“别以为躲在那个破地方我就找不到你！你那公寓的地址，我早就知道了！”</p>
“乖乖按我说的做！在直播间当着所有人的面，承认你以前对我好都是装的！”</p>
“都是伪善！承认你有钱就该资助我们穷人！是你错了！该给我家赔钱赔罪！”</p>
“再给我们两百万......哦不，五百万！就当买我们闭嘴！”</p>
“否则......”一个阴恻恻的表情符号。</p>
“你猜猜看，这城市里没监控的小巷那么多，你晚上一个人走的时候，会不会......”</p>
“或者，你猜我那个急着要钱娶媳妇的堂哥，今晚会不会刚好在你楼下‘溜达’？”</p>
威胁短信的间隔越来越短，语气越来越癫狂，从索要变成了恐吓。</p>
她似乎笃定我已走投无路。</p>
砰——哗啦！！</p>
书房的窗户被人砸碎。</p>
我条件反射地伏低身体，心脏狂跳。</p>
砸窗户......这一次是砸窗户......那下一次砸进来的是什么？</p>
下一次......是砸在我身上，还是......冲进来人？</p>
一股寒意直冲天灵盖。</p>
就在这时——</p>
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执着的打着。</p>
我双手颤抖的接起电话，熟悉的声音响起。</p>
“别怕，小瑾......”</p>
“是我。”</p>
“在家等着，别动。”</p>
“别开门给任何人！除了我！”</p>
“我来了。”</p>
“等我。”</p>
电话挂断没多久，门外传来了脚步声。</p>
我手脚并用地爬起来，挪到门边，透过猫眼看是谁。</p>
是他！</p>
恐惧、委屈、愤怒在这一刻翻江倒海，我打开门把自己砸进他怀里。</p>
“......别怕，小瑾。”</p>
“…剩下的事，交给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