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诊室白炽灯

    消毒水的气味像根细针，顺着鼻腔扎进林深的太阳穴。他盯着诊室门上男科门诊四个蓝底白字，喉结上下滚动，攥着挂号单的手指在发抖。玻璃门内传来键盘敲击声，偶尔夹杂着江晚温和的询问：最近睡眠质量怎么样有没有长期熬夜

    五年了，她的声音还是像浸了山泉水的丝绸。

    下一位，林深。电子叫号声突兀响起，惊得他差点打翻旁边的一次性纸杯。推门时空调冷风扑面而来，诊室白炽灯亮得刺眼，江晚正低头写病历，白大褂领口别着银色钢笔，腕间还是那枚素圈银镯——那是他们大二时在夜市买的情侣款。

    笔尖突然顿住。江晚抬起头，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林深这才发现她眼底有淡淡的青黑，比记忆中瘦了些，锁骨在白大褂下若隐若现。

    坐。她指了指对面的诊疗椅，声音像覆了层冰，什么症状

    林深扯了扯领带，喉间发紧：勃起......不太正常。诊室安静得能听见墙上挂钟的滴答声，他看见江晚握笔的手青筋微凸，病历本上的字迹突然变得潦草。

    多久了

    三个月。林深盯着她胸前的工牌，江医生三个字刺得眼睛发酸。记忆突然闪回毕业那晚，江晚穿着学士服扑进他怀里，说以后要当最厉害的男科医生，他笑着刮她的鼻子：那我以后生病就有专属医生了。

    有晨勃吗江晚翻开他递来的体检报告，声音冷静得可怕。林深注意到她无名指上空空如也，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偶尔有。他咽了咽口水，工作压力大，经常加班......

    建议先做个性激素六项检查，再做个阴茎血流检测。江晚撕下检查单，指尖始终没碰到他的手，隔壁缴费，三楼检查，结果出来再来。

    林深接过单子时，袖口扫过她的桌面，一张照片从病历本下滑落。照片里江晚和个西装男人站在医院门口，笑容明媚。他弯腰去捡，指甲掐进掌心：你先生

    师兄。江晚把照片收进抽屉，合作项目的负责人。她起身时白大褂带起风，掠过林深膝盖，检查单别弄丢了。

    走廊尽头的卫生间里，林深用冷水拍脸。镜子里的男人眼底通红，领带歪斜，活像个滑稽的小丑。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母亲发来消息：周末回家吃饭，你张阿姨介绍了个姑娘，在银行工作......

    他删掉消息，突然想起分手那天。江晚站在机场安检口，行李箱上贴着医院的外派进修标签，眼泪砸在他手背：等我三年，我一定回来。可他当时怎么说的三年够我爱上别人了。

    检查室外排着长队，林深坐在塑料椅上，听见诊室里传来江晚的声音：这个药每天睡前吃，记得戒烟戒酒。温柔又耐心，和从前哄他吃药时一模一样。队伍里有人小声议论：江医生人美心善，听说还是单身......

    他猛地站起来，检查单被揉成皱团。玻璃门突然打开，抱着病历本的江晚差点撞上他胸膛，消毒水混着她身上若有若无的茉莉香扑面而来。

    检查完了她后退半步，眼神避开他。

    林深盯着她发红的耳尖，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江晚，当年......

    林先生。她抽回手，白大褂下摆扫过他的皮鞋，请遵守就诊秩序。转身时，他看见她后颈有道淡粉色的疤——那是他们大学时爬山，她为了救他被树枝划伤的。

    候诊区传来电子叫号声，林深松开拳头，指缝里全是月牙形的血痕。江晚已经回到诊室，白炽灯将她的身影投在磨砂玻璃上，像幅模糊的旧画。

    2

    病历本里的秘密

    消毒水的气味裹着晨光渗进诊室，江晚将最后一盒前列安栓码进药柜，金属药盘碰撞声在空荡的房间里格外清晰。玻璃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她下意识摸向白大褂口袋——那里本该放着润喉糖，却只触到冰冷的手机。

    咚、咚。敲门声惊得她手一抖，药盘差点翻落。林深倚在门框上，领带歪斜，黑眼圈浓重得像是用墨水晕染过。他怀里抱着保温桶，塑料外壳上贴着褪色的小熊贴纸，是他们大二时在夜市买的情侣款。

    早餐。他的声音沙哑，皮蛋瘦肉粥，你以前最爱吃的。

    江晚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五年前那个暴雨夜突然涌进脑海：她蹲在急诊室门口，攥着父亲的死亡通知单，手机在暴雨中反复拨打那个永远无人接听的号码。此刻面前人眼中的温柔，与记忆里醉醺醺说分手的声音重叠，刺得她眼眶生疼。

    拿走。她转身继续整理药柜，声音冷得像结了冰，患者和医生不需要这种私下接触。

    江晚，我......

    林先生听不懂中文她猛地将药盒拍在柜台上，金属撞击声惊飞了窗外的麻雀，我说，把你的东西带走。白大褂下的心脏剧烈跳动，她死死盯着药柜第三层——那里藏着未拆封的抗抑郁药，是上个月同事悄悄塞给她的。

    林深喉结滚动，指节捏得发白：当年是我混蛋，可你明明......

    够了！江晚突然提高声调，白大褂在转身时带起一阵风，你凭什么觉得一句道歉就能抹去五年我父亲在手术台上咽气时，你在和哪个姑娘喝酒我在德国进修被导师刁难时，你又在给谁送早餐她抓起保温桶狠狠塞进林深怀里，瓷碗与桶壁碰撞发出刺耳声响，收起你的愧疚，我不需要。

    林深踉跄后退半步，望着江晚重新低头写病历的背影。晨光从百叶窗斜切进来，将她的影子劈成两半，一半浸在明亮里，一半陷在阴影中。他张了张嘴，却只吐出破碎的音节：那手机链......你抽屉里的......

    钢笔尖突然刺破纸张，江晚没有回头：下个月医院要清储物柜，旧物该扔就扔。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仿佛在谈论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现在，请你出去，别耽误我准备晨会。

    走廊传来同事的谈笑声，林深却像被钉在原地。直到江晚起身要去开水间，他突然伸手拦住去路：我查过了，你负责的那个前列腺癌公益项目，缺宣传经费。他从西装内袋掏出文件袋，我公司愿意免费做策划。

    江晚盯着文件袋上的公司logo，指甲在文件边缘留下月牙形的凹痕。三年前她四处拉赞助被拒的画面突然浮现，那时她蜷缩在出租屋里，对着电脑上父亲的病历无声哭泣。此刻面前的男人西装革履，带着胜利者的施舍姿态，让她胃部泛起恶心。

    不需要。她侧身绕过林深，白大褂下摆扫过他的皮鞋，我们科室不缺慈善家。

    晨会结束时，江晚在休息室撞见护士长。对方递来一杯热牛奶：小江啊，那个广告公司的林总监，刚才在护士站站了半小时，非要留早餐给你。护士长压低声音，小伙子挺执着的。

    江晚望着窗外正在系领带的林深，他仰头灌下保温杯里的凉粥，喉结上下滚动。记忆突然闪回大学时光，他也是这样，总把最后一口粥让给她。

    护士长，她低头搅动牛奶，看漩涡搅碎倒影，以后这种事，直接扔垃圾桶吧。

    中午巡房时，江晚发现林深的检查单躺在办公桌上。睾酮数值异常的红字刺痛她的眼，昨夜他握着她手腕时的颤抖突然变得清晰——原来那个总说我没事的男人，早已被焦虑和失眠折磨得遍体鳞伤。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母亲发来的消息：楼下张阿姨给你介绍了个医生，下周回家见见江晚盯着屏幕，突然想起林深母亲当年的话：我们家丢不起这个人，你当什么不好，非要当男科医生

    她关掉手机，抓起听诊器走向病房。经过护士站时，听见年轻护士小声议论：江医生真绝情，人家林总监天天送花......

    那是患者。江晚停下脚步，声音冷得能结霜，记住，医患之间需要界限。转身时，她看见窗台上那束被拒收的香槟玫瑰，花瓣正在阳光下枯萎。

    傍晚下班时，江晚在停车场撞见林深。他倚在车门上，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露出被汗浸湿的衬衫后背。看见她走来，立刻直起身子：顺路送你

    不用。江晚加快脚步，高跟鞋敲击地面发出清脆声响。林深突然扯开领带，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江晚，我知道错了。这五年我每天都在后悔，后悔没陪你走过最难的时候，后悔......

    够了！江晚猛地转身，眼里蓄满泪水，你以为说这些就能弥补吗我在异国他乡被骂不配当医生时，在凌晨三点抢救病人时，在父亲墓碑前哭到晕倒时，你在哪里她的声音哽咽，现在你事业有成了，就想来当救世主

    林深的手僵在半空，夜风卷起他的衣角。远处急诊室的灯光在江晚身后明明灭灭，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是一道永远跨不过去的鸿沟。

    林深，江晚抹去眼泪，声音重新变得平静，我们早就不是同路人了。她转身走向公交站，路灯将她的影子叠在梧桐叶上，破碎成无数光斑。

    林深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口袋里的手机震动，是母亲发来的照片：新相亲对象，条件比上次还好。他盯着照片里陌生女人的笑脸，突然想起江晚曾经说过：等我当了主任医生，我们就养一只猫，名字叫早安。

    夜风裹着医院消毒水的气味吹来，林深靠在车门上，终于忍不住捂住脸。停车场的霓虹灯光落在他颤抖的背上，像一场无人知晓的暴雨。

    3

    咫尺天涯的赞助合作

    晨光斜斜地穿透医院的百叶窗，在江晚的办公桌投下明暗交错的条纹。她第无数次将策划案推到一边，又忍不住拽回来翻看——林深团队拟定的宣传方案里，连患者隐私保护的细节都标注得清清楚楚，那些创意点子像是曾在她脑海里反复琢磨过一般契合。

    江医生，林总监来了。护士探进头时，江晚迅速合上文件夹。林深穿着熨烫妥帖的西装，手里抱着一箱宣传手册，领带夹上还别着他们大学社团的徽章。

    早。他把手册放在桌上，声音里带着刻意的轻松，今天开始拍宣传片，场地在三楼会议室。

    江晚低头整理病历，睫毛在眼下投出戒备的阴影：拍摄别影响正常诊疗。

    放心，我们包了隔壁的空诊室当临时影棚。林深掏出个小盒子放在桌角，润喉糖，蜂蜜柠檬味。见江晚皱眉，他立刻补充，是给所有参与拍摄的医生准备的，不止你一份。

    整个上午，江晚都能听见走廊传来设备搬运的声响。午休时经过会议室，她隔着虚掩的门看见林深跪在地上调整灯光角度，额前的头发被汗水浸湿，正耐心地给年轻医生示范如何自然地讲解前列腺知识。

    江医生林深突然抬头，目光撞进她眼底。江晚后退半步，却听见他说，有个镜头需要主治医生出镜，方便耽误你五分钟吗

    摄影棚的聚光灯太过刺眼，江晚站在模拟诊室里，白大褂被照得几乎透明。林深举着提词板的手挡住部分光线：放轻松，就当是给患者做科普。

    镜头亮起的瞬间，江晚找回了职业状态。可当她说完定期筛查是预防男科疾病的关键，余光瞥见林深望着自己的眼神——和大学时她在解剖竞赛获奖时，他看她的目光一模一样。

    完美！摄像师喊停。林深快步上前递水，手指刚碰到她的袖口就迅速缩回。江晚接过水杯，发现杯壁上贴着便利贴：温水，不烫。

    接下来的两周，这种若即若离的相处成了常态。林深每天准时送来早餐，被拒绝后就默默放在护士站；他会在江晚加班时送来宵夜，却只敢把保温桶放在科室门口；拍摄间隙，他总是找各种借口和她讨论方案，却始终保持着三步以外的距离。

    这天深夜，江晚在办公室核对患者数据。走廊突然传来争执声，她推门看见林深正和保安推搡，怀里还抱着个纸箱。

    江医生！林深的西装领口歪了，这些是新到的宣传物料，我怕明天耽误事......

    保安解释：医院规定晚上十点后禁止外人进入。

    江晚看着林深狼狈的模样，喉咙发紧：我来签收，你走吧。接过纸箱时，她的手指触到他冰凉的手背。

    等下。林深从口袋掏出个袋子，桂花糖糕，你上次说食堂的太甜。见江晚要拒绝，他连忙说，是给整个科室买的，王护士长说想吃很久了。

    江晚盯着袋子上的老字号包装，想起上周随口和护士长提过的话。林深后退两步，身影融进走廊的阴影里：那我先走了，明天早上八点半来送修改后的宣传片。

    深夜的医院格外安静，江晚拆开糖糕包装，甜香在空气里散开。手机突然震动，是母亲发来的消息：小吴护士说，那孩子每天都在医院待到最后一班电梯停运。

    第二天，江晚在晨会结束后拦住林深。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他疲倦的脸上，她看见他眼下的青黑比昨天更重：以后不用等我下班。

    我顺路。林深别开脸，公司就在医院对面写字楼。

    林深。江晚的声音放软，我们已经是合作关系，没必要......

    可我想。他突然转身，眼神里带着破釜沉舟的勇气，我想重新认识你，以朋友的身份。他从公文包掏出个牛皮本，这是我这段时间整理的男科宣传资料，你看哪里需要补充。

    江晚接过本子，指尖触到纸页间夹着的银杏叶书签——这次是新鲜的叶片，边缘还带着湿润的绿意。她听见林深说：就当是还当年的债，让我把没陪你走的路，慢慢补回来。

    接下来的日子，林深果然恪守着朋友的界限。他会在江晚手术结束后，默默把热咖啡放在值班室；看见她被患者家属刁难，就主动充当调解人；甚至帮科室设计了卡通形象的宣传海报，逗得住院的大爷们哈哈大笑。

    这天傍晚，江晚在停车场发现自己的车胎瘪了。正一筹莫展时，林深的车缓缓停在旁边：顺路送你这次真顺路，我要去给养老院送宣传册。

    车内播放着他们大学时都爱的老歌，江晚望着窗外流动的霓虹，突然说：右转，去xx路。

    林深没有多问，调转车头。当车停在熟悉的巷口，江晚轻声说：以前你总说，等我当了主任医生，就带我来这里吃蟹黄包。

    林深握着方向盘的手收紧，声音发颤：现在还来得及吗

    江晚推开车门，夜风卷起她的长发：看你表现。她没有回头，却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有林深带着笑意的等等我。

    巷子里的蟹黄包铺依旧热闹，林深抢着点餐时，江晚望着他忙碌的背影，手机突然震动。是林深发来的消息：这次，换我等你愿意为止。

    她低头轻笑，在人来人往的烟火气里，终于藏不住嘴角的弧度。玻璃橱窗映出两人的身影，虽然依旧保持着距离，却不再像从前那样遥不可及。

    4

    冰面下的暗涌

    深秋的雨丝斜斜掠过医院玻璃幕墙，江晚攥着手机站在消防通道里，母亲的语音消息一条接一条涌进来：那个张医生昨天还来家里送水果，人家在美国进修过......你林叔叔说，下周安排你们见面......

    她盯着屏幕上林深发来的未读消息——宣传手册按最新版诊疗指南修改好了，放你桌上了，手指悬在键盘上迟迟未落。走廊尽头突然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她慌忙将手机塞进白大褂口袋，转身时正撞上林深抱着纸箱的身影。

    刚从印刷厂回来。林深的领带歪向一边，额前的头发还沾着雨珠，怕明天启动会来不及。他将纸箱放在窗台上，从口袋摸出个油纸包，顺路买的，桂花糖糕。

    江晚望着糖糕上熟悉的老字号包装，喉咙发紧。五年前她最爱这家店的点心，分手后却再也不敢经过那条街。我说过不用......

    这次是给科室买的。林深后退半步，拉开安全距离，王护士长说最近夜班多，大家都想吃甜的。他转身时，江晚瞥见他后颈贴着退热贴，苍白的脸色与往日的挺拔判若两人。

    深夜十一点，江晚处理完最后一台手术，发现值班室亮着灯。林深趴在桌上睡着了，手边放着温热的红糖姜茶，旁边压着张便签：凉了微波炉叮30秒，别空腹喝。他的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上，露出里面皱巴巴的衬衫，袖口沾着不知是油墨还是雨水的污渍。

    手机在口袋震动，是母亲发来的相亲对象照片。照片里的男人穿着白大褂，笑容得体，简历上留美医学博士的字样刺得她眼睛发酸。江晚将照片删除，目光落在熟睡的林深身上。他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嘴角还维持着准备微笑的弧度，像极了大学时在图书馆等她的模样。

    晨会结束时，林深拦住准备去查房的江晚。他的声音带着刻意的轻松：下周慈善晚宴的流程，想请江医生过目。他递上的文件夹里，连患者代表发言的时间都精确到分钟。

    林总监费心了。江晚接过文件，指尖避开他的手，不过我可能不会参加。

    林深的笑容僵在脸上：是有其他安排

    我妈安排了相亲。江晚故意说得轻描淡写，余光瞥见他握成拳的手指关节发白，对方也是医生，听说很优秀。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林深低头整理领带，再次抬头时笑容已经恢复如常：那提前祝你......

    江医生！护士突然跑来，2床患者情况恶化！

    江晚转身就走，白大褂带起的风掀动林深脚边的宣传册。奔跑中，她听见身后传来林深的声音：注意安全。短短四个字，却让她想起无数个独自面对生死的深夜。

    慈善晚宴当天，江晚站在更衣室镜子前，将珍珠耳钉换成最朴素的款式。手机第三次响起母亲的来电，她终于按下接听键：妈，我今天......

    小晚，你张阿姨说那孩子已经到酒店了。母亲的声音带着欣喜，就在宴会厅隔壁包厢，你抽空见一面，就当多认识个朋友......

    江晚挂断电话，抓起手包冲出更衣室。长廊尽头的落地窗外，秋雨正将城市浇成模糊的光斑。她突然听见熟悉的笑声，是林深在和合作商交谈，身边站着明艳动人的女主持人，两人手中的香槟杯轻轻相碰。

    江医生林深转身时笑容凝滞，你不是......

    临时决定来看看。江晚的声音冷静得可怕，目光扫过女主持人搭在林深手臂上的手，看来林总监很忙，不打扰了。

    她转身时，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敲出急促的声响。电梯门即将关闭的瞬间，听见身后传来奔跑声，林深的声音带着喘息：江晚，你听我解释！

    没必要。电梯门缓缓合上，江晚看着镜子里自己发红的眼眶，想起五年前他和别的女生喝酒的照片。手机在包里震动，母亲发来消息：人家张医生一直在等，你快过来。

    走出酒店时，秋雨浇湿了礼服裙摆。江晚站在台阶上，望着雨中闪烁的霓虹，突然觉得一切都可笑至极。五年前她在机场等了三个小时，五年后又在感情的迷雾里兜兜转转。

    江医生要搭车吗保安的询问打断思绪。江晚摇头，抬脚走进雨幕，却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我送你。

    林深撑着伞追上来，西装肩头已经湿透：那个主持人是赞助商指定的，我和她......

    不用解释。江晚盯着伞面上的雨珠，林总监的私事，与我无关。她加快脚步，高跟鞋踩进水洼，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小腿。

    林深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勇气：我知道你还在怪我，可这五年我......

    林深。江晚转身，雨水混着泪水滑下面颊，有些伤不是时间能治愈的。她抽出被攥红的手腕，走进雨幕，以后，还是保持专业的合作关系吧。

    身后的脚步声停住了。江晚没有回头，任由秋雨浇透全身。远处的街灯在雨雾中晕成模糊的光斑，像极了那些再也回不去的青春。

    5

    裂缝中的微光

    冬日的第一场雪悄然而至，江晚站在住院部窗前，看着雪花纷纷扬扬落在医院的绿化带。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母亲发来的消息：小晚，张医生说下周带你去见他父母，你怎么想

    她将手机丢回抽屉，继续整理患者档案。自从慈善晚宴那晚后，林深再也没有出现在医院。宣传项目有条不紊地推进，可每次看到那些精心设计的海报，江晚的心里总会泛起一丝空落落的感觉。

    江医生，有你的快递。实习护士抱着一个大纸箱走进来，说是从老家寄来的。

    江晚打开纸箱，里面是一箱手工腌制的泡菜，还有一封信。是父亲生前的老友李叔写的：小晚，这是你爸生前最爱的配方。他临走前总念叨，说最放心不下你......林深这孩子，这些年每年都来给我送年货，帮我修这修那，还说......

    信纸被泪水晕开，江晚的视线变得模糊。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光里，林深从未真正离开过她的生活。

    这时，手机铃声响起，是医院宣传科的电话：江医生，宣传视频的最终版出来了，林总监说......

    我现在很忙。江晚挂断电话，胸口剧烈起伏。她抓起外套冲出办公室，却在走廊撞见了林深。他穿着黑色大衣，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看到她的瞬间，眼神里闪过惊喜。

    江晚......

    我要去查房。江晚侧身想走，却被林深拦住。

    等等。他将保温桶递给她，声音有些沙哑，是你爸最爱吃的腌笃鲜，我特意去学的。见江晚要拒绝，他连忙说，李叔也尝过了，说味道很正宗。

    江晚的手僵在半空，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小时候，父亲经常煮腌笃鲜给她吃，说这是最温暖的味道。

    林深，你到底想干什么她的声音带着颤抖，五年前你说走就走，现在又来......

    我知道我没资格。林深的目光坚定，但这五年，我一直在努力成为能配得上你的人。我学了医学科普知识，考了健康管理师，还......

    他从大衣口袋掏出一个本子，封面上写着男科知识普及手册，里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各种病例和患者反馈。这是我为患者做的咨询笔记，我想......

    够了！江晚打断他，泪水夺眶而出，你以为这样就能弥补吗那些孤独的夜晚，那些不被理解的日子......

    林深沉默片刻，轻声说：我不奢望你能马上原谅我，只是希望你知道，我从未停止过爱你。这个保温桶，你可以选择收下，也可以选择扔掉，但我对你的心意，就像这汤里的每一味食材，都是真心实意的。

    他将保温桶轻轻放在旁边的长椅上，转身离开。江晚望着他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背影，泪水滴落在大衣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当晚，江晚独自坐在办公室，打开了保温桶。热气升腾间，熟悉的香气弥漫开来。她拿起勺子，却发现桶底压着一张照片——是他们大学时在樱花树下的合照，背面写着：我会一直在你身后，直到你愿意回头。

    手机在这时震动，是林深发来的消息：明天宣传视频发布会，我已经安排好一切。结束后，我会彻底退出你的生活。

    江晚握着手机，久久没有回应。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将整个世界染成一片洁白。她看着照片上两人灿烂的笑容，想起李叔信里的话，想起这些日子林深默默的付出，心里的坚冰，似乎开始有了融化的迹象。

    第二天，江晚准时来到发布会现场。大屏幕上，宣传视频缓缓播放，画面中患者们真诚的笑容，医生们专业的讲解，还有林深忙碌的身影。视频的最后，出现了一行字幕：致敬所有为男性健康默默付出的医者。

    现场响起热烈的掌声。江晚环顾四周，却没有看到林深的身影。她快步走出会场，在医院花园的樱花树下，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背影。

    林深转过身，脸上带着释然的微笑：视频效果还不错吧

    江晚看着他被寒风吹红的鼻尖，突然说：汤很好喝，谢谢你。

    林深愣了一下，随即眼眶泛红：真的

    不过......江晚顿了顿，想要重新开始，可没那么容易。她看着林深眼中重新燃起的希望，嘴角微微上扬，先从做朋友开始吧，看你表现。

    林深的笑容灿烂如昔，他伸出手：江医生，很高兴认识你，以后请多关照。

    江晚犹豫片刻，轻轻握住他的手：林先生，合作愉快。

    雪花落在两人身上，樱花树的枝条在风中轻轻摇曳。远处，医院的大楼在阳光下闪耀，就像他们即将开始的，充满希望的未来。

    6

    雪融时分

    医院花园的积雪开始消融，林深每天雷打不动地出现在江晚的视线里。有时是带着新出炉的宣传册来讨论细节，有时是顺路送来她最爱的桂花糖糕，更多时候只是在护士站远远看一眼，确认她忙碌的身影后便悄然离开。

    这天傍晚，江晚在更衣室换下白大褂，发现储物柜里放着个牛皮纸袋。打开一看，是份装订整齐的资料——《男科疾病患者心理疏导案例集》，扉页上是林深工整的字迹：江医生指正。袋子里还躺着一张演唱会门票，是他们大学时没抢到的那个乐队。

    手机适时响起，林深的声音带着试探：听说他们重组巡演了，票......还来得及吗

    江晚摩挲着门票，想起大学时两人挤在宿舍楼下刷购票页面的场景。那时她总说等毕业就去看，却没想到一别就是五年。明天要查房。她顿了顿，下次吧。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随即传来轻快的回应：好，我等你有空。

    深夜急诊室，江晚正为尿道损伤患者做清创。手术进行到一半，仪器突然发出警报。她抬头寻找护士，却看见林深穿着防护服站在器械台旁，熟练地递上止血钳。

    医院人手不够，我来帮忙。他的声音透过面罩传来，放心，消毒流程我熟。

    江晚看着他有条不紊地配合，动作精准得像受过专业训练。记忆突然闪回慈善晚宴那晚，他与女主持人举杯的画面刺痛双眼。手中的手术刀微微颤抖，她低声道：出去，这里不需要你。

    林深的动作僵住，随即默默退出手术室。江晚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耳边响起护士的低语：林总监已经在医院做了半个月志愿者，每天都留到最后......

    术后，江晚在值班室发现保温桶里的黑鱼汤。便签上字迹潦草：生肌补血，趁热喝。她攥着便签走到护士站，询问值班护士：林深......还在吗

    刚走。护士指着窗外，他说要赶去给养老院送宣传册。

    江晚跑到窗边，看见林深的身影消失在雪地里。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最后融入夜色。手机突然震动，母亲发来消息：张医生父母想见你，定在这周六。

    周六清晨，江晚站在咖啡厅门口，看着玻璃窗内张医生与父母谈笑的画面。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林深的消息：今天带患者去植物园做康复活动，樱花开了，很好看。

    她盯着消息，手指悬在键盘上。张医生推门而出，笑容温和：江医生进来坐

    抱歉，临时有急诊。江晚后退半步，转身走向停车场。车载广播正在播放交通信息，她却鬼使神差调转车头，开往植物园。

    樱花园内，林深正扶着坐轮椅的患者赏花。阳光穿过花瓣落在他身上，他耐心地讲解着每种花的习性，眼中盛满温柔。患者家属看见江晚，笑着招呼：江医生也来啦！林先生说这些花是按您喜欢的品种布置的。

    林深转身时，手中的轮椅刹突然松开。江晚本能地冲过去扶住，两人的手同时按在轮椅扶手上。樱花落在他们发间，空气里弥漫着清甜的香气。

    江晚，我......林深刚开口，江晚的手机铃声突兀响起。是母亲的连环call，她挂断电话，将手机调成静音。

    陪我走走她轻声说。

    两人沿着樱花道漫步，落英缤纷。林深说起这些年做志愿者的经历，讲患者康复后的喜悦，却绝口不提过去。江晚看着他说话时专注的神情，突然问：那晚慈善晚宴，你和那个主持人......

    她是赞助商的侄女。林深停下脚步，那晚她喝多了，我只是扶她去休息室。第二天我就换了对接人。他从口袋掏出个小盒子，里面是枚银杏叶形状的胸针，本来想在你生日时送，后来......

    江晚的眼眶发热，五年前的误会与委屈在这一刻烟消云散。远处传来患者的笑声，她望着满园春色，轻声说：林深，给我点时间。

    林深笑了，笑容比樱花更灿烂：我等了五年，不在乎再等一个五年。

    晚风渐起，樱花簌簌飘落。江晚看着林深转身去照顾患者的背影，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张医生的消息：看得出你有更重要的人，祝你幸福。

    她抬头望向天空，阳光穿透云层洒在身上，暖意在心底悄然蔓延。那些冰封的过往，终于在这个春天，开始慢慢融化。

    7

    春潮暗涌

    清明过后，医院的白玉兰开得正盛。江晚在门诊接待完最后一位患者，发现诊室门口站着个熟悉的身影——林深的母亲提着精致的果篮，妆容精致却难掩眼底的局促。

    江医生，方便聊两句吗林母的声音比记忆中温和许多，我特意来给你道歉。

    江晚请她坐下，看着对方从手提包掏出泛黄的相册。照片里是林深小时候的模样，有张他蹲在医院走廊，手里攥着棒棒糖，眼巴巴望着病房的照片让她心头一颤。

    当年我太固执。林母摩挲着照片，声音发颤，总觉得男科名声不好听，逼着他分手。后来他把自己关在房间三天，再出来就像变了个人......她推过果篮，里面压着张存折，这些年他每年往你老家寄钱，说算弥补当年的亏欠。

    江晚的指尖触到冰凉的存折，眼眶瞬间湿润。这时手机震动，是林深发来的消息：今晚有患者答谢会，你来吗

    答谢会在医院礼堂举行。江晚到场时，正看见林深站在台上播放患者康复视频。画面里，那些曾经羞于启齿的男科疾病患者，如今都能坦然分享自己的故事，台下掌声雷动。

    特别感谢江晚医生。林深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在她身上，是她让我明白，真正的医者仁心，是打破偏见，守护每一份健康。

    散场后，林深拦住要走的江晚。他手里捧着个礼盒，里面是精心装裱的银杏叶标本，叶脉间嵌着细小的钻石：当年那片叶子碎了，这次我想把永恒送给你。

    江晚正要开口，手机突然响起，是老家邻居的紧急来电：小晚，你妈突然晕倒，正在医院抢救！

    等江晚赶到老家医院时，林深已经守在手术室门口。他的西装沾着雨渍，头发凌乱，看见她的瞬间，立刻递上温热的姜茶：我联系了省城的专家，半小时后到。

    手术室外的等待漫长而煎熬。林深默默陪着江晚，给她讲小时候和母亲斗嘴的趣事，说父亲生病时自己如何笨手笨脚熬药，试图分散她的注意力。当手术室的灯终于熄灭，医生宣布手术成功，江晚再也支撑不住，跌进他怀里痛哭。

    没事了。林深轻轻拍着她的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我在。

    江母醒来后，看着守在病床边的林深，眼里泛起泪光。她拉过江晚的手，放在林深掌心：当年是阿姨糊涂......

    妈，别说了。江晚红着眼眶摇头。窗外春雨绵绵，打在玻璃上晕开温柔的水痕。林深的手指轻轻扣住她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像一簇不会熄灭的小火苗。

    康复期间，林深每天往返于省城和老家，亲自下厨给江母熬粥，陪她聊天解闷。有天傍晚，江晚撞见他蹲在病房外，对着手机小声跟客户道歉：实在抱歉，这段时间可能要减少工作量......

    你不用这样。江晚走过去，声音发涩，工作重要。

    林深起身时膝盖发出轻响，他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你比什么都重要。他从口袋掏出两张车票，等阿姨出院，我们一起去看海吧你说过想看凌晨四点的日出。

    江晚望着他眼底的期待，往事如潮水般涌来。曾经以为永远跨不过的沟壑，原来早已被时间和真心填满。她轻轻点头，第一次主动伸手，勾住他的小拇指：一言为定。

    春风穿堂而过，吹起病房的窗帘。远处传来孩童的笑声，混着不知名的花香，将这个春天的夜晚，酿成最甜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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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破茧成蝶

    夏日的蝉鸣渐渐响起时，江母康复出院。林深特意将老家的房子重新布置，院子里种满了江晚喜欢的绣球花，还搭了个藤架，藤蔓上缠绕着星星灯。

    这天清晨，江晚被一阵悠扬的吉他声唤醒。推开门，看见林深坐在藤架下，手指在琴弦上跳跃，哼唱着他们大学时最爱的民谣。晨光透过藤蔓的缝隙洒在他身上，勾勒出温柔的轮廓。

    早。他停下弹奏，递来一杯冒着热气的蜂蜜水，今天带你去个地方。

    车子一路驶向城郊，最终停在一座崭新的建筑前。林深牵着江晚的手走进大厅，墙上挂着男性健康关爱中心的牌匾，大厅里布置得温馨舒适，完全没有医院的冰冷感。

    这是江晚惊讶地环顾四周。

    我们的新起点。林深眼中闪烁着光芒，整合了医疗资源和公益宣传，以后可以更好地帮助男科疾病患者。他带着江晚参观每个科室，从诊室到康复区，每个细节都透露着用心。

    在心理咨询室，江晚发现墙上挂着她写的论文，旁边还有一张合影——是上次患者答谢会时，大家一起拍的全家福。

    江医生，愿意加入我们吗林深单膝跪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戒指，戒托是两片相互缠绕的银杏叶，这次，我不想再错过。

    江晚的泪水夺眶而出，她想起这些日子的点点滴滴，林深的坚持、包容和爱，早已悄无声息地融化了她心中的坚冰。

    我愿意。她哽咽着说。

    林深为她戴上戒指，起身将她紧紧拥入怀中。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照得戒指上的钻石熠熠生辉。

    婚礼定在秋天，就在医院的花园里。樱花树已经换上金黄的衣裳，飘落的花瓣为他们铺就一条浪漫的红毯。江晚穿着洁白的婚纱，挽着林深的手，在亲朋好友的祝福声中走向幸福的彼岸。

    婚后，两人全身心投入到男性健康关爱中心的建设中。林深利用自己的人脉和资源，策划了一系列公益活动，打破社会对男科疾病的偏见；江晚则凭借精湛的医术和耐心的态度，帮助了无数患者重拾信心。

    他们的故事，成了医院里的一段佳话。年轻的医生们常常向他们请教，如何平衡事业和爱情。江晚总是笑着说：真正的爱情，是在彼此的成长中，成为更好的自己。

    多年后，当他们的孩子问起爸爸妈妈的爱情故事，林深会指着墙上的婚纱照，讲述那些错过又重逢的岁月。而江晚则会拿出那片珍藏的银杏叶标本，告诉孩子：爱情就像这片叶子，即使经历风雨，也能绽放出最美的光彩。

    窗外的樱花又开了，粉白的花瓣随风飘落，诉说着这段从遗憾到圆满的爱情故事。而他们的幸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