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足足下了一夜，待到第二日拂晓才堪堪停下。

    在简单的调整过后，岳河军营也开始了调集，一部分新兵，一部分老兵，加在一起约莫一百五十人，前往剿匪。

    马蹄踏破半尺白雪，周牧坐在战马上，向着最前头的常松问道：

    “老大，匪患是在何处爆发的？”

    昨日常松交代一番后便是离去，但周牧此行却发现路径越发陌生，这才开口询问。

    “清河县。”常松道：“平定完清河县的匪患，我们也会在岳河县扫荡一番，那时你要想回家，可以回。”

    “多谢老大。”周牧连忙道。

    常老大没有说归队时间，但周牧心里总归是有杆秤的。

    常松微微点头，继续道：“说起来，罗文龙离得也很近。”

    罗文龙……

    周牧眼眸微眯，不知为何，他总觉着此行有大事要发生。

    无论是名为匪患，实为起义的剿匪，亦或是罗文龙，都让他感到不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由此滋生。

    但周牧并未表现出来，只是跟着队伍继续前行。

    两县接壤，军营又处于边缘位置，离清河县算不上有多么远，两个时辰便是足够抵达。

    此刻，汇聚于清河县军营外，已经是汇聚了不少人。

    此前哄抢周牧的那几位百夫长皆是到来，罗文龙也在一旁骑马而立，而最里面的千户沈大人也已是抵达。

    “好大的阵仗。”周牧啧啧称奇，这般算下来，这人数已经是不低于六百人了。

    那“匪患”果然非同一般。

    常松在此刻瞥了眼周牧，缓缓道：

    “这一次的剿匪，是由知府下的令，马上夏总督的寿宴临近，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想以此作为寿礼。”

    常松说罢，便是驾着马前往营帐，参与议事。

    周牧若有所思，但还是在外等候。

    约莫过了半刻钟，所有的百夫长都在此刻归队了，各自分配着任务。

    当然，这几百号人不可能一下子就直接去剿匪平乱，毕竟是官军打匪徒，农民军，要交差自然是要一个好看的战损比，因此，派出探子，斥候就是必要的了。

    而周牧分配到的任务就是斥候。

    “具有一定的危险，如果你不想去，我可以找别人。”常松对着周牧说道。

    周牧闻言只是摇了摇头。

    他知道，自己职位飞速发展，却都不是凭借军功，即便是众人心里明悟，但总归是会有抱怨。

    他想要堵住那一张张质疑的嘴。

    常松也不可能庇佑自己一辈子，周牧也不想这般过活。

    “无事，反正只是侦察，这点风险都要逃避，又谈何三军演武。”周牧笑着对常松开口。

    常松闻言，心底流过一丝暖流。

    他确实可以让周牧留在军营，但温室中只能养出家猫而非山君。

    如果周牧当真有所退缩，在半年后竞争激烈的三军演武上，或许走不了几步。

    “好小子。”常松重重地拍着周牧的肩膀。

    他已是打定主意，只要周牧能获取到有用情报，便是不遗余力地邀功，以此来堵上那些质疑的嘴。

    临行前，周牧回望了一眼营帐。

    ……

    据线报传来的消息，周牧大致知晓，这伙起义军驻扎于黑风寨，在秋收之时闹过一次大的，当时震怒了县官。

    只可惜黑风寨后边极为低调，几近销声匿迹，而清河县军营当时又没扩招，这才放了他们一马。

    黑风寨易守难攻，只有一条主干道适合进攻，只是这样的进攻必然会付出惨烈的代价。

    面对黑风寨，几位百夫长都有些踌躇不定。

    最终才敲定，在获取完有效的情报后，围山。

    所谓的围山并非单纯的围困，把寨子里的人活活饿死。

    要知道，这样的土匪，起义军所选取的根据地，一定是易守难攻，且有暗河的地方，通常要储备一两年的粮食。

    而且黑风寨在清河县县志便是早有记载，历经岁月而不亡，必定是有着难啃的口碑。

    若是单纯的围困，只会是劳民伤财的大工程。

    况且，以官军这样浩荡的队形，只怕早就被黑风寨的探子上报了。

    所以，几位百夫长一致的决定便是围困、夜袭、佯攻、真攻交替进行。

    等待投石车等大型攻城武器前来。

    顺带着，在叫人找寻黑风寨的暗道。

    硬打肯定是打得过的，可问题是官军对匪徒，伤亡多了不光彩，更何况是作为总督的寿礼？

    每一个百夫长都想出风头，脱颖而出。

    所以，情报的打探便尤为重要。

    尤其是当下，几个县的官军都来了一半，这般阵仗不可能引起注意。

    周牧他们的成果，便是直接干系到进攻时间与方式。

    六大百夫长没有人甘居人后，都派出了人，故此，一支几人的“搜山小队”便是组建完成。

    人群中，周牧敏锐地觉察到了一位面熟的人。

    “是他？”周牧神色微微一凝。

    他看到了那日考核时，与自己相对弈的老兵，只是，现在的他却是从罗文龙队伍中出来。

    “难不成真的是罗文龙的人？”周牧在此刻忽然明悟了过来。

    为何这老兵那日的攻势那般凌厉，若非是自己提前拥有了高超的枪术，恐怕早就被其废掉了。

    “罗文龙亡我之心不死啊。”

    周牧握紧了拳头，将这笔账给记下。

    “我们这一支队伍目标太大了，分散着找吧。”一位中年什长开口道，或许是资历老的缘故，他的话有些权威，得到了一众人的赞同。

    周牧也正有此意，他看着齐虞，总觉着是罗文龙派来监视自己的人。

    而今散开，才能海阔天空。

    一众人各自散开，周牧也没有犹豫，驾着马扬长而去。

    当下离山寨较远，自是能骑马。

    在其走后，齐虞身旁一人小心翼翼问道：“咱就看着那小子走了？他可是罗大人明令要废掉的人啊。”

    话音落地，还有一人同样压低声音：

    “可是，眼下的千户大人对那小子挺看重的，我们这般会不会……”

    他没有把话说完，只是看着齐虞。

    毕竟，齐虞才是发号施令的人。

    “怕什么？”齐虞扫过身旁两人：“且不说罗大人背后靠山，就是罗大人本尊离升迁也不远了。”

    “难道那事儿成了？”士兵欣喜道。

    “送了那么多美人，总该是有结果的。”齐虞笑了笑，看着周牧即将消失在视野尽头，连忙招手。

    “跟上，别让那小子跑了。”

    齐虞说罢，和身旁两人连忙驾马朝着周牧的方向赶去。

    听着身后由远及近的马蹄声，周牧面色一沉。

    终归还是忍不住了么？

    他微微回望，一行三骑。

    周牧松了口气，一方面，他不相信这几个人真敢在离大军这么近的地方下黑手。

    另一方面，即便对方真有歪心思，他也不惧。

    看着越发逼近的三骑，周牧取下了挂在身上的复合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