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擎和沈默彦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陈薰儿被周擎半抱在怀里,看着他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脸,又看看沈默彦手臂上狰狞的伤口,嘴唇动了动,最终轻声问:
“你们真的认识我吗?”
沈默彦蹲下来,不顾伤口的疼痛,轻轻握住她冰凉的手指:
“认识。”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从很久很久以前,就认识了。”
周擎靠在礁石上,看着海面上初升的朝阳,光芒洒在陈薰儿带着泪痕的脸上,恍惚间又回到了那个蝉鸣聒噪的夏天。
他笑了笑,血沫从嘴角溢出:
“薰儿,我们找了你很久。”
很久很久。
久到以为时光会把遗憾酿成灰烬,却没想到,命运用最残忍的方式,让他们在她遗忘一切后,重新学习如何去爱。
救护车的灯光越来越近,映着三人狼狈却紧紧相依的身影。
陈薰儿看着眼前两张写满伤痕的脸,心里某个尘封的角落,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裂开缝隙。
消毒水的味道弥漫在纯白的病房里。
陈薰儿靠在床头,眼神依旧带着茫然,却不再像初见时那样充满警惕。
周擎坐在床边,用银勺舀起温粥,吹了吹才递到她唇边:
“尝尝,是你以前最爱喝的百合粥。”
她迟疑地张嘴,温热的粥滑入喉咙,似乎唤醒了某种模糊的熟悉感。
周擎看着她小口吞咽的样子,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
“还记得吗?大二那年你肠胃炎,我在宿舍偷偷用电饭煲给你熬粥,被宿管阿姨抓个正着,最后还是沈默彦用他爸的关系才摆平。”
提到“沈默彦”三个字,陈薰儿的睫毛颤了颤,却没什么多余的反应。
周擎的动作顿了顿,随即从床头柜拿出一本磨旧的牛皮笔记本。
封面没有任何装饰,只有扉页用钢笔写着一行小字:
“给我的小太阳――周擎”。
“这是我的日记。”
周擎翻开第一页,纸页间还夹着干枯的雏菊标本。
“从我们认识那天起,我就一直在写。”
他清了清嗓子,开始低声念起来:
“2015年9月12日,迎新晚会。她穿着白裙子弹钢琴,像落进凡间的天使。我想,大概从那时起,我的目光就再也移不开了。”
“2016年3月5日,她第一次来我家。笨手笨脚地想给我做番茄炒蛋,结果把糖当成了盐。看她吐着舌头不好意思地笑,我突然觉得,这样的日子真好。”
“2017年7月7日,她拿到医学院录取通知书,抱着我哭了很久。她说周擎,我终于离梦想更近一步了。我那时候就想,不管多难,都要帮她实现梦想。”
周擎的声音低沉而温柔,每一个字都像羽毛,轻轻拂过陈薰儿的心湖。
她看着笔记本上清秀的字迹,看着那些泛黄的纸页上记录的琐碎日常,脑海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拼命挣扎,想要冲破迷雾。
病房门外,沈默彦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拳头攥得指节发白。
透过门上的玻璃窗,他能清楚地看到周擎喂她喝粥的样子,能听到周擎念日记的声音。
那些他从未参与过的过去,此刻像针一样扎进他的心脏。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见陈薰儿时,她穿着洗得发白的连衣裙,在面试时紧张得攥皱了简历。
想起她在他公司加班到深夜,趴在桌上睡着时,睫毛在灯光下投下小小的阴影。
想起她被他误会时,眼里倔强的光和偷偷掉的眼泪
原来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周擎早已把她的点点滴滴都刻进了生命里。
不知过了多久,周擎轻轻合上笔记本,替陈薰儿掖好被角,才起身走出病房。
看到沈默彦,他并不意外,只是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手术成功率到底有多少?”
沈默彦开门见山,声音沙哑。
“我问过美国最好的神经科专家,也找过德国最权威的医疗团队,他们都说成功率无限接近零。”
周擎靠在墙上,抬头看着天花板,良久才缓缓开口:
“我知道。”
“你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