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嚣沉默片刻,忽然语气轻松起来:“需要我帮忙吗?我在国外有几个朋友在艺术圈混得不错。”
秦靡微微一愣,心头涌上一丝暖意,“谢谢,但目前还不用,等我安顿下来,再联系你。”
她转身下楼时,裴望之正坐在设计区的沙发上看文件,膝头摊着本翻开的画册,是她前几天随口提过喜欢的那位新锐设计师的作品集。
“和朋友报平安?”他抬头时,目光落在她的裸露的小腿上,上面有着触目惊心的伤口。
“嗯。”
秦靡点头,走到桌边拿起自己没喝完的温水。
裴望之闻言笑了笑,合上画册往沙发里靠了靠,晨光顺着百叶窗的缝隙落在他袖口的纽扣上,泛着细碎的光。
“腿上的伤什么时候弄的?”
秦靡低头看了看小腿,喝了一口水,“忘了。”
其实是不想说罢了。
裴望之自然也知道她什么意思,没有多问。
“医药箱在储藏室第二个抽屉。”他语气平淡,“里面有德国新出的无菌敷贴,适合这种擦伤。”
“好。”她坐在沙发上,和裴望之对视,最终还是败下阵来,率先开口,“你明天有什么安排?”
“你直接说你的安排就可以。”
“明天去学校看看。”秦靡放下水杯。
“好,我陪你。”
第二天清晨,秦靡是被楼下传来的咖啡机运作声唤醒的。
她揉着眼睛下楼时,正看见裴望之站在开放式厨房的岛台前,指尖夹着一片烤得金黄的吐司,晨光顺着他身后的落地窗漫进来,把他的轮廓染得格外柔和。
“醒了?”他转头看过来,顺手把餐盘推到餐桌中央,“先吃点东西,我们半小时后出发。”
餐盘里放着煎得恰到好处的太阳蛋,旁边摆着一小碟切好的草莓,连吐司边都仔细地切掉了。
车子驶出住宅区时,街道上已经有了不少行人。
秦靡刚推开车门,就被扑面而来的艺术气息裏住,教学楼的外墙上爬满了色彩浓烈的涂鸦,穿着各异的学生抱着画板匆匆走过,连空气中都飘着松节油的味道。
“我带你去看设计系的工作室。”裴望之熟门熟路地领着她往里走,路过公告栏时,秦靡的目光突然被一张招生海报吸引住。
海报上印着今年设计系的毕业展主题,旁边附带着几位导师的介绍,其中一位正是她之前在杂志上见过的资深设计师。
“想申请这位导师的研究生?”裴望之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语气里带着点笑意。
“我认识她,要是需要推荐信,我可以帮你联系。”秦靡猛地转头看他,眼神里已经没有太多惊讶了,这两天能看出来他在这里的权利还是挺大的。
裴望之却只是耸耸肩,“之前合作过几个项目,不算太熟,但推荐信还是能说上话的。”
两人走到设计系工作室门口时,里面正传来讨论声。
裴望之敲了敲门,一个金发碧眼的女生探出头来,看到裴望之,立刻笑着打招呼:“裴先生?您怎么来了?”
裴望之指了指身边的秦靡,“带朋友来办入学手续。
女生热情地把他们迎进去,办公室里摆满了学生的艺术作品,有雕塑、有油画、有服装,每一件都透着巧思。
裴望之轻触秦靡的手肘,示意她看窗边的陈列架。
那里静静躺着一系列陶瓷作品,釉面流淌着青黛与月白交融的色泽,正是她最钟爱的东方美学与现代技艺的结合。
“凯特教授最近在研究亚欧陶瓷艺术的融合,”裴望之低声说,“她上个月刚从外面交流回来。”
正说着,里间办公室的门打开。一位穿着靛蓝扎染长裙的女士走出来,银灰色短发利落梳在耳后,正是海报上那位导师。
她见到裴望之时略显惊讶,随即露出真诚的笑容:“裴?听说你给我带了一个优秀的小女孩?”
裴望之自然的侧身,将秦靡轻轻引至身前。
“凯特教授,这是秦靡,她对艺术有着独特的见解和天赋。”
秦靡感到凯特教授审视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那目光犀利却不失温度,“裴很少亲自推荐学生,“凯特教授的声音带着学者特有的沉稳,“能让他亲自带来的人,一定不简单。”
“您过奖了。”秦靡伸出手来和她握手。
秦靡感到凯特教授的手温暖而有力,指节处还沾着些许未洗净的黏土痕迹。
“秦小姐对陶瓷艺术有研究吗”凯特教授突然用中文问道,发音标准得令人惊讶。
秦靡微微一怔,随即从容应答:“有些了解,但是我还是主攻绘画这方面。”
凯特教授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绘画与陶瓷本就是相通的艺术。”
她转身从工作台上取下一只素坯茶杯,“比如这只器型,它的曲线来自宋代瓷器的灵感,而上面的纹样”她指尖轻抚杯壁,“需要先用画笔勾勒。”
秦靡不自觉地向前半步。
“我可以试试吗”她轻声问。
裴望之不知何时已退到窗边,给她留出充足的空间。
凯特教授欣然递过一支画笔,她蘸取清水,在素坯上落笔。
慢慢的一片竹林呈现出来。
“有意思。”凯特教授凝视着那转瞬即逝的图案,“你用清水达到了墨染的效果。”
金发女生好奇地凑近观看,裴望之仍安静地站在光影交界处。
“你很懂得留白的艺术。”凯特教授的语气里带着真正的赞赏,“很多学生总是急于填满每一个空间,而你却让呼吸感贯穿了整个作品。”
“只不过,你这个画法像我的一个朋友。”
“裴先生说得没错,”凯特教授突然切换回英语,声音提高了一个度,“你确实有着与众不同的天赋。”她放下茶杯,从抽屉里取出一份文件,“欢迎你的加入。”
秦靡接过那份入学申请表,指尖触及纸张的瞬间,竟有些微颤。
凯特教授指了指表格上的导师栏,“我每年只带两名研究生。”
她的目光落在秦靡的小腿上,那里的伤口尚未完全愈合,溢出来的血染红了白色的裤子,“艺术需要健康的身体作为载体,记得去校医院重新包扎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