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不高,轻柔温淡,却像一根极细的针,缓慢又精准地刺入骨头最深处。
她仿佛没有看到面前人脸色一点点发白,也没有在意他眼底翻涌的慌乱和痛意,只是静静看着他,缓缓开口:“是这样吗?”
应屿川喉结滚了滚,嗓子仿佛被堵住,半晌才艰涩地吐出一句:“当然,我从来没想过伤害你”
“我知道。”她点头,笑了,像是真的没有怪他,“你从来没想过伤害我。”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有时候你的保护,也是一种伤害。”
空气静得像被抽空,屋子里只剩下唐棠一个人的声音,像风吹雪落,几不可闻。
“温晚比我知道得多。”
“她知道你什么时候出事,知道你摔车的细节,知道你喊我的名字,也知道你拉着她的手。”
“她甚至知道你冲蜂蜜水用几勺蜂蜜。”
“可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微微低头,像是在整理思绪,几秒后再抬头,声音柔和了下来:“听我这么说,你会不会觉得我是在无理取闹?”
应屿川没有说话,低垂着眼眸。
空气仿佛沉默了许久,她才再次开口:“可是为什么,会有一个人总是什么都知道。”
应屿川像是被这句话击中了要害,整个人僵住,唇动了动,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唐棠望着他,目光清澈而沉静。
“你记得你以前说过什么吗?”
“你说,只要我不走,你就不会放手。”
她轻轻叹了口气:“可是阿屿,这次先放手的人,好像是你。”
她低头看了眼手中空掉的姜汤碗,像是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缓缓放回托盘里。
“这碗姜汤很好喝,谢谢你。”
像是预感到了什么,应屿川低声道:“棠棠,我不是有意瞒着你,我只是怕你误会,怕你难过。你知道的,我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真的喜欢她?”她轻轻打断,抬眼看他,“可你还是护她,帮她,哄她。”
他喉结滚了滚,呼吸急促,却不敢再让她继续说下去。
他害怕她说出那句他最不想听到的话。
电话不合时宜的想起,却仿佛是递给应屿川一根救命稻草。
他掏出手机时手甚至在微微颤抖:“棠棠,我接个电话。”
“但我们之间,到这里就好了。”她说。
“好的,我知道了。”应屿川对着电话那头囫囵地应声道。
他的心很乱,乱到听不清对面的人说了什么,乱到不敢听清唐棠要说什么。
挂了电话,他的语气急促,快步拿起外套,走到门口,都没再敢看唐棠一眼:“你先好好休息,我去趟公司,有什么等我回来再说。”
唐棠静静看着他,像是终于明白了什么,声音低下去:“你不敢听。”
应屿川一震。
“你知道我要说什么,你怕听到我说出那句你最不想听到的话。”她笑了笑,“所以你要走。像以前一样,只要你不面对,就当一切都还在原地。”
“不是的。”应屿川握紧拳头,语气发紧,“这次真的是公事,我没有要躲的意思。”
“你等我,我回来就谈。”
“我们还有得谈。”他近乎固执地看着她,“你不会真的离开我,对吧?”
唐棠没有回答。
她站得笔直,安静地目送他穿好外套、拿上钥匙。
门口,他回头看了她一眼,安慰道:“棠棠,你别胡思乱想,等我回来。”
话音落下,门啪的一声关上,快到甚至刚好盖住了唐棠说的下一句话。
她说:“应屿川,我们分手吧。”
9
应屿川站在电梯里,低着头,手撑在额角,仿佛还能听见她最后那句‘你不敢听’。像针似的,细细地扎在心口。
他知道她要说什么。早该知道的。
可他不敢听。
就像他一直不敢面对,其实他那天躺在病房的床上时,看到了门外唐棠的那双眼睛。
那双在病房外,静静望着他,却什么也没说的眼睛。
电梯‘叮’地一声到了,他上了车,关上门,把手机丢到了在副驾上。
他没有急着发动车子,只是靠在椅背上,闭着眼,沉默坐了好一会。
心口闷得难受。
应屿川喉结滚动,终于伸手拿起手机,屏幕上还有通话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