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野今天穿着亚麻质地的黑衬衫，料子上有着自然的轻微皱褶，脸上没有太多表情。

    然而陆亦晨的表情很快就有点僵硬——他嗅了嗅，闻出来今天檀野古龙水的味道中藏有一点稀薄的血腥气。

    他陡然想起了昨晚那个光怪陆离的梦，这使他很难入戏。

    这个间隙里，檀野已经走到了柜台前。

    阿晨抬起头，勉强向大客户挤出一个笑。他因为嘴角疼得厉害，这个笑便没有前天的笑容那么体面了。

    “檀先生，cd已经刻录好了。”阿晨从柜台下的抽屉里摸出光盘盒。作为这里的前台，他理所应当地打开盖子，示意客户检查确认。

    檀野的目光都聚集在光碟上，很平静，并没有其他人收到自己演奏的片子时那样满面欣喜。

    就在这时，阿晨仿佛先发现了什么，忽然把东西又藏回柜台下面了。

    “……抱歉檀先生，麻烦稍等！”阿晨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在檀野看不到的角度，将信将疑检查着光盘上一道鲜明的划痕。

    阿晨在这里打临时工，时薪本来就少，不得已才晚上再去酒吧挣点生活费。这下他完蛋了，他不但得罪了酒吧的客人，客人要蓄意报复他，故意弄坏他的东西。偏偏还是他大客户的东西。虽然阿晨对檀野的身份并不知道多少，但老板已经反复叮嘱过他，这位姓檀的客户要他务必打起十二分精神来招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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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亦晨精心设计了这个小插曲，试图加深和檀野之间的交集——如果檀野今天拿了cd就走，他们就很难再说得上话了。

    檀野看他遮遮掩掩地不把东西拿出来，就问：“怎么了？”

    “阿晨”与陆亦晨不同。

    阿晨涉世未深，一直在廖沙洲邻近的小城市里读书，象牙塔里待惯了，哪有一次性得罪这么多人物的经验。比起思考解决方法，对于阿晨来说，此时此刻更多的，还是焦虑和恐惧。

    事情到这一步，阿晨明白道歉已经不能解决问题了。

    他偷偷瞄了一眼檀野，又飞快地垂下眼睛，斟酌着到底要怎么解释。

    如果檀野不是很急，他打算自己掏钱买一张空盘，重新刻录，好在电脑里还有檀野的音源文件。

    “……出了点状况。”阿晨硬着头皮答，“檀先生，如果您不急的话……可以麻烦您再等两天吗？”

    檀野只是扫了他一眼，脸上没有什么表示，淡淡地说：“可以。”

    檀野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耐心显而易见地在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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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很抱歉……”阿晨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音节都湮没。

    陆亦晨是真不太想说话了。

    为了尽可能逼真，早上他对自己下手颇重。现在每动唇说出一个字，他嘴角就隐隐作痛。

    檀野不会陪他浪费时间，这就要走了。

    阿晨自然不知道檀野的时间有多宝贵，他以为檀野是生气了，忙说：

    “檀先生，再过两天……我一定准时给到您！”

    “不急。”檀野终于抬起眼睛，仔细地看了他一下。

    檀野的目光最后停在他青紫的嘴角。

    “打架了？”檀野不咸不淡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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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晨躲躲闪闪：“没有。摔的。”

    听到这个答案，檀野似乎是笑了一声，很短促。陆亦晨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他再次抬起头时，只看到了檀野的背影，然后听到了门上铜铃响起的声音。刺目的日光在门打开那一瞬斜照进来，他忍不住眯起眼睛。

    日落已经不远了。

    [[]“今晚，还是碧昂丝酒馆。有客户过来，跟龙爪买200l伪装剂。针剂的提纯实验室地点很隐蔽，又总是搬迁。最新地址尚未查到。

    ——来自伏特加”[][

    陆亦晨读完消息，放下手机，在他的小公寓里换上制服。

    阿晨晚上的兼职马上开始。

    挤出很少量的发胶，他打理着自己亚麻色的头发。他尽可能学着少年oga们的习惯，让发型看起来蓬松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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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调酒师总是能做出更高的业绩，这是性别给这个职业带来的天然优势。所以他和昨天一样，给自己打了两针oga伪装剂。“阿晨”没有太多的钱去购买高纯度的好货，因此这两支伪装剂散发出的信息素有一种廉价感。无论如何，这种甜腻的信息素起码可以帮助他伪装性别，促使暴发户为他一掷千金，冲一冲业绩。

    唯一的风险是可能遭受性骚扰。

    昨天他就被一名烂醉如泥的酒客摸了屁股，不过他已经在酒吧外没有监控的小巷子里，替自己讨回了公道。

    碧昂丝小酒馆，清吧。

    ——阿晨很纯情，不会去那种蹦迪的夜店擦边乱搞。所以兼职地点也选在这种相对安静的地方。

    阿晨穿着制服出现时，醺酒的老男人闻着信息素的味道四处环顾，他们很快找到了信息素的源头。

    一个清瘦的“oga”，亚麻色头发。昏暗暧昧的灯光下，阿晨走进吧台，将袖口往上挽到小臂，开始切割士忌冰块。他手指被冰块冻得微微泛红，再往上，是骨相秀丽的手腕，一段漂亮的“绝对领域”。

    他站在距离监控摄像头最近的位置，动作很认真，仿佛丝毫没有察觉到周围alpha对他的意淫。

    直到一名酒客坐到他面前的吧台上，他才轻轻抬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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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廖沙洲的人们说话没有太多弯弯绕绕，与首都的阴郁不同，这里民风热辣奔放。

    “过一晚，多少钱？”酒客脱口就问。

    阿晨愣了一下，几乎怀疑自己是听错了。

    而后，他暗中算了算监控的距离。他压低声音，控制在监控无法收录的分贝范围：

    “先生，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陆亦晨勾唇朝酒客暧昧地一笑。

    酒客似醉非醒，口齿含混：“啊？在哪里？”

    陆亦晨做回忆状，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他将声音压得更低：

    “你和你爸爸长得可真像。”他对酒客说，“我认识你爸爸，他是首都歌舞伎町最有名的鸭。”

    酒客呼吸开始急促了，目光也从刚才的色欲转化为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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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亦晨继续挑衅，试探着对方的怒气值：“你爸爸的手活和口活都很不错。爽飞了。”他很认可地点了两下头。

    酒客几乎是瞬间站起来，恶狠狠地捏着拳，咬着牙蓄势：

    “操你妈的臭婊子——！”

    而后重重一拳，暴烈地砸了过来。

    陆亦晨放松了身体，任由对方将自己打出个趔趄。他胡乱抓了一把，带倒一个酒架，玻璃碎裂的声音跟着不断传来，尖锐的声响刺得耳膜生疼——他相信这一幕会被监控很好地收录。

    听到这不小的动静，经理从二楼下来，刚陪过楼上来交易的大客户，就要面对眼前的乱局。起因正是这个新来兼职的调酒师。他凶巴巴地朝阿晨吼了一嗓子：

    “在干什么！”

    ——又是他！

    来了没几天，就他妈惹了这么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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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理抿了一把头上的冷汗，指着阿晨大声斥骂：

    “要么给客人道歉！要么现在就滚！”

    陆亦晨捂着肩膀，踉跄地走在巷子里。

    根据伏特加提供的时间，这场交易快要结束了——檀野在楼上，大概还有三分钟，就会下来。

    他正寻找着通往二楼的那个小门时，计划着如何与檀野自然地“偶遇”，忽然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你在这里干什么？”

    这个熟悉的嗓音使他脚步蓦地一顿。

    他有些不敢回头，但还是回头。

    檀野正在这条巷子里抽烟。他背靠着相对干净的一面墙，指尖还夹着燃烧着的烟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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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是光线太昏暗了，又或许是檀野故意站在背光的地方，才使他刚才没有注意到这里还有个人。

    有些老旧的霓虹灯发出微弱的电流声，飞蛾在盘旋着落在一块灯牌上，是红灯区标志性的心形招牌——“”，性爱旅馆。

    “……檀先生？”阿晨试探般地问道。

    檀野没有回答，只是灭掉烟，往前走了几步，站在昏暗的灯光下。

    檀野西装革履，背头抿得整齐，脸上神色也很沉静。他可以想象得到檀野刚才是如何在楼上与人谈笑风生。

    对比之下，阿晨挂着彩的苍白脸孔，实在太过于狼狈了。

    阿晨张了张口，欲言又止般地停顿。最终，也只是说：

    “……没事。我只是迷路了。”

    说完，他向前走着，一步又一步，直到和檀野擦肩而过。即将离开这条小巷子的时候，他背对着檀野，勾唇挑起一个稍纵即逝的笑容，如同巷子深处掠过一缕阴冷的幽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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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身后一直没有响起脚步声。

    檀野还没走，仍站在原地看他。

    【任务1：与檀野交换联系方式

    进度：30％

    下次见面，我想，我大概可以要到檀野的私人联系方式了。

    ——来自白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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