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走出病房好远，周黎还心有余悸。</p>
她工牌后面藏着的那张小尺寸照片，是从她和霍执结婚证上揭下来的。</p>
照片上，他俩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满脸青涩模样。</p>
那时的他们，天真地以为只要彼此真心相爱，便可以对抗全世界。</p>
不过周黎性格使然，非常理性，还是想再等等。</p>
等到自己在事业上有所建树；</p>
等到霍家长辈认可；</p>
等到一切水到渠成……</p>
年轻气盛版的霍执可不是这样。</p>
他感性又热烈。</p>
但凡她稍有迟疑，就是不爱他的“证据”，被他时常拿出来花式diss.</p>
实际上，周黎爱惨了霍执。</p>
是他用高中和大学的几年时光，生生捂热了她前十几年冰封的心。</p>
让她一点一点对他打开自己紧闭的壳，最后完全容纳他进来。</p>
就算周黎那样一个内敛又冷清的个性，在霍执的诱惑、“威胁”之下，亦真心对他说过许多遍‘我爱你’。</p>
“周医生？周医生？”护士长连叫了两声。</p>
周黎赶紧调整情绪，恢复一贯清冷疏离又客套的模样：“喔对不起李姐，怎么了？”</p>
“宁主任说午休时让你抽空去他办公室找他一趟～”</p>
“好的，我到时候会过去，谢谢你。”</p>
她对护士长点了点头，匆匆离去，回到工作岗位。</p>
直到中午十二点半，周黎忙完工作，出现在主任办公室门口。</p>
门是打开的，周黎礼貌性地敲了敲。</p>
“小周，快进来。”宁主任笑着道。</p>
周黎走进来，摘下口罩：“宁主任，您找我？”</p>
“坐吧。”</p>
“谢谢。”</p>
宁主任起身将壶中热水倒进他那个非常有年头的大瓷缸里：“岁数大了，就好这口儿。”</p>
他指茶叶。</p>
领导说话总是喜欢绕弯弯，周黎耐心等待。</p>
宁主任又问：“小周啊，你在急诊科轮岗这些日子，感觉怎么样？”</p>
周黎回答得中规中矩：“会比普外科室忙一些，但对我来说，还好。”</p>
曾经比这忙比这累的日子，她过的多了去了。</p>
能吃苦的阈值也自然比一般人高很多。</p>
宁主任欣慰地点了点头：“嗯，你啊，也别太能忍了。如果实在累得受不了，可以和上级报告一下，我看你排班排的挺疯。”</p>
他用的都不是‘满’，而是‘疯’。</p>
周黎除了上班好像没别的事可做一样，成年累月泡在医院里忙，还毫无怨言。</p>
“工作之外，也还是要有些生活的啊。”宁主任叹了口气，“你这么如花似玉的姑娘，别耽误了找对象的时机。”</p>
“啊，对了——”</p>
如果一段对话之中突然出现“对了”，那就证明之前的，全错了。</p>
“小周，你谈男朋友了吗？”宁主任轻咳一声，零帧起手。</p>
饶是周黎属于超级冷静卦的，眼中也不乏震惊之色。</p>
宁主任已经五十岁了……</p>
据说目前离异单身。</p>
他这是要把自己介绍给她么？</p>
光天化日之下，还开着门呢……</p>
这么问，不合适吧？</p>
宁主任看出了周黎的拘谨与警惕，“嗐”了一声，道：“小周你别紧张也别误会，这是午休时间，我就随便和你聊聊～”</p>
周黎的喉骨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我没谈。”</p>
“太忙，没时间，也没考虑过。”她又语速极快地补了一句。</p>
宁主任：“年轻人，可以考虑一下。”</p>
周黎淡淡抬眸，心说，那也不会考虑您这款的。</p>
她倒也不是以貌取人的人。</p>
但年过半百的老人……还是接受无能。</p>
宁主任接下来的话，让她完全没有想到。</p>
“是这样，犬子今年24岁，目前硕士在读，也是临床医学专业……”</p>
周黎：“？？？”</p>
这是……要把他儿子介绍给她？</p>
宁主任：“我和我前妻要孩子算比较早，你也知道，做医生的都很忙，那些年我们对孩子也是疏于照顾。”</p>
“不过呢，宁理他有自己的信仰，从没有偏离正道，在功课上也很努力……”</p>
“不好意思，宁主任——”周黎并不善于拐弯抹角，但她尽量委婉地问，“您是要给我介绍男朋友吗？”</p>
好吧，并不委婉。</p>
宁主任喝了口茶，顿了顿，点头：“正有此意。你们先当朋友处处看嘛。”</p>
“刚好你是学姐，有空的话可以帮他指导指导专业上的问题呢。”</p>
“指导着指导着，不就指导一块儿去了？”</p>
“……”她实在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p>
“您专业上比我资深太多，您指导不是更一针见血？我还需要您时常提点呢。至于谈朋友……”周黎抿了抿唇，“我目前真的没有这个想法。”</p>
宁主任并不气馁：“可以想想。你是在担心他太小，不够成熟吗？还是担心他长得丑？”</p>
“不是……”</p>
宁主任二话不说，直接上图怼到周黎面前——</p>
父子俩的合照。</p>
宁主任大概一米八左右，而身边这个男孩子比他还要高一截。</p>
目测得一米八五左右。</p>
男孩白白净净，面容清俊，青涩还未褪尽。</p>
笑起来的样子温暖又阳光。</p>
周黎不知道怎么的，又联想到了霍执。</p>
二十出头时期的霍执，也是这样意气风发，俊逸非凡。</p>
“我儿子长得还挺帅吧？”宁主任语气里难掩骄傲，“一米八六的小伙子，无抽烟喝酒等不良嗜好，爱好打篮球，性格也不错，就是有点臭屁～”</p>
“至于年龄嘛，现在不都流行姐弟恋吗？高智女和小奶狗什么的，最配了！再说了，老话也有说‘女大三，抱金砖’，怎么样，考虑考虑？”</p>
“……”还挺跟潮流。</p>
面对宁主任的按头安利，周黎甚感为难。</p>
但对方毕竟是她的领导，平时又对自己照顾有加。</p>
接连拒绝的话，她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p>
宁主任见周黎“表情松动”，趁热打铁：“没关系，不用有压力，你慢慢考虑考虑。搞不了对象，多一个朋友也不错，是吧？”</p>
“说真的，有时候宁理有不懂的问题，你可以帮我给他解答下。他懒得理我这个老头子！”</p>
周黎垂下眸子，淡淡地“嗯”了一声。</p>
“铛铛铛。”背后突然传来敲门声。</p>
宁主任“诶呦～”一声，立刻起身。</p>
周黎循着领导热烈的视线回过头去——</p>
霍执穿着黑西裤、黑衬衫，长身玉立于敞开的办公室门口：“不好意思，打扰了。”</p>
周黎怔住。</p>
不知道刚才宁主任和她的对话，被他给听了多少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