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棠晚吓得魂不附体,脸儿煞白,发根都立了起来。纤细的双臂本能地抱住赵承曦顿脖颈,双腿盘上他劲瘦的腰身。
赵承曦手尚掩在她唇上。
她的唇抵在他手心,像那年春日她亲手为他做的茉莉海石花冻般柔软。盛开的樱树下烟粉色花瓣撒落,手下这双唇瓣的软糯清甜在那一日镌心铭骨。
仿佛破开了什么口子,刻意敛在心底的种种往事犹如春日里破土的嫩芽。从此前压上的无数石头缝中争先恐后地探出头来。
他结实的手臂下意识揽上她盈盈一握的腰肢。
桑棠晚一把拨开他捂着她嘴的手,惊恐地低头搜寻地上的老鼠。
天爷,世上为什么要有老鼠这种可怕的动物?她最害怕这种东西了。
她要潜心研制一种药,药死这世上所有的老鼠!
“下去。”
赵承曦回神,在她耳畔低斥。
因为离得近,他又刻意放低了声音。这两个字落到桑棠晚耳朵里倒没什么威势,反而像在同她商量。
“我不。”
桑棠晚反而更抱紧了他,双手搂着他脖颈,腿牢牢盘在他腰上。像一块融化的荔枝糖又香又软,死死黏在他怀中,说什么也不肯从他身上下来。
赵承曦是不是人?她都快要吓哭了!
地上有老鼠,让她怎么下去?
“桑棠晚,你可知男女授受不亲?”
赵承曦后撤着身子让她,眉头紧皱眼尾薄红。怀里的温香软玉令他脖颈处青筋直跳,一双耳朵更是红得像血玉。
此时,那只老鼠吱吱叫着从更衣室的门缝处溜了出去。
桑棠晚终于回了魂,脱口辩驳道:“不亲就不亲,好像谁愿意和你亲似的。”
赵承曦可真有意思,她就纯粹是怕老鼠罢了。难不成他以为她还会再次对他这么一个负心汉心动?
“你先从我身上下来再说。”
赵承曦神色漠然,话儿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还不是你搂着我的腰,要不然我早下来了。”
桑棠晚此时才察觉不妥,莹白的面上染上一层薄红,宛如上了一层胭脂,却兀自嘴硬。
赵承曦就是个扫帚星,撞上他准没好事。
腰间结实的手臂瞬间移开,赵承曦冷着脸看向别处,脖颈竟都有些红了。
桑棠晚自他怀中下来,后退一步远离他,仍然觉得自己丢了脸面。遂小声找补道:“你以为我愿意抱你啊?还不是遇上老鼠了?今儿个就算换个人,不对,就算换个阿猫阿狗我也会抱。”
赵承曦还不如阿猫阿狗呢。
要不是地上有老鼠她害怕,他送给她抱她还不乐意呢。
清高什么?
切!
“那就去抱阿猫阿狗。”
赵承曦理了理衣摆,面无表情,语气讥诮。
“呵,我方才不是已经抱过狗了?”
桑棠晚乌眸微眯,冷笑着反讽回去。
赵承曦黑了脸望过来之际,隔壁又传来桑如枝说话的声音。
桑棠晚再次将耳朵贴到墙壁上。
赵承曦亦不与她计较,偏头侧耳倾听。
“烦请张公公替我带句话给李公公,我即日便会带小女离开铜官,永不归京。日后不会再与安国公相见,还请李公公放心。”
桑如枝浴语气郑重地许诺。
桑棠晚听得疑窦丛生,娘到底知道什么要被赵承曦追着问?还要被张公公李公公防着?娘又在躲避什么?
赵承曦听到此处,拳头攥出轻响。
“如此甚好,桑老板如此通情达理不叫我为难,我这厢先谢过了。”张公公笑道:“桑老板若真能说到做到,想来我师父也是放心的。”
“若无旁的事,我就先告辞了。”
桑如枝起身离开。
桑棠晚站直身子也往外走。她跟过来是不放心娘,娘走她当然也走。
转头看到赵承曦在眼前,她一脚踢在他腿上:“让开。”
看到他这张假正经的脸就气不顺。
一脚踢中他,她撒腿便跑,不跑还等赵承曦收拾她吗?
她拉开门还不忘回头朝赵承曦做了个鬼脸,略略略,气死你!随后她一路带风跑了,连扬起的裙摆都带着满满的生机。
赵承曦垂眸望着衣摆上横着的灰扑扑的半只绣鞋印。
和它的主人一样,张牙舞爪,耀武扬威。
他伫立良久。
“主子。”赵青推门进来,一眼便瞧见他衣摆上的绣鞋印,二话不说上前便替他掸去:“张公公还留在隔壁。”
他不敢提这绣鞋印哪来的。还用问吗?不用想也知道是桑姑娘踹的。
不知方才两人在里头是什么情形?瞧着这鞋印他有些想笑。天底下怕只有桑姑娘敢这么对待他们家主子。
主子当时该是什么样的神情?他想着便有些想笑。
“很好笑?”
赵承曦清冽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赵青动作一僵,连忙站直身子后退一步,老实巴巴地摇头:“没,没有。”
赵承曦面无表情地从他身边走过。
赵青挠挠头跟上去,他方才真笑出来了?不是,关他什么事?主子有本事凶桑姑娘去啊!
*
晌午时分,街道之上,人声喧闹。
桑棠晚出了西风楼,远远便看到自家娘亲沿着街道缓步前行。身形纤瘦,形单影只,一路低着头似有无尽的心事。
她心里一疼,很不好受。
自从离开京城,她们母女一路走来在铜官站稳脚跟,娘实在辛苦。
都怪冯兴怀能同甘不能共苦。若娘身边有一个人可以依靠,总比眼下独自面对一切要好许多。
“娘!”
她弯起眸子唤了一声,嗓音清脆。
桑如枝闻声回头,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露出温婉慈爱的笑:“柚柚,你怎么来了?”
她朝女儿伸出手,将所有心思压进心底。
桑棠晚四下嗅了嗅,好似闻到一股淡淡的栀子花香。
她没有在意,步伐轻快地走向自家娘亲,眨眨乌眸道:“我看娘好久不回来,便来街上找一找。等我们到了西域……”
娘就再为我找一个爹吧……她不想娘孤苦无依了。
只是她下半句话还未曾来得及说出口。忽然一人极快地擦过她身侧。
那人一身劲装,黑巾蒙面,步履轻盈,手中提着一把三棱剑。
桑棠晚不禁朝他看去。微风送来一股难以言说的难闻气味。
她的心不由一提,察觉不妙,加快步伐一声“不要”才喊出口,便见那人抬起手中的三棱剑直直朝她娘亲腹部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