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骤然凝结,林建恒全身紧绷,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p>
周婉婷拧着眉,再一次驱赶:“出去。”</p>
他心狠狠一揪:“可我们是夫妻,夫妻睡一起不是天经地义吗?而且妈也想早点抱孙子……”</p>
“别让我再说第三遍。”</p>
冷淡疏离的话语刺在林建恒心口,疼的他掌心发颤。</p>
在女人冷冽的凝视中,他狼狈地走了出去,‘砰’的一声,身后的门立刻被关上。</p>
夜风扑在身上,寒凉刺骨。</p>
他看着的药酒,苦涩一笑,被媳妇赶出房,两辈子里还是头一回……</p>
次日。</p>
因为怕被吴秀芳看见自己和周婉婷还是分房睡,林建恒天不亮就起床,准备出早工。</p>
刚从屋里出来,便见穿戴整齐的周婉婷拿着镰刀也从厨房出来。</p>
“你去哪儿?”他下意识问。</p>
周婉婷看也没看他,径自走了出去。</p>
林建恒目光渐黯,垂眸也去上工了。</p>
却发现周婉婷跟他方向一致,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应该是帮吴秀芳上工。</p>
秋末,露水浓重。</p>
几十亩的二季稻田金灿灿一片,田里已经有知青和村民干活了。</p>
见周婉婷下了田,林建恒也卷起衣袖,朝之前帮自己干过活的知青走去,帮他接过沉重的水稻:“我帮你码好。”</p>
谁知对方直接侧身,躲开了他的手:“别,我可没那福气。”</p>
说着,又瞥了眼不远的周婉婷:“想在你女人面前展现魅力就回家去装,免得在这儿受了伤,又说别人强迫你。”</p>
“就是,林建恒,看在咱们都是一起来插队的份上,你能不能注意影响,别丢了知青的脸,还耽误咱们返城!”</p>
夹杂嫌恶的埋怨刺的林建恒脸色泛白,他下意识看向周婉婷。</p>
她弓着腰,一茬茬收着稻子,冷漠的像根本没听见。</p>
可想到自己的坏名声,他现在也没资格指责对方什么。</p>
撇开低落,他埋头干起自己的活。</p>
这一忙,就是半月。</p>
在这期间,周婉婷都没跟林建恒说过一句话,吴秀芳也时不时抱怨几句,林建恒都默默受着。</p>
农闲时,林建恒去田里捡稻穗,虽然不多,但每次也够一锅米汤。</p>
这天,他揣着捡满稻穗的袋子回家,却在村口路边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p>
当看清对方的脸时,他滞住的眼神骤然升起不可置信。</p>
“爸!”</p>
一瞬间,看着视线中那张沧桑的脸他心一惊。</p>
林建恒奔过去,跑到父亲面前。</p>
久别重逢,林岩也很激动,眼眶酸胀:“建恒,爸可算见着你了……”</p>
一声‘建恒’,无数句对不起都哽在喉咙,上辈子他锒铛入狱后,父亲不久就病逝,他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p>
愧疚、懊悔和思念揪着林建恒的心,可脸上粗糙的摩挲感立刻将他拉回现实。</p>
他直起身,慌张扫量四周:“爸,你怎么过来了?”</p>
现在知识分子正被严打,何况曾是大学教授的父亲。</p>
比起林建恒的紧张,林岩反而很从容:“听说你的返城证下来了。”</p>
林建恒一怔,拧眉垂眸:“爸,我……”</p>
“爸不是来劝你跟我回去的,就是太久没见你,想来看看。”</p>
说着,他像小时候那样拍了拍他的脸:“瘦了。”</p>
闻言,林建恒鼻头发酸。</p>
可曾经在讲台上意气风华的父亲此刻却满手淤泥,落魄虚弱,眼神也没了研究学问时的神采。</p>
这些年,他吃得苦不必他少。</p>
他正想开口,却见父亲从口袋掏出两张皱巴巴的钱,塞到他手里:“婉婷是个好媳妇,好好跟她过日子,别惦记爸。”</p>
林建恒把钱还回去,却被挡了回来。</p>
林岩把他往家方向推:“回去吧,爸也要去赶车了,来这边可不能被人发现。”</p>
听到父亲这样说,林建恒才不舍转过身。</p>
可刚走进拐角,身后忽然传来‘咚’的巨响!</p>
心头一跳,他猛然奔回去,竟看见父亲满头血倒在地上,两个手持木棍的男人正指着父亲叫嚷——</p>
“就是他,沪南那边的臭老九,赶紧把他抓公社去,等弄死他,咱们能领一大笔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