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播厅里，哭声震天。</p>

    而我的黑白照片，依然在屏幕上静静微笑，倾城倾国。</p>

    演播厅的灯光重新亮起时，现场已经乱作一团。</p>

    我的母亲被工作人员抬了出去，而林沐阳跪在嘉宾席前的地板上，双手抓着胸口的名贵西装，撕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p>

    “她……她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他的声音支离破碎，像是从地狱深处挤出来的，“关于孩子……我们的孩子……”</p>

    主持人擦着眼角，示意工作人员递上纸巾，但林沐阳一把推开了。他颤抖着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个皮夹，取出一张已经发黄的B超照片。</p>

    “十年了……我每天都带着它……”他将照片举向镜头，上面模糊的胎儿轮廓依稀可辨，“我以为……我以为是她恨我……不愿意给我一个孩子……”</p>

    观众席上又是一阵抽泣声。我飘在空中，冷眼旁观这场闹剧。多么讽刺，生前无人倾听的真相，死后却成了催泪的表演。</p>

    节目组显然准备充分。主持人稳了稳情绪，转向另一位特邀嘉宾——当年报道我“黑料”最卖力的娱乐记者周涛。如今他已经是一家媒体的副总编，油光满面的脸上此刻汗如雨下。</p>

    “周先生，根据我们调查，当年您报道的《沈念安夜会富商》新闻中的照片，实际上是她在医院做骨髓配型检查时被偷拍的？”主持人递过一份文件。</p>

    周涛的手指在文件上留下了汗渍。“这……当时我们也是接到爆料……”</p>

    “爆料人就是白薇的表妹，对吗？”主持人又拿出一段录音。</p>

    录音里，一个女声得意地说：“放心吧，我已经联系好记者了，等新闻一出，她肯定没脸再拒绝捐献……”</p>

    林沐阳猛地抬头，脸上的表情像是被人又捅了一刀。</p>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指着周涛：“你们……你们都知道？”</p>

    没等回答，大屏幕突然切换，播放了一段我从未见过的视频。画面中，白薇躺在病床上，虽然面色苍白，却带着胜利的微笑：“沐阳迟早会回到我身边……那个戏子算什么？她连给我捐献骨髓的资格都没有……”</p>

    林沐阳发出一声受伤野兽般的嚎叫，冲向屏幕，被工作人员拦住。他滑跪在地上，额头抵着冰冷的地板，肩膀剧烈颤抖。</p>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的忏悔被麦克风捕捉，传遍整个演播厅。</p>

    主持人没有理会他的崩溃，继续推进流程：“更令人震惊的是，我们找到了当年沈念安女士被指控‘耍大牌’的真实录像。”</p>

    屏幕切换到一个酒店走廊的监控画面。</p>

    日期显示那是在我拒绝王振国导演的“潜规则”后第三天。</p>

    画面中，我准时到达拍摄现场，却被保安拦在门外。</p>

    我哀求、解释，最后跪在地上哭求让我进去工作。</p>

    而王振国就站在不远处冷眼旁观，嘴角带着恶意的笑。</p>

    “根据剧组多位工作人员的证词，”主持人说，“那天沈念安女士的戏份被无故取消，而王导演对外宣称是她‘无故缺席’。”</p>

    观众席上爆发出愤怒的吼声。</p>

    一个女孩站起来尖叫：“畜生！他们都是畜生！”</p>

    我望着这一切，心中泛起一丝苦涩的涟漪。</p>

    十年了，这些伤害我的人依旧光鲜亮丽地活着，而我早已化为灰烬。</p>

    节目组显然不打算放过任何一个伤害过我的人。</p>

    大屏幕又播放了一段电话录音，是我的哥哥沈念祖在向一个制片人推销我的“陪酒服务”：“……我妹妹很听话的，价钱好商量……”</p>

    录音结束，镜头立刻切到观众席中的一个角落——我的哥哥正试图悄悄离场。聚光灯突然打在他身上，将他定格在过道中央，像只受惊的老鼠。</p>

    “沈先生，”主持人的声音冷得像冰，“您在妹妹死后以她的名义成立了‘纪念基金会’，十年间共募集善款两千四百万，但实际用于帮助新人的只有不到三百万，对吗？”</p>

    我的哥哥脸色惨白，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一个字。</p>

    观众席上不知谁先扔出了一瓶水，砸在他脚边，接着是更多的饮料瓶和谩骂。</p>

    “吸血鬼！”</p>

    “你不配做她哥哥！”</p>

    “去死吧！人渣！”</p>

    保安不得不护送他离场。</p>

    在他仓皇逃窜的背影后，大屏幕上打出了银行流水证据，显示他如何将善款转入自己的私人账户，购买豪宅和跑车。</p>

    我的视线模糊了一瞬。</p>

    这就是我的血亲，在我生前吸我的血，在我死后还要啃我的骨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