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虞云羲翻过绿头牌后，我似是纾解了胸中淤堵三十年的郁气。

    整个人从浑浑噩噩的状态变得清明起来，难得睡了个安稳觉。

    翌日清早，冷风凌冽。

    我走出凌禾宫，想看看这宫墙柳绿的风景。

    御花园中红梅成林，冰湖边的秋千，都是虞云羲曾许诺要送我的礼物。

    那时她还没成为至高无上的女帝，只是个不受宠的公主。

    她会温柔笑着，微躬身拂去我肩上的积雪：“淩聿，你喜欢红梅，日后我会为你在宫里种一片红梅，等花海成林，我们也会儿孙满堂。”

    红梅已成花海，这场雪也已下了几十年。

    纷纷扬扬，难见故人。

    我正晃神之际，身后徒然响起虞云羲的声音。

    “淩聿，你怎么在这？”

    我微微一顿，转身行礼。

    正要开口说话，虞云羲的脸色却沉了下去。

    “这梅林是朕与帝君一起种下，后宫任何人不得入内，侍卫们都是怎么回事？什么人都敢放进来！”

    我攥紧袖内的手，驱散了一些冬日的冷意：“臣知错，现在就走。”

    说完，我立即行礼离开。

    刚转身，就看到梅树下站着一个身穿朱红华服的男子。

    “淩聿？”

    对方出声，我才恍惚认出他是虞云羲的夫君，亦是当朝帝君——王司聿。

    他的面容已不再年轻，可举手投足间却是岁月沉淀的稳重。

    跟我这个失宠三十年的男宠比起来，他实在是风采依旧。

    我紧紧攥着手心，拱手道：“见过帝君。”

    王司聿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他身后一众后宫男子看见我，悄声议论。

    “这就是那个……为攀附叛军首领，放言和陛下断绝关系，还携带细软逃跑的霍公子？”

    “他怎么会来梅林，难道他又想和帝君争什么？”

    若是三十年前年轻气盛的我听到这些讥诮的话，必然会要解释一番。

    可自从失宠后，虞云羲便说过，像我这样忘恩负义贪恋权势的人，就连皇宫里最下贱的太监都比我强。

    如今的我已然麻木，心底掀不起一丝涟漪。

    只是低着头弓着身，依旧保持着对王司聿行礼的姿势。

    “好了！”王司聿微笑着制止了众人的议论。

    “霍公子在凌禾宫闭门思过三十年，如今刚刚出来，大家都要和睦相处，一起为陛下分忧。”

    众人噤声，一直沉默观望的虞云羲也走了过来，站在了王司聿的身侧。

    “以后朕不想再听见任何人提及过往之事。”

    我没作声，王司聿却温声道：“可是陛下，当年霍公子出宫，是为了寻您……”

    话未说完，便被虞云羲冷声打断。

    “他寻朕？寻到了乱臣贼子的床榻上？让朕成为史上第一个如此难堪的女帝？！”

    短短几句，让我的心像是坠进了冰窖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