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类别:都市言情 作者:黑山小妖 本章:第一章

    苏娆疯了似的要嫁给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叫陆展鸿,据说是港岛顶级船王陆氏的私生子。

    传言他虽流落在外,却深得老爷子愧疚,认祖归宗指日可待。

    更诱人的是,陆展鸿许诺,一旦归宗,便给她一个世纪婚礼,让她做名正言顺的船王少奶奶。

    可我无意中窥见真相——陆展鸿这私生子身份,从头到脚都是精心编织的谎言。

    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靠着一张英俊面孔和精心设计的故事,专在富家女圈里招摇撞骗。

    更可怕的是,他私生活糜烂,男女不忌,染上了……那种病。

    上一世,我苦口婆心,耗尽全力拆散了他们。

    甚至在陆展鸿骗光苏娆积蓄、准备潜逃海外逍遥时,不惜冒险举报他非法集资,亲手将他送进监狱。

    我本以为救了妹妹。

    可苏娆却恨毒了我。

    陆展鸿被捕那夜,她冲进厨房烧了滚烫一锅水,趁我不备,狠狠泼在我身上。

    撕心裂肺的剧痛中,我听见她歇斯底里的诅咒:苏婉!都是你!毁了我的少奶奶梦!毁了我的富贵路!你去死啊!

    随后是长达数月的折磨。

    她将我锁在家中,阻我求医。

    而我的亲生父母,也责怪我断了苏娆的豪门梦,冷眼旁观。

    每天,我溃烂流脓的身体是她泄愤的靶子,她用钢刷刮开新生的皮肉,在我耳边描绘那幻想中的盛大婚礼。

    缀满珍珠的Vera

    Wang啊……私人游艇婚宴……鸽子蛋钻戒……她的声音甜蜜又怨毒,苏婉,是你夺走了这一切!你活着就是罪!我要你偿命!

    最终,我在溃烂与剧痛中被活活熬死。

    再睁眼,我回到了命运的拐点——那场衣香鬓影的慈善晚宴。

    水晶吊灯流光溢彩。

    而我的妹妹苏娆,像被迷了心窍的信徒,痴痴凝望不远处的男人。

    陆展鸿一身墨色高定,身姿挺拔。

    他端着香槟与名媛谈笑,嘴角噙着恰到好处的忧郁。

    那张脸确实蛊惑人心,眉眼深邃似混血,举手投足刻意模仿着豪门贵胄的矜贵,足以让涉世未深的女孩神魂颠倒。

    姐……苏娆抓紧我的胳膊,指甲掐进皮肉,声音带着梦幻的颤音,你看到没陆展鸿!船王的公子!天呐,真人比杂志上好看一万倍!那气度……他看过来时,我心跳都快停了!

    前世,同样的场景,同样的痴迷。

    那时我看着她眼中的光,恐惧又痛心。

    而现在……

    我轻轻掰开她的手指,在她惊疑的目光中,扬起唇角,露出前所未有的、堪称温柔的鼓励微笑。

    我看向陆展鸿状似无意瞥来的眼神——那分明带着钩子。

    我凑近苏娆耳边,声音清晰而充满蛊惑力:

    真爱无价,难得遇此良人。目光扫过那张英俊却浮夸的脸,船王血脉,千载难逢的际遇。勇敢些,苏娆。少奶奶的尊荣,不放手一搏怎能摘下

    苏娆猛地转头,眼中先是愕然,旋即化作狂喜的光焰:姐!你也觉得他是我命中注定我就知道!少奶奶……我苏娆要做船王家的少奶奶了!

    她激动得浑身微颤,再看向陆展鸿时,眼神已燃起势在必得的贪婪。

    这一世,我的好妹妹,姐姐亲自送你,去拥抱你的真命天子。

    至于那豪门门槛是金玉满堂还是断头绝路……

    我拭目以待。

    1.

    虚妄王冠

    慈善宴后,苏娆成了陆展鸿最虔诚的信徒。

    陆展鸿在市中心租了顶楼豪华公寓,称低调静待认亲。

    苏娆立刻掏出所有积蓄——多年压岁钱和哄骗母亲王玉兰投资的钱,全用来支撑陆公子的体面生活。

    展鸿习惯优渥,如今身处困局,不能委屈。苏娆捧着一副定制白金袖扣献宝,看!多衬他!他说了,回陆家十倍奉还!姐,这种古董级别的品味,你哪懂

    我淡笑:嗯,别致。

    她每日凌晨五点起身,亲手烘焙陆展鸿专享的欧式面包,摆盘后送往公寓。

    陆展鸿随口提句某餐厅松露鹅肝,她立刻花半个月生活费找代购空运上门。

    船王家的少爷,挑剔是尊贵的象征。她振振有词。

    更荒谬的是,陆展鸿身上挥之不去的异味——像是廉价古龙水与某种腐败感的混合。

    苏娆非但不嫌,反而沉迷顶级男性体味管理,斥巨资购入进口香氛和调理药,美其名曰:展鸿说这是陆家血脉的雄性荷尔蒙!可我觉得还能臻于完美!

    她点着平板兴奋道:这款净化血液精华,月耗上万!但为了展鸿的形象,值!

    朋友善意提醒:娆娆,女孩子矜持点好。

    苏娆像被踩了尾巴:矜持那是给凡人的!展鸿是陆家龙子!天之骄子!我的付出是铺就锦绣前程!懂不懂患难与共的情义等我成了陆少奶奶,这都是传奇佳话!

    她甩出那句名言:不历风雨,怎见虹霓

    我点头:祝你功成,未来的少奶奶。

    没了我的阻碍,苏娆的疯狂迅速点燃了父母。

    当陆展鸿开着租来的保时捷频频送她回家时,父亲苏盛文又惊又怒。

    惊的是也许真攀上高枝;怒的是担忧女儿被骗。

    这复杂情绪,最终化作一脚踹在刚进门的我身上。

    苏婉!你这姐姐怎么当的!娆娆年轻不懂事,你也不懂事你见过些世面,就眼睁睁看她往火坑跳!被糟蹋了怎么办!他怒不可遏。

    母亲王玉兰捂住心口,指尖几乎戳穿我额头:哎哟!气死我了!你就是个冷眼旁观的贱骨头!娆娆要是被人占便宜丢了金疙瘩,我扒了你的皮!

    心冷如冰。

    熟悉的剧本。

    这对父母,永远将小女儿苏娆捧成明珠。

    她漂亮嘴甜,而我不过是承载他们不满的容器。

    即便前世她以沸水杀我,他们最终也选择遗忘。

    绝望,早已榨干了期待。

    我扯出无谓的笑:妈,我……

    话未落,苏娆如护崽猛禽般冲出,狠狠推开我:你们懂什么!我和展鸿是天作之合!

    2.

    血咒

    苏盛文被小女儿的顶撞惊得瞪圆眼:娆娆!你……你敢这么跟我说话!这种来历不明的……

    什么来历不明!苏娆尖利反驳,带着被亵渎的愤慨,展鸿是陆氏唯一的血脉!真正的继承人!他那叫韬光养晦,等待时机!你们懂豪门规矩老眼光!妈!

    她转而向王玉兰求助。

    王玉兰瞬间切换角色,一把拉过女儿,眼中闪烁贪婪与试探:乖囡,你跟妈说实话,陆……陆少爷,真……真是那个陆家的

    千真万确!苏娆斩钉截铁,下巴扬得高高的,妈,他不是少爷,他是陆老船王流落在外的亲骨肉!是老爷子的心病!等老爷子点个头,认祖归宗板上钉钉!

    当真王玉兰声音都变了。

    比珍珠还真!苏娆捕捉到母亲眼中的光,愈发得意,展鸿亲口承诺!他说了,认祖归宗,我就是明媒正娶的陆家长媳!未来当家主母!到那时,顶奢代言、私人岛屿、限量超跑,不过是我囊中物!爸妈放心,我苏娆少奶奶当定了!以后你们就是船王家的亲家老爷太太,环游世界算什么爸,你看中隔壁老王那块和田玉到时让展鸿给你收一屋子!

    苏盛文眼中的怒气迅速被巨大利益冲垮,残存的理智摇摇欲坠。

    他挣扎着看向我这见识过人的大女儿:苏婉,你……你在外面认识人多,你说,这……这事靠谱吗

    看着他眼中赤裸的渴望,王玉兰与苏娆脸上放大的兴奋,我压下几乎冲破喉咙的狂笑,重重点头,语气诚挚万分:啊爸,港媒上月还炒陆老船王早年风流韵事呢。您瞧陆公子那气派,龙章凤姿,绝对错不了!

    最后一丝犹豫消散,父母脸上绽放狂喜。

    王玉兰捧心作态:祖坟冒青烟啊!娆娆是我的大福星!

    苏娆趁热打铁,展示陆展鸿的朋友圈——精心伪造的证据令人目眩:私人飞机舷窗(网图)、临窗俯瞰夜景(酒店背景)、顶级腕表(高仿)、家族信托意向书(PS)、与神似陆老爷子的合影。

    王玉兰和苏盛文看得喘不过气,防线彻底崩塌。

    王玉兰甚至张罗给我未来金龟婿炖补汤。

    起初几天,苏娆每日炫耀豪门生活:陆展鸿如何温柔体贴(带她吃团购餐),送她施华洛世奇项链(假),允诺换成粉钻,甚至带她看陆家产业(租的样板房)。

    然而,美梦易碎。

    仅过一周,苏娆哭嚎着冲回家,扑进我怀里(旧习惯)控诉:姐!那个柳贱人!挽着展鸿进酒店!他……他有别的女人!

    我强忍冷笑,恰到好处地震惊:啊展鸿是陆家继承者,那样的门庭,身边有几位红颜知己,不是很自然吗

    苏娆的哭声骤停,眼泪挂在睫毛上:……自然

    我轻拍她的背,如同最明理的姐姐,循循善诱:娆娆,想想历代皇室,哪个不是三宫六院大富豪们,谁不是家花野花齐放要紧的不是那些莺燕,是你‘陆少奶奶’的宝座!

    我加重那四个字:拿出未来主母的雍容大度。那些不过是过眼云烟。展鸿心里最重必然是你这个‘正宫’。现在哭闹,岂非把少奶奶的位置拱手让人陆家这样的门第,最忌正妻善妒不容人。

    苏娆脸上泪痕渐干,眼底漫上诡异的觉悟。

    她喃喃:对……他是高门继承人……我不能小家子气……未来主母的气度呢……

    她猛地站起,眼神扭曲而坚韧:姐,你是对的!这是考验!他在看我配不配!我不能输!我要让他知道,只有我苏娆,才配做陆家主母!

    3.

    孕纹缠身

    自那日后,苏娆不再哭闹,反而以近乎自虐的方式扮演贤惠大度的主母。

    她甚至体贴地为陆展鸿周旋不同情人间,排期(避免撞车),出主意哄女人(花她的钱买礼物),自诩掌握后宫权术。

    渐渐地,她也夜不归宿。

    有时是陆展鸿需要陪伴,有时是她主动献殷勤。

    归来时总带着疲惫和一种病态亢奋,向父母暗示恩爱。

    王玉兰小心翼翼试探:娆娆,女孩子家……

    苏娆嗤鼻:妈!都什么年代了!我这叫谋定后动!展鸿这种男人,得早日拴住,留个种才踏实!

    她摸着平坦小腹,洋洋得意,等我怀上陆家嫡孙,地位牢不可破!看在孙儿面上,陆老还能不点头

    直到一天深夜,王玉兰将我从床上揪起,拖到客厅。

    客厅里,苏娆正向苏盛文哭诉:爸!呜呜……展鸿他……这次更离谱了!连前台小妹都……那丫头才十八啊!

    王玉兰指着我鼻子骂:苏婉!没良心的东西!妹妹委屈成这样,你还睡得着!冷血!是不是巴不得娆娆进不了豪门自己没本事就盼着别人倒霉!

    我看着苏娆那张涕泪横流却不忘陆家二字的脸,语调悠然:妈,稍安勿躁。展鸿是船王家业继承人,身负几百亿未来,有女人趋之若鹜不正是他价值的证明和古代选妃别无二致。

    我转向苏娆:是吧,娆娆尚未正式过门就开始学习协理‘后院’,陆老爷子知道了,必当赞你识大体、堪重任。这份‘贤德’,正是少奶奶的必修学分。

    苏娆哭声骤停,泪痕犹在,眼神却急转。

    几秒后,她重重颔首,语带肃然:姐说得对!现在处理得越多,日后根基越稳!这是在为将来不可动摇的地位奠基!

    王玉兰和苏盛文瞠目结舌。

    我望着苏娆沉溺于宫斗权谋的痴态,无声笑了。

    苏娆搬去试婚不久,我借口兼职搬回宿舍。

    再见她已是数月后,父母说妹妹要请全家吃饭庆功。

    餐厅里,苏娆形销骨立。

    丰润脸颊深陷,颧骨凸出,黑眼圈浓重。

    盛夏时节,她却裹着薄外套,脸色蜡黄透不健康的红晕。

    席间她异常亢奋,滔滔不绝说陆展鸿带她见了哪些重量人物(或是债主),激动时咳得撕心裂肺。

    咳……小感冒……她吞下两片退烧药。

    同桌阿姨关心道:娆娆,瘦太多了,去医院看看吧

    苏娆如被冒犯,声音拔高:瘦点不好多少人为减肥花大钱!这叫……幸福瘦!

    她挤着病态的笑,压低声音带着炫耀,还不是为了伺候展鸿他……精力过人……

    满桌人表情各异。

    陆展鸿一身高仿,精神抖擞,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我看着她揉腰的动作,捕捉她望向陆展鸿时那抹掩不住的讨好与恐惧,听着她压抑的咳喘——一切都指向我前世知晓的艾滋征兆:持续低烧、消瘦、淋巴结病……胃里翻腾。

    席间她凑近说话,一丝微弱难闻的气味飘来——像是溃烂伤口的腐败混合药味。

    我屏息,霍然起身:抱歉,导师急召。拎包疾走。

    当夜,苏娆朋友圈更新:两张模糊情侣背影图,配文恶毒:

    井蛙难解鸿鹄志。笼中雀,岂知天鹰之侣可搏长空嫉妒乃劣兽本能!

    下附王玉兰苏盛文热评:

    佳偶天成!

    天造地设!苦尽甘来!

    4.

    绝命契

    期末考前夕,我在图书馆备战,手机狂震。

    王玉兰来电。

    一接通,她惊慌失措的声音砸来:苏婉!糟了!陆展鸿要跑!听娆娆说……他在澳门……欠了巨债!债主上门!他说暂避风头……可半点没提带娆娆走!这……这怎么办!他跑了,娆娆这辈子不就毁了她还怀着……

    手机冰凉的触感将我拉回沸水浇身、皮焦肉烂的那夜。

    前世,我用尽手段阻止陆展鸿潜逃,换来至亲妹妹的虐杀。

    我对着话筒轻笑,声音奇异地平静蛊惑:妈,急什么。展鸿那种男人,逢场作戏罢了。女人如过季华服。

    我故意停顿,可若他的骨血流落在外呢陆老爷子就算为了脸面,能置之不理那‘陆少奶奶’的位置……

    电话那头死寂,唯余粗重喘息。

    ——啪!

    电话被狠狠挂断。

    我冷笑。

    贪婪与恐惧孕育的恶种,已在土里萌芽。

    考完试回家拿证件,进门便被景象震撼。

    客厅堆满行李箱。

    王玉兰苏盛文正抢收细软。

    苏娆穿着旧裙,形销骨立,眼眶深陷,布满血丝,恐慌难掩,却对我强撑优越:哟,稀客我们婉才女舍得归家了

    她语气刻薄,带着破釜沉舟的绝望与亢奋,别以为你清高!像你们这种书呆子,熬干心血拼进大公司,年薪百万也是打工奴!而我苏娆!马上就要凤冠霞帔!展鸿说了,处理完澳门小事就接我回陆家!往后你给我提鞋都不配!

    她猛地咳嗽,脸上泛着病态红晕。

    我平静放下包:哦澳门确是好去处。祝妹妹马到功成,早登凤位。

    她咳得更凶,试图从我脸上找出嫉妒,却只望见深潭。

    王玉兰冲来指我骂:苏婉!丧门星!滚!

    推搡间掀落苏娆外套,露出微微隆起的小腹!

    王玉兰大骇,以身遮挡,情急怒吼:看什么!娆娆是双身子!怀着金孙!你敢带病毒害他!可惜,秘密已经暴露。

    妈!苏娆尖声阻止,为时已晚。

    玉兰!苏盛文呵斥。

    王玉兰索性破罐破摔:怕什么!陆家嫡脉的金孙!老中医把过脉,必是龙胎!

    苏娆挺直腰板护住小腹,眼神悲壮带得意:为爸妈享福!为苏家翻身!别说一个!十个八个我也生!这是……少奶奶的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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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荒诞如戏。

    我踱至墙角闲置暖风机旁,慢条斯理接通电源,将热风口对准苏娆。

    七月流火,室内三十多度。

    热浪直扑苏娆。

    夏易伤寒,我关怀微笑,妹妹怀着龙胎,万不能病。孕中忌药,对吧暖暖身子,提前适应下澳门的‘热情’。多出汗,排毒养身,驱寒正好。

    带着灰尘的热浪扑面。

    苏娆被熏呛剧咳,汗如雨下,脸色更白,在父母敢怒不敢言的目光中,咬紧牙关裹紧外套:……对,出汗……养生……谢姐……‘关心’!

    两日后,家族群弹出苏盛文视频:机场大厅,王玉兰肝肠寸断紧抱背着A货名牌包的苏娆。

    陆展鸿不耐看表。

    配文:统一回复:谢亲友关怀!

    小女贤婿携全家赴澳开拓新业!承蒙厚爱,阖家感念。静候佳音,娆娆荣归之日,必以‘少奶奶’身份厚报!

    随即,苏娆朋友圈更新:她与陆展鸿十指紧扣捏登机牌。陆展鸿表情冷淡敷衍。

    配文:情山爱海不足惧,心坚可移峰。

    奔赴星河滚烫,奔赴吾爱荣光,余生圆满,不负此心。

    下附王玉兰苏盛文的花式热捧,夹杂亲友祝福。

    同学评论异常刺眼:

    【真去当少奶奶啦求带飞!】

    【赌城水深!娆娆你醒醒!】

    【怀孕逼婚豪门梦害死人啊!】

    我平静关掉群聊。

    指尖轻点,预订飞往三亚的机票。

    飞机轰鸣掩盖了前世滚油的滋啦声。

    舷窗外云海翻滚。

    前世此时,我躺在血脓浸透的床上,皮肉寸寸溃烂,煎熬至死。

    所有憧憬,皆因一次愚蠢救援葬送。

    这一世,这锅沸水,这炼狱之苦,这荒诞的豪门梦,轮到苏娆和那群吸血鬼,亲自下咽。

    而我,此生只为自己而活。

    5.

    沉沦赌城

    回到那个炎热的海滨小公寓,阳光刺眼,涛声依旧。

    我看着海平面,嘴角的弧度带着一丝被阳光晒化的讽刺。

    苏娆现在踏上澳门那片土地了吧

    幻想着钻石铺就的少奶奶之路。

    而她的前路,是精心为她掘好的深渊。

    手机嗡嗡震动,打破海风的宁静。

    不用看也知道是谁——王玉兰。

    划开屏幕,果然是她铺天盖地的咒骂,文字都透着唾沫星子的腥气:苏婉!你个小贱蹄子!你是不是在外面卖身被哪里的野男人包养了才有钱去那种地方浪!

    老娘养你这么多年就是养条白眼狼!有钱自己逍遥快活!怎么不想想你妹妹怀着陆家的金孙需要花钱!不知道帮衬家里!贱骨头!你给我滚回来!钱都给我交出来!!

    冰冷的文字跳跃在屏幕上,比海风更刺骨。

    我轻嗤一声,长按关机键。

    世界瞬间清静。

    顺便把手机丢进沙发角落,抓起冲浪板,义无反顾地迎着风浪冲了出去。

    一连几天,关机。

    断网。

    彻底隔绝。

    我在海浪间穿梭,在夕阳下浮潜,像个真正的旅人,品尝着重生后的第一口自由。

    没有烫伤的剧痛,没有皮肉溃烂的恶臭,没有妹妹钢刮皮肉的折磨。

    只有阳光、海风、和自己掌控的呼吸。

    行程最后一天,我重新开机。

    微信瞬间被99+的鲜红数字淹没。

    一溜下来,全是王玉兰和苏盛文的消息,夹杂着几个家族群的艾特。

    还没等我点开,电话铃声就尖锐地炸响。

    喂

    苏婉!你个挨千刀的死丫头!你死哪里去了!电话都打不通!你是不是想气死我和你爸!

    王玉兰尖利怨毒的声音劈头盖脸砸来,带着哭腔和一种失控的恐慌,你妹妹!娆娆她们……到了澳门就联系不上了!电话关机!信息不回!你这个做姐姐的良心被狗吃了啊!娆娆现在怀着龙胎啊!陆家的根啊!你怎么一点都不担心!就知道自己在外面快活!白眼狼!我真是瞎了眼养大你!!

    我躺在阳台的躺椅上,懒洋洋地翻了个身,对着灼热的阳光打了个哈欠:妈,急什么。妹妹现在是未来少奶奶,住的肯定是安保森严的深宅大院,也许信号屏蔽呢或者时差没倒过来

    放屁!她刚到那天还发了信息!说酒店很安全,让我们别担心!王玉兰嘶吼着反驳,这都过去几天了!音信全无!她在澳门人生地不熟!一个孕妇!能有什么事忙得连个电话都不能打!

    她的恐惧几乎冲破电话线。

    我的语气更加漫不经心:那就更不用急了。说不定陆老爷子秘密召见,开始教导她少奶奶礼仪了呢豪门规矩多,也许现在正在封闭培训妈,你想想,陆家的门楣,是那么好进的我们现在瞎联系,万一坏了她的‘前程’怎么办

    王玉兰被堵得一窒,随即是更疯狂的暴怒:你放屁!再忙也不能玩失踪!我不管!你立刻……

    我声音陡然转冷,截断她:妈,你这么紧张妹妹……那我呢我关机这些天,你电话一通,除了骂就是吼,你问过我一句吗问过我一声有没有事哪怕一句

    电话那头是死一般的沉寂。

    几秒钟后,王玉兰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无与伦比的刻薄和理所当然:你你个打不死的贱皮子!你能跟你妹妹比吗娆娆是金子做的,是陆家未来的当家主母!从小捧在手心怕化了!你呢你就是路边草!命贱得很!扔哪都能活!别跟我废话!赶紧想办法!动用你在外面认识的那些野路子!不管用什么关系!立刻!马上!我要知道娆娆的消息!我要确保她和陆家的金孙平安!!

    我无声地笑了,笑意冰冷。

    哦动用关系妈,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我就一个穷学生,哪来的手眼通天妹妹是跟着她的如意郎君、未来豪门掌舵人去的,你们当时不都欢呼雀跃、双手双脚支持吗陆家的树大根深,还需要我操心

    苏——婉——!!!王玉兰发出厉鬼索命般的尖啸。

    我语气森然:实在担心,您二位就去城隍庙多烧几炷高香,找个道行深的大师,跪求菩萨保佑她平安富贵、早登尊位。哦对了,记得帮我也添点香油钱,算尽点心意。

    说完,不等对面爆出更刺耳的辱骂,利落挂断电话,手指轻点,将这个号码拖进了黑名单。

    世界终于清净。

    我起身,走到阳台边,深深吸了一口带着咸腥味的自由海风。

    真是……可悲又可笑。

    是该换个号码了。

    彻底断绝这令人作呕的血缘锁链。

    6.

    凶窟

    我回到学校,重新投入课业。

    然而,短暂的宁静很快被打破。

    几天后,辅导员面色凝重地找我谈话。

    王玉兰疯了。

    联系不上苏娆的恐惧彻底吞噬了她最后的理智。

    她像一头失控的母兽,杀回本市,直接闹到了学校行政楼!

    在学校大厅撒泼打滚,哭天抢地,歇斯底里地尖叫着要学校交出陆展鸿的真实底细,扬言学校包庇骗子,坑骗她女儿!

    辅导员头疼地描述:她对着系主任和保安又哭又骂,说什么我女婿是港岛船王陆氏的太子爷!你们伪造信息!是不是想吞掉他给我女儿的富贵!学校都是骗子!

    苏婉走到办公室门口时,就听到里面王玉兰的哭嚎:我不信!你们都是骗子!合伙起来坑我们老百姓!陆展鸿是陆家唯一的种!怎么可能是个骗吃骗喝的烂人!档案呢!拿他的学生档案出来!我要告你们伪造!是不是想吞他给我闺女的钱!!

    门开着缝隙。

    她看到苏盛文黑着脸坐在角落,脚下全是烟头。

    当保安上前试图安抚王玉兰时,苏盛文猛地起身,手里燃烧的烟头狠狠砸在王玉兰脸上:嚎!嚎什么丧!都是你这蠢婆娘!教的什么好女儿!这下脸都丢光了!!

    烟头烫在王玉兰油腻的脸上,她惨叫着跳起来,如同被激怒的鬣狗,尖叫着扑向苏盛文:你骂我!当初听说能当船王的亲家公,要去澳门钓鱼收债的时候,是谁乐得合不拢嘴!现在出事了都怪我!你他妈怎么不去死!

    两人顿时不顾形象地扭打在一起,污言秽语响彻楼道。

    办公室外挤满了看热闹的学生老师。

    辅导员看见我,如见救星:苏婉同学!你总算来了!快!快劝劝你爸妈!再这样下去要出大事了!影响太恶劣!

    我刚迈进办公室,脸上挂着泪痕、头发凌乱的王玉兰猛地转头,那双被怒火和恐惧烧红的眼睛如同发现猎物,恶狠狠地朝她扑来,扬起手臂就是一记用尽全力的耳光:小贱人!!都是你!!你害了你妹妹!!是你说的他是陆家少爷!!你为什么骗我们!!是不是你嫉妒娆娆要做少奶奶了!故意挖坑给她跳!!你的心肠怎么这么歹毒啊!我要撕了你!!

    苏盛文也像找到了终极替罪羊,指着我破口大骂,唾沫飞溅:对!苏婉!你这个黑了心的死丫头!就是你!你那个‘是是是’!要不是你点头,我们能被娆娆那死丫头蒙骗!能同意她去澳门!你把你亲妹妹推进火坑!把我们家都毁了!你就是个灾星!克父克母!

    周围的视线像针一样刺来。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对被贪婪反噬又无耻推诿的夫妇。

    在他们以为陆展鸿是真龙时,风光与我无关;如今美梦破碎,我倒成了背锅的

    我微微侧身,躲开那带着掌风的巴掌,眼神冰冷如手术刀:我骗你们

    我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他们的噪音,我点个头就叫骗了当初是谁捧着那些飞机游艇的假照片当传家宝是谁听说南非钻石就两眼放光又是谁为了当‘亲家老爷太太’,恨不得把怀孕的女儿连夜打包送去‘享福’

    我的目光如同鞭子,抽在两人脸上。

    陆展鸿是个什么东西,你们身为苏娆的亲生父母,从头到尾动动手指去查证过哪怕一次吗没有!你们只愿信你们想信的!因为你们,和她一样!

    我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冰冷的讥讽,都做着一个吸人骨血的豪门鬼梦!

    我的视线扫过王玉兰和苏盛文瞬间煞白的脸,发出短促的嗤笑:亲手把女儿推进火坑的是你们!现在想起来推我顶罪

    我字字如冰锥,做梦!我苏婉,不替你们这种人渣背负骂名!

    啊啊啊啊——!!

    王玉娟被这字字诛心的话刺得理智崩断,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再次疯狂地朝我扑来,五指成爪,直抠眼睛!

    幸好我早有准备。

    在她扑上来的瞬间,两名保安和闻讯赶来的校警同时冲进门,迅速控制住了失控的王玉兰,并死死按住了试图扑上来的苏盛文,粗暴地将嘶吼挣扎的两人强行拖离了混乱的办公室。

    世界,终于短暂地恢复了让人喘息的宁静。

    但风暴远未结束。

    我知道,更大的混乱与毁灭,正如同等待多时的潮水,开始汹涌地拍打着命运的堤岸。

    7.

    求救信号

    自此,我的新号码便成了王玉兰和苏盛文倾泻恐惧与怨毒的热线。

    从最初的谩骂威胁:贱人!不找出娆娆我跟你同归于尽!。

    到后来的卑微乞求:熹熹…妈错了…妈给你磕头…救救你妹妹…。

    再到最后绝望的悲鸣:盛文!我们怎么办啊!娆娆是不是被卖器官了!…。

    我不胜其扰,随手在一个国际寻人论坛发了个极简的帖子:寻女,21岁,内地口音,随男友陆某(自称港岛人士)赴澳门后失联。有偿。

    我本无期待。

    然而,一个多月后的深夜,微信突兀地弹出一个带国际区号的陌生视频请求。

    鬼使神差,我点了接通。

    画面猛烈抖动,信号极差。

    几秒后勉强定格。

    屏幕上出现的脸,让我几乎无法辨认——那是苏娆!

    形销骨立!

    眼窝深陷如骷髅,颧骨嶙峋支起皮肤,厚重的劣质粉底盖不住蜡黄憔悴。

    嘴唇干裂带血痂,嘴角和眉骨处是新鲜的青紫瘀伤。

    背景是污秽水泥墙和锈迹斑斑的铁床架。

    她挤出一个比哭还扭曲的笑,声音嘶哑如砂纸摩擦:姐……姐姐……

    两个字,仿佛耗尽她残存的力气。

    我沉默地看着她,未发一言。

    荒谬感弥漫——濒死之际,她竟还能找到自己

    姐!你看……我这……好得很……苏娆艰难地移动镜头,试图对准墙角一束快蔫掉的塑料假花,或一小块相对干净的墙皮,你看……别墅……佣人刚把新到的鱼子酱……收进冷库……

    她语无伦次,挣扎维系那脆弱可笑的体面,展鸿……待我很好……每天……名厨伺候……就是……就是想念……妈的红烧肉……

    她剧烈喘息,脸上病态红晕浮现:对……姐!陆老……前两天派人来看我!好大排场!送了……钻石!金子!他们……看重我的……

    信号滋滋作响,模糊传来男人暴躁的低吼(粤语夹杂蹩脚普通话)。

    苏娆浑身剧颤,脸上笑容瞬间冻结,眼中划过深入骨髓的恐惧!

    她猛地将脸凑近屏幕,眼神是孤注一掷的哀求:姐!听我说!澳门……发达!机会遍地!展鸿……他好几个结义兄弟……都是大富豪!单身!身家……亿万万!姐!你来!来澳门!我让展鸿给你牵线!保你嫁得比我更好!荣华富贵唾手可得!何必……在国内当牛做马熬文凭!

    ——陷阱!致命诱饵!

    曾经单纯虚荣的妹妹,已沦为地狱门口拖人下水的伥鬼!

    我心底最后一点怜悯,彻底冻结,调整表情,恰到好处地惊讶:哦真的妹妹

    我的声音暗藏冰锋,展鸿不是陆家‘唯一’血脉陆老别的子孙都死绝了怎么到了澳门,他又批发出来几个‘结义兄弟’豪门阔少……是论斤卖的陆老认亲还买一赠婿

    苏娆脸上的假笑瞬间崩塌,如同被戳破的气球,面无人色:不……不是……姐!是……展鸿人脉广!都是真……

    她的辩解在男人更响亮的咳嗽声中化为蚊蚋。

    我恍然点头:哦,好兄弟。挺好。随即面露难色,可是妹妹,我毕业设计答辩在即,导师管得死严,休学……

    苏娆仿佛抓住救命稻草,急切打断:不重要!姐!终身大事要紧!学历……

    还有啊,我再次截断,声音更加困扰,机票……挺贵的。来回澳门,大几千呢。我交完学费房租,口袋比脸还干净……

    我眼神无辜地看着对方。

    苏娆明显一滞,像卡壳的机器:机……票钱姐……你……找同学借点……

    我猛地拔高音调,语气充满夸张的质疑:啊!你说什么!

    我逼近镜头,声音清晰,字字如刀,接着说道:你!苏娆!肚子里怀着陆家未来的太子爷!

    你马上就要是名正言顺的陆!家!少!奶!奶!!!

    我一字一顿,极尽讽刺:结果现在告诉我——你这个千!亿!家!产!的继承人娘!!连亲姐姐去澳门给你撑场面的几千块机票钱——都!拿!不!出!来!

    我挑眉,嘴角勾起致命弧度:苏娆,你这‘少奶奶’的名头……水分也太大了点吧你是想空手套白狼呢还是……挖好了坑,等我往里跳啊

    嘟——!!

    视频被瞬间掐断!

    屏幕漆黑如墨!

    但在断线的前一瞬,我无比清晰地听到了——男人压抑不住的暴怒吼叫!

    以及啪!一声极其响亮、令人心悸的……鞭子抽打在肉体上的脆响!

    海风拂过阳台,带来腥咸的自由气息。

    我的心,沉静得如同无波古井。

    结束了吗

    不。

    这只是毁灭乐章,奏响了最终章的前奏。

    8.

    地狱回廊

    那个陌生号码并未放弃。

    接连几日,信息和语音骚扰不断。

    姐!再考虑考虑…

    机不可失!过来就享福!

    孩子也想见亲姨娘了…

    爸妈也想过来养老…

    诱惑之辞渐被焦躁取代,最后竟隐带威胁:澳门这边……门路多……惹急了谁都不好看……

    我的回复始终如一:毕业季实习简历轰炸中。

    论文查重挂了,导师说敢休学就延毕。

    爸妈让你这‘少奶奶’报销机票。

    托福刷分中,留学梦重要。

    骚扰止于一个深夜。

    手机在死寂中疯狂震动,是视频通话邀请!

    我沉默一秒,接通。

    镜头里不再是遮掩的背景,而是特写——苏娆!

    长发散乱披面,左眼肿如烂桃,青紫带血!

    右颊一道皮开肉绽的爪痕正渗血!

    嘴唇破裂,血珠不断渗出。

    眼角,嘴角,全是新添的瘀伤!

    她的眼神充满了濒死的恐惧,像被堵在陷阱里的兽。

    姐——!!救我——!!!她对着镜头尖嚎,声音凄厉变调,整个人蜷缩在冰冷水泥地上,背抵着污秽墙壁。

    身后,是剧烈摇晃、被砸得哐哐作响的破铁门!

    门外是几个男人粗暴的吼叫和铁链晃动的声响!

    她的衣襟被撕烂,露出的肩膀手臂遍布青紫淤痕、触目惊心的指印,甚至还有烟头烫伤的烙印!

    陆展鸿是个骗子!!千门烂赌鬼!!!她一边哆嗦一边哭喊,牙齿打颤,他骗我来澳门!!陆家全是狗屁!!他就是个欠债几百万的杂种!!

    他跑了!!把我娘俩抵债了!!她猛地低头看自己明显隆起的小腹,眼中恨意滔天,绝望更深,卖给…那几个放高利的…大哥!说…怀着他的野种…跑不了……

    她抖若筛糠:他们…八个…轮流看着我…打我…踹我肚子…嫌我不是黄花闺女…嫌我是累赘!!

    她发出动物般的呜咽,姐!!他们现在就在砸门!!说要拉我去‘验货’!接客…当婊子还债啊!!姐!!求你看在爸妈份上!!借我八千!!我买黑船票偷渡回来!!回来我当牛做马还你十倍百倍!!姐——

    哭嚎变成破音的尖叫,绝望彻底吞噬了她!

    铁门撞击声如催命鼓点!

    听着她泣血控诉,看着她不成人形的脸和眼里的绝望深渊,我心中没有丝毫涟漪,唯余一片冰冷的荒漠。

    前世的沸水淋身、钢刷刮骨、数月虐杀……再次灼烧灵魂!

    我对着屏幕,缓缓地、缓缓地,绽开一个极其平静、甚至称得上温柔的微笑。

    如同慈善晚宴上,第一次蛊惑她追逐豪门梦时一模一样。

    妹妹,声音清晰、平稳,穿透她的疯狂,这不就是你…梦寐以求的生活吗

    豪门啊。我轻叹,像吐出蜜糖包裹的鸩毒。

    八位道上大哥‘贴身护持’,我的目光扫过她狼藉的身体,语气带着残忍的欣慰,轮流‘关照’,‘教导’规矩。这排场,这‘气度’,可比当个忍气吞声看人脸色的‘少奶奶’…风光多了威风多了吧

    这才是真正的…一步登天、风光无限啊!我嘴角弯起,恭喜你,苏娆。终于……得偿所愿了。

    苏娆所有的哭喊与挣扎,瞬间凝固!

    她那双还能视物的眼睛,愕然瞪圆,倒映着屏幕里苏婉那平静到残酷的微笑!

    随即,瞳孔深处积聚起毁天灭地的怨毒与疯狂!

    苏——婉——!!!

    一声撕裂灵魂、蕴含所有血泪的凄厉诅咒,如同从地狱最深处炸响,几乎冲破屏幕!

    我!操!你!妈!苏婉!!!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啊啊啊——!!!

    我在她彻底崩溃的尖啸和门外铁门被撞开的巨响中,冷静地抬起食指,轻轻按下了鲜红的挂断键。

    屏幕,瞬间归于黑暗。

    万籁俱寂。

    唯有自己心跳的节奏,平稳如昔。

    对着漆黑屏上模糊映出的自己,我轻声低语:嗯。是该结束了。

    我们的……两世孽债。

    9.

    轮回血债

    几个月后,寒风凛冽的傍晚,我被电话通知到市郊一家偏僻医院的隔离病房。

    苏娆……或者说那个勉强还能称为人的存在,被解救回来了。

    过程惨烈。

    她在逃跑时,从地下招待所二楼跳窗,摔断左腿,大出血流产。

    若非一个内地散客偶然在那条肮脏小巷发现,并垫付了急救押金,她早已无声无息地腐烂在那异乡的角落。

    陆展鸿在辗转逃窜途中被捕。

    供认了所有:如何伪造身份猎艳,如何在澳门输掉天文数字赌债,如何将身怀六甲、身无分文的苏娆作为利息抵押给高利贷集团的打手……

    那几个月,她彻底沦为泄欲和折磨的工具,更在威逼下险些踏上街巷。

    病床上的苏娆,裹在散发着消毒水气味的薄被下。

    枯槁如鬼,头发污浊打结,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偶尔转动一下,只剩一片死寂。

    再无往昔半点娇艳嚣张,唯有被碾碎后绝望的灰烬。

    艾滋病毒早已在无数次的暴力、流产和折磨中,将她的身体蛀空。

    医生隐晦提示:油尽灯枯,恐难撑半年。

    消息传回老家。

    那些曾艳羡她命好、钓金龟的邻居亲戚,口风瞬间逆转:

    【苏家那小女儿,真是屎糊了心肝!以为抱上高枝儿,结果是个卖假药的烂人!听说被人当擦脚布糟蹋,孩子都流了好几个!啧啧!】

    【该!报应!爱慕虚荣想当少奶奶,结果染一身脏病,成了人嫌狗弃的破烂货!丢尽苏家祖宗的脸!】

    【救回来时都烂透了死了倒干净!往后出门她爹妈都得套麻袋吧!家门不幸!】

    王玉兰和苏盛文被警方通知赶来。

    看着病床上气息奄奄的女儿,两人脸上只剩下木然的恐惧和被庞大羞耻感彻底压垮的空洞。

    苏盛文像被瞬间抽走脊梁,腰背佝偻得直不起。

    王玉兰眼神浑浊发直,看着苏娆的眼神不再是心疼,而是混合了惊惧和厌弃——那个病的名字,如同刻在她额头上的烙印!

    他们瑟缩着不敢靠近病床,只远远望着。

    王玉兰看向我,蠕动着嘴唇:婉婉……去……开解开解她……

    我隔着厚重的隔离窗,看着那具毫无生气的躯壳,声音平静无波:她现在需要的不是开解,是清醒面对地狱。

    我转头,目光如冰锥刺向王玉兰:妈,娆娆这副样子……恐怕不止是皮外伤。陆展鸿什么烂人你们清楚了他那种人……染了一身毒,玩了那么多女人……娆娆跟着他这么久,反复发烧咳嗽……

    我压低声音,字字清晰:孩子……孩子是没了,大人总要保吧你们……真该带她去做个最彻底、最全面的检查。

    我刻意加重,尤其是……血液传染病相关的。为了你们自己,也为了别人。万一……还有救呢

    王玉兰脸上最后一丝血色瞬间抽干!

    她猛地抬头,死死瞪着我,嘴唇疯狂哆嗦,想说什么,喉咙却像被无形的手扼住!

    下一秒,她猛地后退,脚下不稳——

    哐当!!!

    一声闷响!

    口袋里那部廉价的手机重重砸在地砖上,屏幕四分五裂!

    惊惶瞬间攫住了这对夫妻。

    他们不再提开解,而是以负担不起天价医药费为由,不顾苏娆刚刚脱离生命危险需要静养(更怕她那骇人的脏病),强行将她从医院弄回了老家那个破败隔绝的小院,美其名曰熟悉环境利于恢复。

    等待疾控中心最终检验结果的几天,成了这个家庭内部暗流涌动、彻底崩塌前最后的、诡异的平静。

    狭小的客厅里,空气像是凝固的毒液。

    苏娆蜷缩在沙发一角,裹着脏污的棉被,像个没有灵魂的破布娃娃,目光呆滞,咳喘如同破败的风箱。

    王玉兰熬得形销骨立,精神濒临崩溃。

    巨大的恐惧和对染病可能带来的万劫不复的预感,压垮了她最后的伪装。

    她死死盯着苏娆,像在看一团散发着致命瘟疫的腐烂垃圾,终于嘶声爆发出来:报应啊!报应!!我王玉兰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摊上你这么个害人精扫把星!好好的大学你不念!非要去招惹那些不干不净的畜牲!现在好了!一身烂病!自己毁了不说!还要拉着我们全家一起死!你就不知道学学你姐姐!安分读书找个老实人嫁了不行吗!非要当什么劳什子的少奶奶!你生来就是个贱骨头!!

    蜷缩的苏娆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

    她极其缓慢地、艰难地抬起头,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眸里,第一次燃起实质的火焰——那是怨毒的、淬了毒的恨意!

    像条垂死的毒蛇,死死盯住了王玉兰!

    嚎!嚎丧啊你!老苏家的脸都让你这贱货丢光了!一直蹲在墙角闷头抽烟的苏盛文,被王玉兰的哭骂点燃了!

    积压的羞愤、不甘如火山爆发!

    他猛地起身,几步冲过去,抡圆了胳膊,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巴掌扇在王玉兰的脸上!

    老子半辈子的老脸都被你按到粪坑里去了!亲戚邻居戳着脊梁骨笑话我!!笑话我家出了个万人骑的烂婊子!脏货!!

    他唾沫横飞,额头青筋蚺曲跳动。

    那记势大力沉的耳光,如同死亡的鞭挞,打得王玉兰像破麻袋一样滚落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冰冷坚硬的地砖上,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

    粘稠的、鲜红的血,瞬间从她额角破裂的皮肉和嘴角涌了出来!

    这一记带着屈辱与憎恨的猛击,如同点燃了炸药桶!

    剧痛和绝望,彻底引爆了王玉兰体内压抑的疯狂!

    她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含混不清的野兽嚎叫,无视剧痛,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像个失控的炮弹,不顾一切地冲向厨房!

    几秒钟后,她手里紧握着一把锈迹斑斑、刃口却闪着寒光的——沉重菜刀,如同地狱爬出的复仇恶鬼,从厨房冲了出来!

    刀尖在昏暗的光线下直指苏盛文!

    她的眼中是彻底的癫狂!

    要我死!!我先送你这对老畜生下地狱——!!!都给我死!!

    10.

    清算

    啊——!!!苏盛文魂飞天外,情急之下只堪堪侧身!

    嗤——!

    沉重的菜刀带着开膛破肚的狠绝,深深砍入苏盛文的左手上臂!

    刀刃撕裂棉衣,切开皮肉筋骨,发出瘆人的撕裂声!

    滚烫的血浆如同喷涌的井泉,带着浓烈的铁锈腥气,狂飙而出!

    瞬间染红了墙壁和他半边衣裳!

    呃啊啊——!!!

    苏盛文爆发出杀猪般的惨嚎!

    剧痛和失血的晕眩让她站立不稳,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向后踉跄摔倒!

    后腰狠狠撞在尖锐的桌角上!

    整个小楼死寂了一瞬!

    血液滴落地板的嗒嗒声清晰可闻!

    下一秒,邻居的尖叫、孩子的哭喊、男人的惨叫声彻底炸开!

    杀人啦——!!!

    王玉兰!!

    快叫救护车!报警!!

    有人冲上去想按住还在疯狂嚎叫去死!都去死!、挥刀试图砍向地上苏盛文的王玉兰,有人扑向倒在血泊里痛苦呻吟的苏盛文。

    居委会大妈脸色惨白,颤抖着手拨打电话。

    而苏娆,全程像泥塑木雕,眼睁睁看着这血腥一幕。

    警笛嘶鸣,如同地狱的号角,撕破了这破败小院的平静。

    警车和救护车同时赶到。

    混乱中,痛得面容扭曲的苏盛文在医护给他止血时,竟还有一丝力气抬起尚能活动的右手,染血的指尖拼尽全力,指向了刚赶来的我……

    最终,那目光却如同回光返照般,死死地、带着无法言喻的诅咒:你……都是……你……

    他喉咙里咕噜着血沫,怨毒几乎凝成实质,随即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

    医护人员迅速抬走重伤的苏盛文。

    警员迅速控制住瘫软在地、手上菜刀早已被踢落,却还咧着嘴发出嗬嗬怪笑的王玉兰。

    冰凉的镣铐锁住了她枯柴般的手腕。

    王玉兰被两名警员押着,踉跄走向警车。

    一直冷漠的苏娆突然抬起头!

    那枯槁灰败的脸上,眼神不再有之前的迷茫、恐惧、甚至怨恨!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苏婉从未见过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洞悉和疯嚣!

    她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冷箭,死死锁定我!

    嘴角勾起一个诡异扭曲、疯狂到极致的弧度!

    苏婉……原来……你也回来了……

    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穿透两世的、令人脊背发凉的诡异平静!

    我的心脏骤然一缩!

    血液仿佛瞬间冻僵!

    她……知道了!

    电光火石间!

    苏娆爆发出不属于这残躯的恐怖力量,如同离弦的血箭,朝我猛扑而来!

    带着同归于尽的绝望!

    都是因为你——!!!!

    厉鬼索命般的嘶吼!

    我被狠狠扑倒在地!

    巨大的冲力撞得眼前发黑!

    一股温热粘稠、带着浓烈腥气的液体——溅进了我的左眼!

    视野瞬间一片血红!

    是苏娆的血!

    她竟在扑来的瞬间,狠狠咬破了自己的手腕!

    此刻,她用沾满自己鲜血的牙齿和指甲,如同水蛭般死死扒住我的肩膀!

    那张被血污和疯狂弄得如同恶鬼的脸,凑得极近!

    眼中燃烧的,是两世累积的怨恨洪流,在此刻彻底决堤!

    上辈子!你多管闲事!毁了我的路!我烫死你!刮死你!那是你活该!活该!!

    她嘶吼着,每一个字都溅着血沫和毒汁。

    这辈子!你明明也回来了!你知道所有事!你却闭嘴!你推我!你冷眼看着我跳火坑!看着我掉进十八层地狱!看着我生不如死!看着我害死这个家!把所有人都拖进血海深渊!!

    她猛地张开血口,露出猩红的牙,朝着我的颈动脉狠狠噬咬下来!

    啊——!!撕裂的痛楚让我瞬间从惊骇中清醒!

    前世被沸水焚烧的剧痛!

    钢刷刮开皮肉的酷刑!

    长达数月的虐杀折磨……

    所有深埋的恨意,如同沉睡的火山被彻底引爆!

    远比苏娆的怨毒更凝练!

    更狂暴!

    更冰冷!

    去死——!!!一声暴喝如同九天惊雷!

    一股不可思议的巨力从我体内迸发!

    我竟单手掐住苏娆的脖颈,如同甩开一条肮脏的毒蛇,狠狠将她从身上掼开!

    苏娆如破麻袋般砸在旁边墙壁上,发出骨头碰撞的闷响!

    不等她挣扎,我如影随形欺近!

    左右开弓!

    啪!啪!啪!啪!啪——!!!

    沉重的耳光带着两世积压的雷霆怒恨,如同铁掌般狠狠扇在苏娆那张早已崩坏的脸上!

    清脆的皮肉击打声在肃杀的空气中爆响!

    每一下都蕴着灭顶的恨意!

    苏娆的脸颊瞬间红肿破裂,鲜血混合唾液从口鼻飙射而出!

    替你挡刀是错——!!!

    我怒吼,声音比西伯利亚寒流更刺骨!

    袖手旁观也是错——!!!

    反手一击,力量更沉!

    你!这!该!死!的!人!生!!!——关!我!屁!事——!!!!!!

    最后一掌,几乎倾尽所有!

    将苏娆抽得像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冰冷刺骨的地面上!

    苏娆蜷缩如虾,被打得意识模糊,身体抽搐,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风声,却还在艰难地、神经质地笑着:打……得好……打吧……哈哈哈……

    没……没用了……她的眼神涣散又亮得诡异,死死瞪着我的眼睛,我的血……进你眼睛了……你脸上……沾了……嘿嘿……

    艾……滋病病毒……她咧开染血的嘴,仿佛最后的恶毒诅咒,在里面……苏婉……你也……逃不掉……这辈子……还!是!要!替!我!死!!!

    她如同上了岸的鱼,剧烈痉挛弹跳,眼神钉在我的脸上:

    一……起……下……地狱……姐姐……嘿……跑不了的……

    我看着那张被血污浸透、彻底疯狂的残破脸孔,听着她字字带毒的诅咒,心湖却平静无波,嘴角甚至漾开一丝洞悉一切后的、极其冰冷的怜悯与轻蔑。

    我没有回应她的疯言疯语。

    门外,吓傻了的邻居高声呼喊着:警察!警察!

    楼道里,传来混乱的脚步声。

    我置若罔闻,走到苏娆面前,蹲下身,伸出一根手指,用指尖——如同触碰一件肮脏的垃圾——极其轻蔑地挑起了她被血和汗粘连在脸颊上的一缕头发,露出了她那双因疯狂和濒死而睁大到极致的浑浊眼珠。

    蠢货。

    我轻轻拍了拍她冰冷、汗湿、血污混杂的脸颊,声音清晰平静,如同法官最后的宣判:这世上,有种东西,叫做‘艾滋暴露后阻断药’。72小时黄金期内及时服药,阻断成功率很高。

    苏娆脸上那疯狂得意的、玉石俱焚的狞笑,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

    嘴角扭曲的弧度瞬间凝固!

    难以置信的惊愕与一种认知被彻底碾碎的恐惧,如同冰水般浇灭了她眼中最后的疯狂火苗!

    她的瞳孔,缩成了绝望的针尖!

    我微微凑近,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凿进她将死的意识:故意伤害……

    恶意传播高危传染病……

    屋外可是有人看着呢……

    我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瘫软如泥的苏娆,最后的话语带着彻骨的寒意:监狱里的妈妈……应该会很孤单吧

    不——!!不——!!!!!!!!

    一声凄厉到冲破云霄、不似人声的尖啸,如同地狱深处刮出的怨风,从苏娆喉咙里喷涌而出!

    她像是被毒蛇咬穿了咽喉,爆发出生命中最后的、惊恐到极致的挣扎!

    身体疯狂地、绝望地扭动起来!

    试图挣脱那无形的、名为彻底失败的枷锁!

    喉咙里只剩下破碎的嗬嗬声!

    我不再看她,转头看向刚冲进门的警察:

    您好,我要报警!

    终曲

    ·

    晨熹

    王玉兰:当众持刀行凶,手段极其残忍(菜刀重砍苏盛文致其重伤),经抢救后落得终身残疾(肾脏摘除、左臂功能丧失)。虽未能致其死亡,但结合其故意杀人(未遂)的恶劣性质及其HIV阳性携带者身份(羁押期间存在重大传播风险),法院重判其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押入专门关押艾滋病重罪犯的监狱深处。

    苏娆:以故意伤害(传播传染病)未遂、寻衅滋事等罪名,结合其HIV阳性携带者身份、身体极度衰弱(澳门的非人折磨、重伤流产导致器官衰竭)及精神评估异常(有明显反社会人格及自毁倾向),法院判处其有期徒刑三年。但监狱收押评估认定其丧失服刑能力。其因艾滋病晚期引发全身多系统严重感染及重度心肺衰竭,在转入指定传染病强制医疗所强制治疗不足一年后,便在一个寒冷的深夜,于极度痛苦中停止了呼吸。年岁定格在二十二。

    苏婉:在被苏娆咬破手腕、血液飞溅入眼的第一时间,严格按照程序进行了彻底的冲洗消毒,并在关键72小时内及时服用了全套艾滋病暴露后阻断(PEP)药物,完成了28天的完整疗程。历经多次严格监测追踪,最终确认体内未检测到HIV病毒,阻断成功。

    ……

    一年后的深秋。

    天空蓝得如同洗过的琉璃。

    市公安局户籍大厅窗明几净。

    穿着简洁杏色职业套装的年轻女子,微笑着将一张崭新的居民身份证轻轻推到我的面前。

    冰凉的卡片,带着新生的重量,落入我掌心。

    姓名:沈熹

    公民身份号码:XXXXXXXXXXXXXXX

    指尖缓缓拂过那凸起的字符。

    卡片光洁的质感下,印着的是我平静而陌生的容颜,眼底再无一丝过往的阴霾与刻痕,唯余一片澄澈的安宁。

    窗外,金黄的梧桐叶在飒飒秋风中打着旋儿飘落。

    一束明亮温暖的阳光穿透玻璃窗,正好笼罩着我握着新证的手,暖暖地熨帖着指尖。

    沈熹。我在心底,对着玻璃窗上自己清晰的倒影,对着窗外那片高远辽阔的蓝天,轻声念了一遍。

    唇边,终是漾开了一抹真实的、轻盈的、如同晨曦破开薄雾般的舒朗笑意。

    阳光正好。

    温暖而自由地流淌。

    彻底清洗过的过去,和终于握在手中的未来。

    这一次,只属于沈熹自己的人生。

    才刚刚拉开帷幕。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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