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死亡的恶臭。
“怎么回事?幻觉?”特种兵队长立刻将周翊聪护在身后,警惕地举起了枪。
“没用的。”周翊聪摇了摇头,“这不是幻觉,我们进入了第一个试炼。一个由阵法构建的,考验。”
“考验?考什么?”陈斌脸色发白地看着一个士兵拖着肠子从他脚边爬过,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救人啊!还能考什么!”方铭已经红了眼,他背着急救包,就要冲上去,“我是医生!我不能看着他们就这么死去!”
他冲到一个断了手臂的士兵面前,手忙脚乱地想要为他止血包扎。可他的手,却直接从士兵的身体里穿了过去。
这些,都是能量构成的虚影。
“没用的……都是假的……救不了……”方铭跪倒在地,看着满地的伤兵,脸上露出了绝望和迷茫。
他接受的现代医学教育,无论是西医的精准,还是中医的辨证,在这些看得见摸不着,却又无比真实的“病人”面前,都失去了意义。他的知识体系,在这一刻,崩塌了。
周翊聪静静地看着这一切,没有说话。
他知道,这试炼,不仅是考他,更是在考他的弟子。方铭天赋极高,但在“道”的层面,还差了些火候。
就在这时,一个身披重甲,气势威严的将军虚影,出现在他们面前。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周翊聪,声音如同金石交击。
“医者,汝有三选。”
“一,耗汝心神,救此万千士卒,然彼等皆为虚妄,救之无益。”
“二,弃此众人,直入大殿,取汝所求之传承。然此举有违医者仁心。”
“三,破此阵法,则幻象自消,士卒亦随之灰飞烟灭。此乃最省力之法。”
说完,将军虚影便不再言语,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们,等待着周翊聪的回答。
这是一个典型的,也是最恶毒的电车难题。
救,是白费力气,耗损自己。不救,又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破阵,则等同于亲手“杀死”这些虚幻的生命。
方铭陷入了剧烈的思想斗争,脸色变幻不定。陈斌和两名士兵也紧张地看着周翊聪。
周翊聪却笑了,他上前一步,直视着将军的眼睛。
“我选第四个。”
将军虚影一愣,似乎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周翊聪没有理会他,而是径直走到了战场的中央。他环视着这片由“怨气”、“死气”、“煞气”构成的惨烈景象。
“方铭,你过来。”
方铭连忙跑到他身边。
“你觉得,为医者,何为本?”周翊聪问。
“治病……救人。”方铭下意识地回答。
“错。”周翊聪摇了摇头,“是治‘病’,而非治‘人’。人有生老病死,寿数有尽,我们救不了所有人。但‘病’,无论是身体的病,还是心里的病,甚至是这天地的病,才是我们真正的敌人。”
“你看这战场,病根在哪里?”
方铭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满目疮痍,但他忽然福至心灵,明白了什么:“是……是战争!”
“对,是战争,是仇恨,是杀戮。”周翊聪的目光变得深邃,“这些士兵,无论是真是幻,他们都是战争的受害者。他们的痛苦,源于战争带来的创伤和死亡的恐惧。你只看到他们流血的伤口,却看不到他们破碎的心。所以,你救不了他们。”
说完,周翊聪不再理会任何人。
他就在这尸山血海的中央,盘膝而坐。
他没有念诵经文,也没有施展任何惊天动地的法术。他只是闭上眼睛,将自己那颗经过千锤百炼,早已坚如磐石,又悲悯众生的【医者之心】,缓缓地释放开来。
他的心神,化作一道无形的涟漪,没有去治疗任何一处伤口,而是温柔地拂过每一个士兵的“灵魂”。
他在用自己的心,去安抚他们的恐惧。
他在用自己的道,去化解他们的怨恨。
他在告诉他们,战争已经结束,痛苦即将消散,可以安息了。
战场上的哀嚎声,渐渐停止了。
那些痛苦挣扎的士兵,脸上狰狞的表情,慢慢舒展开来,变得安详。他们的身体,开始化作点点光芒,消散在空中。
他们不是被“杀死”,而是被“超度”了。
那名威严的将军虚影,脸上的冷漠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震撼和一丝释然。他对着周翊聪,深深地鞠了一躬,身体也随之化作光雨,消散不见。
眼前的景象,重新变回了那片仙境般的药圃。
方铭呆呆地跪在地上,泪流满面。今天老师给他上的这一课,比他过去十年学到的所有医学知识,都要深刻。
就在这时,通往中央大殿的石阶前,一块古老的石碑,缓缓从地下升起。
一行苍劲有力的大字,在碑上浮现。
“不为良相,便为良医。不明人心,何以言医?第一试,过。”
话音刚落,那扇紧闭了不知多少岁月,重达万钧的青铜殿门,在一阵“嘎吱”的巨响中,缓缓地向内打开了。
一股比先前浓郁百倍的远古气息,从殿内扑面而来。
殿内,并非想象中的金碧辉煌。而是像一座巨大的图书馆,一排排高达数十米的巨大书架,上面摆满了数不清的竹简、玉册、兽皮卷。
而在大殿的正中央,一座古朴的三足丹炉,静静地矗立着。丹炉的表面刻满了日月星辰的图案,炉身,竟然还带着一丝温热。
仿佛它的主人,刚刚才离开。
周翊聪知道,他已经通过了看门人的考验。
真正的,属于上古医仙的无上瑰宝,就在眼前。
踏入大殿的瞬间,陈斌下意识地想吹个口哨,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这哪里是殿堂,这分明是一座收藏了时光的图书馆。一排排望不到顶的巨大书架,由某种不知名的深色木料制成,散发着沉静而古老的气息。架子上并非纸质书籍,而是堆叠如山的竹简、玉册,甚至还有鞣制好的巨大兽皮卷,上面刻画着繁复的图纹和符号。空气中,那股沁人心脾的药香,混合着淡淡的墨香和木香,形成了一种能让任何浮躁心绪都沉淀下来的奇异氛围。
“乖乖……这要是搬出去,任何一本都得是国宝中的国宝吧?”陈斌压低了声音,像个进了卢浮宫的小偷,脚步都变得蹑手蹑脚,“老大,咱们这趟可真是……挖到龙脉了。”
方铭的反应则更为直接。他的双眼放光,整个人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不受控制地走向最近的一个书架。他伸出手,颤抖着想要触摸一枚泛着温润光泽的玉册,那上面用古老的篆文刻着三个字——《神农经》。
与两人的激动不同,周翊聪的目光从一开始,就锁定在大殿正中央的那尊三足丹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