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年站在法庭门口，手里攥着那张离婚判决书，指节都泛了白。六月的阳光毒辣得很，照得他额头上的汗珠闪闪发亮，更是照的他心里火冒三千丈。
刘翠莲，你良心被狗吃了！他突然冲着法院大门吼了一嗓子，引得几个过路人侧目而视，我张大年哪点对不起你七十八了还跟我闹离婚，说什么没有上进心我呸！
他气得浑身发抖，花白的胡子一翘一翘的。想起刚才法庭上刘翠莲那副理直气壮的样子，他就恨不得把假牙咬碎。那个姓王的广场舞老头就坐在旁听席上，一脸得意，看得他血压直往上飙。
张大爷，消消气，消消气。邻居老李头赶紧过来扶住他，这大热天的，别气坏了身子。
我能不气吗张大年喘着粗气，我跟她过了五十年，临了临了，她倒嫌我没上进心了她六十八了还要什么上进心跳广场舞跳出花样来就是有上进心了
老李头叹了口气，递给他一瓶矿泉水：现在这世道，老年人离婚也不稀奇了。你们家那四套房子不是一人两套分得挺清楚吗
张大年咕咚咕咚灌了半瓶水，抹了抹嘴：房子是小事，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他眯起眼睛，想起这半年来刘翠莲的变化——越来越爱打扮，手机总是藏着掖着，晚上回家越来越晚...
走，老李，陪我喝两杯去。张大年一挥手，从今天起，我张大年要活出个人样来！
一个月后，站在镜子前的张大年使劲拽了拽身上的衣服。他穿着新买的藏青色POLO衫，浅灰色休闲裤，头发染得乌黑发亮，连老花镜都换成了时髦的无框款式。最让他得意的是肚子——这一个月他天天在小区里那是各种锻炼，肚子上都有点腹肌的意思。
啧啧，老张啊老张，你这不是挺精神的嘛！他对着镜子自言自语，然后拿起桌上的高中物理课本，让我看看今天学点什么...
自从离婚后，张大年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他报名参加了老年大学，重新捡起年轻时没学完的知识；把两套闲置的房子租了出去，手头一下子宽裕了不少；还学会了用智能手机，现在微信玩得比谁都溜。
唯一让他不太适应的是家里的冷清。两个女儿都在国外，偶尔视频通话也填补不了日常的空虚。于是他把现在住的三居室也腾出一间来，准备招个租客。
最好是爱干净的年轻人，他在租房广告上写道，价格好商量。
没想到第一个来看房的，竟是个中年女人。
门铃响起时，张大年正戴着老花镜研究一道数学题。他打开门，看见一个约莫四十出头的女人站在门口，身边还跟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
您好，我是看到租房广告来的。女人有些局促地说，我叫林素芬，这是我女儿小雅。
张大年愣了一下，赶紧让她们进屋。林素芬穿着朴素整洁的浅蓝色连衣裙，眼角有些细纹，但皮肤白皙，举止得体。小姑娘躲在妈妈身后，怯生生地打量着这个白胡子老爷爷。
我这房子本来是打算租给一个人的...张大年给她们倒了茶。
林素芬的手指紧紧握着茶杯：张大爷，我们...我们情况有点特殊。她咬了咬嘴唇，我丈夫...前夫，他...有家暴倾向。我们刚搬出来，需要个安全的地方暂住。
张大年看见小姑娘胳膊上有一道淤青，心里一揪。他年轻时在工厂当过工会主席，最见不得欺负妇女儿童的事。
租金一个月两千，包水电。他一拍大腿，你们什么时候能搬进来
林素芬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下来：可是...我们可能住不长，小雅要转学，我还得找工作...
先住下再说！张大年大手一挥，我这老头子一个人住也闷得慌，你们来了还热闹些。
就这样，林素芬母女成了张大年的租客。起初，三人之间保持着礼貌的距离。张大年每天早出晚归，不是去老年大学就是去公园下棋；林素芬忙着找工作，小雅则暂时在家自学。
变化发生在一个雨夜。张大年从老年大学回来，看见林素芬在厨房里手忙脚乱地煮面，小雅在旁边哭个不停。
怎么了这是他放下书包问道。
小雅的转学手续...学校说要户口本，可户口本在前夫那里...林素芬的声音带着哭腔，下周就要入学考试了...
张大年皱了皱眉，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喂，老周啊，我老张...对对对，有个事麻烦你，我有个...侄孙女要转学...
二十分钟后，他挂断电话，对目瞪口呆的母女俩说：明天带上临时居住证明去实验中学找周校长，都安排好了。
张大爷，这...这怎么好意思...林素芬的眼圈红了。
嗨，我外孙女以前在那上学，我跟老周下棋下出来的交情。张大年摆摆手，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你们吃饭了吗我请客，小区门口新开了家火锅店！
那天晚上，热腾腾的火锅蒸汽中，张大年第一次看见林素芬真心实意的笑容。小雅也不再怕生，缠着他问东问西。
张爷爷，你为什么学高中物理呀小雅好奇地问。
张大年捋了捋胡子：爷爷小时候家里穷，只上到初中。现在有条件了，想把没学的东西补上。他眨眨眼，活到老学到老嘛！
林素芬望着这个比她父亲还年长的老人，眼中闪过一丝敬佩。
从那天起，三人的关系悄然改变。林素芬主动承担了大部分家务，把张大年的生活照顾得井井有条；小雅放学回来就缠着张爷爷辅导作业；而张大年则时不时用他的钞能力和人际关系帮母女俩解决各种困难——介绍林素芬去朋友公司做会计。
一个周末的下午，张大年正在阳台上侍弄他新买的花草，林素芬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走过来。
张大爷，歇会儿吧。她把水果放在小桌上，您最近气色真好。
张大年擦了擦汗，笑道：是吧老李头都说我年轻了十岁。他拿起一块西瓜，倒是你，工作还适应吗
林素芬点点头：多亏您介绍，王总人很好。她犹豫了一下，张大爷，我一直想谢谢您...要不是您收留我们...
说这些干啥。张大年摆摆手，我一个人住也闷得慌，你们来了家里才有生气。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只听见楼下孩子们的嬉闹声。忽然，林素芬轻声说：您知道吗，您跟我爸特别像...都是那种宁可自己吃亏也要帮别人的好人。
张大年老脸一红，正想说什么，门铃突然急促地响起来。
林素芬去开门，随即发出一声惊叫。张大年赶紧跑过去，看见一个满脸通红的壮汉堵在门口，浑身酒气。
臭娘们，原来躲在这儿！男人一把抓住林素芬的手腕，跟我回家！
小雅从房间里冲出来：不要！爸爸不要打妈妈！
张大年一个箭步上前，挡在母女俩前面：这位同志，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的。
老不死的，关你屁事！男人喷着酒气，她是我老婆！
前妻。张大年冷静地说，而且这是我的房子，请你出去，不然我报警了。
男人抡起拳头：我让你多管闲事！
说时迟那时快，张大年一个侧身，竟然灵活地躲过了这一拳——老年大学的太极拳课没白上。他顺势抓住对方手腕，往下一带，男人踉跄了一下。
我七十八了，你动我一下试试张大年挺直腰板，我这把老骨头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够你坐十年牢的！
男人愣住了，酒醒了大半。这时，对门的年轻租客听见动静也出来了，手里还拿着手机：张大爷，需要帮忙吗我已经拨了110。
见势不妙，男人丢下一句你们给我等着，灰溜溜地走了。
关上门，林素芬瘫坐在沙发上，浑身发抖。小雅扑进她怀里大哭。张大年给她们倒了热茶，坐在一旁不知说什么好。
对不起，张大爷...林素芬哽咽道，给您添麻烦了...
傻孩子，这有什么麻烦的。张大年叹了口气，这种人就是欺软怕硬，以后他再来，你就直接报警。
那天晚上，张大年辗转难侧。他想起林素芬惊恐的眼神，小雅的哭声，还有那个混蛋嚣张的样子。一股久违的保护欲在他心中升起。
第二天一早，他敲响了林素芬的房门：小林啊，我有个想法...
对外，他们宣称是父女，实际上则是张大年为了保护这对母女而想出的权宜之计。
反正我这把年纪了，也不怕别人说闲话。张大年对前来询问的老李头说，那娘俩可怜见的，我能帮就帮。
然而，同居的日子远比张大年想象的复杂。林素芬是个勤快的女人，把家里收拾得一尘不染，还变着花样做饭；小雅活泼可爱，天天张爷爷长张爷爷短，把他哄得心花怒放。不知不觉中，这个临时的家越来越像真的家了。
一个傍晚，张大年从老年大学回来，看见林素芬正在厨房忙碌，夕阳透过窗户洒在她身上，勾勒出一圈柔和的光晕。他突然有种错觉，仿佛回到了几十年前，妻子还在身边的日子。
回来啦林素芬回头冲他一笑，今天学什么了
学...学三角函数。张大年有些恍惚，需要帮忙吗
不用，您歇着吧。林素芬擦了擦手，对了，小雅今天被选上学校朗诵比赛了，非要您去当观众呢。
张大年笑了：那必须去！我得穿我那套西装...
晚饭后，小雅早早睡了。张大年和林素芬坐在阳台上喝茶，夜风轻拂，带着初夏的芬芳。
张大爷...林素芬突然开口，您说...人到了您这个年纪，还会...还会喜欢上别人吗
张大年手一抖，茶水洒了一些：这个...理论上讲，感情不分年龄...
林素芬望着远处的灯光：我觉得您是个特别好的男人...要是...要是再年轻二十岁...
张大年的心跳突然加速，他这辈子第一次听见有人说他是个好男人——刘翠莲最后几年除了数落他就是嫌弃他。
小林啊...他清了清嗓子，我这把老骨头，半截入土的人了...
您别这么说。林素芬认真地看着他，您比我认识的大多数男人都活得明白。您学习新东西，帮助别人，还...还这么温柔。
张大年老脸发热，正不知如何接话，手机突然响了。是老李头发来的视频通话邀请。
这老小子...他嘟囔着接起来，干啥
屏幕里的老李头一脸八卦：老张！刘翠莲跟那个广场舞老头闹掰了！听说那老头还骗了她十万块钱！
张大年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该！活该！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让她嫌我没上进心！
挂断电话，他发现林素芬也在笑，两人对视一眼，笑得更欢了。笑着笑着，张大年突然觉得，离婚也许不是件坏事。
那天夜里，他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变年轻了，牵着林素芬的手在公园里散步。醒来后，他摸着怦怦直跳的心脏，自言自语道：张大年啊张大年，你这是老树要发新芽啊...
张大爷，您这领带歪了。
林素芬的手指轻轻擦过张大年的脖颈，帮他调整领带。张大年顿时觉得那一小块皮肤像是被烙铁烫过一样，热得发疼。他清了清嗓子，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面前的穿衣镜上。
咳咳，谢谢啊小林。他故作镇定地说，这老年大学毕业典礼，得穿正式点。
林素芬退后一步，上下打量着他，眼里带着笑意：您穿西装真精神，像老电影里的绅士。
张大年感觉自己的老脸又热了起来。这半年来，林素芬的每句夸奖都能让他心跳加速，比年轻时第一次约会还紧张。他偷偷瞄了一眼镜中的自己——藏蓝色西装，白衬衫，红色领带，头发染得乌黑，胡子修剪得整整齐齐。确实比一年前离婚时那副邋遢样强多了。
妈妈！张爷爷！小雅从房间里冲出来，手里挥舞着一张纸，我的作文被老师当范文啦！
张大年弯腰接过作文纸，题目是《我最敬佩的人》。他刚看了开头就愣住了——我最敬佩的人是我的张爷爷，他虽然已经78岁了，但每天坚持学习新知识...
这...张大年的嗓子突然有点哽。
林素芬凑过来看，发丝拂过张大年的脸颊，带着淡淡的洗发水香气。写得多好啊，她轻声说，小雅把你当亲爷爷了。
张大年眨了眨有些湿润的眼睛，摸摸小雅的头：好孩子，爷爷今天回来给你带蛋糕吃！
出门时，林素芬帮他整理了一下西装领子，这个自然而亲密的动作让两人都愣了一下。自从三个月前那个阳台上的夜晚后，他们之间就有一种微妙的默契，谁都没有再提起那个话题，但相处时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
老年大学的毕业典礼热闹非凡。张大年作为优秀学员上台领奖时，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他看见林素芬和小雅坐在观众席上拼命鼓掌，林素芬还拿出手机录像，脸上满是骄傲。
老张啊，那是你闺女同学老周凑过来问，长得真俊。
张大年张了张嘴，突然不知该怎么介绍林素芬。租客朋友还是...
是我...家里的。他含糊地回答，感觉自己的耳朵烧得厉害。
典礼结束后有个小型舞会。张大年原本打算领了奖就走，谁知林素芬被几个女学员拉进了舞池。他看着她在人群中旋转，浅蓝色的连衣裙像花瓣一样绽放，一时竟移不开眼。
张大爷，请我跳支舞吧。不知何时，林素芬已经站在他面前，微微喘着气，脸颊泛红。
张大年手足无措：我...我这老胳膊老腿...
您在太极拳课上不是跳得挺好的嘛。林素芬不由分说拉起他的手，来吧，就跳慢四。
当他们的手相握时，张大年感觉一股电流从指尖窜到心脏。林素芬的手比他小很多，柔软而温暖。他笨拙地跟着音乐移动脚步，生怕踩到她。
放松点，林素芬轻声笑道，您教小雅写作业时的耐心哪去了
张大年深吸一口气，渐渐找到了节奏。他们慢慢在舞池中旋转，周围的人群似乎都模糊了。林素芬的发香萦绕在他鼻尖，让他想起年轻时和刘翠莲跳过的唯一一支舞——那时他们刚结婚，还住在筒子楼里...
张大爷，您跳得真好。林素芬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
张大年低头看着她明亮的眼睛，突然有种冲动想说些什么，却被一阵骚动打断了。
素芬！果然是你！
一个粗犷的男声在舞厅门口炸响。张大年感觉怀里的林素芬瞬间僵住了。他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气势汹汹地冲过来，正是三个月前那个醉酒闹事的前夫赵铁柱。
你、你们...赵铁柱指着他们相握的手，脸色铁青，老不死的，敢碰我老婆！
舞池里的音乐戛然而止，所有人都看向这边。张大年感到林素芬的手在发抖，但他没有松开，反而握得更紧了。
赵先生，他平静地说，请注意你的言辞。这里是公共场合，而且林素芬女士已经和你离婚了。
放屁！赵铁柱怒吼，离婚证还没领呢！素芬，跟我回家！他伸手就要拉林素芬。
张大年一个侧身挡在林素芬前面：你再动手，我就报警了。
报警好啊！赵铁柱冷笑，我告这老东西拐带我老婆！
林素芬从张大年身后站出来，声音颤抖但坚定：赵铁柱，我们早就分居了，离婚手续下周就能办好。请你不要再骚扰我和我的...我的家人。
家人赵铁柱讥讽地大笑，这老头比你爹还大，你要不要脸他突然压低声音，素芬，别闹了，跟我回去。小雅需要爸爸...
小雅不需要一个打妈妈的爸爸！林素芬突然提高了声音，引得周围一片哗然。
张大年看见赵铁柱眼中闪过一丝凶光，立刻掏出手机：老周，麻烦叫下保安。对，就是上次那个事...
见势不妙，赵铁柱恶狠狠地指着张大年：老东西，你给我等着！说完转身就走，把门摔得震天响。
舞厅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盯着他们。林素芬的脸色苍白，眼里噙着泪水。张大年环顾四周，突然挺直腰板，清了清嗓子：
各位同学，不好意思打扰大家雅兴了。音乐老师，能放首欢快点儿的吗我和小林还想再跳一支呢！
众人愣了片刻，随即爆发出掌声和笑声。音乐重新响起，张大年拉着还没回过神来的林素芬又跳了起来，这次他的步伐轻快多了。
张大爷...林素芬小声说，对不起，又给您添麻烦了...
傻话，张大年笑道，这种人就该当众给他难堪。你刚才表现得很勇敢。
林素芬望着他，眼里的泪光在灯光下闪烁：谢谢您...一直保护我们。
回家的出租车上，小雅靠在她怀里睡着了。林素芬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街景，突然说：张大爷，我决定了，下周一定要把离婚证领了。
张大年点点头：需要我陪你去吗
不用，林素芬坚定地说，这是我自己的事，我能处理好。她顿了顿，只是...赵铁柱不会善罢甘休的，我怕他来找您麻烦...
我活了快八十年，什么阵仗没见过张大年拍拍胸脯，放心，我有的是办法对付这种人。
然而，张大年没想到麻烦会来得这么快。第二天中午，他正在家里辅导小雅做数学题，门铃响了。透过猫眼，他看见一个陌生女人站在门外，约莫四十多岁，穿着时髦，妆容精致。
您好，请问找谁他打开门问道。
女人上下打量着他，眼神犀利：您就是张大年先生吧我是张小梅，您女儿。
张大年瞪大了眼睛：小梅你怎么...怎么突然回来了
我不回来，怎么知道我爸找了个比我还小的女朋友张小梅冷笑一声，目光越过他看向屋内，就是她吧
小雅怯生生地从客厅探出头来：张爷爷，这位阿姨是谁啊
阿姨张小梅的声音提高了八度，我都能当你奶奶了！
张大年赶紧把女儿拉进门：小梅，有话好好说。小林不在家，这是她女儿小雅。
张小梅甩开他的手，径直走进客厅，像巡视领地一样环顾四周：行啊爸，离婚才一年，房子都让人家住进来了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张大年头疼地说。
那是怎样张小梅从包里掏出一叠纸摔在茶几上，我妈都跟我说了！她说你勾引他老婆，图谋人家的...
放屁！张大年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那个混蛋还敢恶人先告状
小雅被这阵仗吓坏了，躲进了房间。张大年深吸一口气，尽量平静地说：小梅，你先坐下，我慢慢跟你解释。
解释什么张小梅不依不饶，妈跟我说您变了，我还不信。现在看看，染头发，穿西装，学跳舞...就为了讨好那个林素芬她比您小三十多岁啊！图什么不是明摆着吗
张大年感到血压飙升：张小梅！注意你的言辞！小林是我见过最善良的女人，她...
善良张小梅讥讽地打断他，善良到住进一个老头子的家善良到让女儿叫您爷爷爸，您醒醒吧！她不就是冲着您的房子和养老金来的吗
啪！
张大年一巴掌拍在茶几上，茶杯都震得跳了起来：够了！我还没老糊涂到分不清真心假意！小林母女搬进来是因为她被家暴无处可去！这半年来，她把我照顾得妥妥帖帖，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小雅把我当亲爷爷孝敬...你和你妹妹在国外几年回来看我一次你妈嫌我没上进心跟人跑了，现在你来指责我的生活
张小梅被这一通吼震住了，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正在这时，门开了。林素芬拎着菜站在门口，看见屋内的情景愣住了：张大爷，这是...
呵，说曹操曹操到。张小梅冷笑，林小姐是吧我是张大年的女儿张小梅。咱们开门见山吧，你要多少钱才肯离开我爸
林素芬的脸色刷地变白，手里的塑料袋掉在地上，蔬菜散落一地。
小梅！张大年怒吼，你给我道歉！
道歉张小梅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林素芬，该道歉的是她吧勾引一个能做自己父亲的老头子，恶不恶心
林素芬的嘴唇颤抖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弯腰捡起地上的菜，轻声说：张大爷，我...我先带小雅出去转转...
不用走！张大年一把拉住她的手，这是你的家，要走也是不懂事的人走！
张小梅不敢置信地看着父亲：爸！您为了她赶我走
我不是赶你走，张大年沉声说，但你得学会尊重别人。小林是我的...是我的...他突然卡壳了，不知该如何定义他们的关系。
林素芬轻轻挣开他的手：张大爷，你们父女好好聊聊吧。我带小雅去公园玩会儿。说完快步走进房间，拉着小雅就往外走。
小林！张大年想追上去，却被女儿拦住了。
爸，咱们谈谈。张小梅的态度软化了些，我是为您好...
张大年看着林素芬离去的背影，心如刀绞。他转身坐回沙发，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谈吧，但有个条件——你得先听我把话说完。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张大年把这一年来的经历原原本本告诉了女儿：刘翠莲如何嫌弃他，如何跟广场舞老头跑了；他如何重新振作起来学习新知识；如何遇见被家暴的林素芬母女；以及这半年来他们如何像一家人一样生活...
小梅，爸这辈子没求过你什么，最后他说，但这次，爸求你用眼睛看清楚，用心去感受。小林是什么样的人，我对她是什么感情...不要被那个赵铁柱的谗言蒙蔽了。
张小梅沉默了很久，才轻声说：爸，我只是怕您被骗...您知道现在有多少专门骗老年人财产的案例吗
我还没痴呆呢，张大年苦笑，我的钱怎么花，我心里有数。再说，小林从来没要过我一分钱，反而经常用自己的工资补贴家用。
张小梅叹了口气：那您...您是真的爱上她了
张大年望向窗外，夕阳的余晖染红了半边天空：小梅啊，到了爸这个年纪，爱这个词太沉重了。我只知道，和她在一起，我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每天早上睁开眼，都有盼头...
张小梅的眼圈红了：爸，我...我需要时间消化一下。我先回酒店了，明天再来找您。
送走女儿，张大年立刻给林素芬打电话，却一直无人接听。天色渐暗，他开始担心起来，正准备出门寻找时，电话响了。
张大爷...是林素芬的声音，带着鼻音，我和小雅在火车站...我想，我们还是暂时搬出去住比较好...
胡说八道！张大年急了，你们在哪我马上过去！
不用了，林素芬轻声说，您女儿说得对，我这样住在您家确实不合适...会给您带来闲话...
林素芬！张大年几乎是吼出来的，你听着，我不管别人怎么说，这个家不能没有你和小雅！你现在立刻带着孩子回来，否则...否则我就坐出租车满城找你们！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传来小雅的哭声：妈妈，我想回家，我想张爷爷...
林素芬似乎妥协了：好...我们这就回去。
挂断电话，张大年长舒一口气，随即又紧张起来——他得想办法挽回局面。突然，他灵机一动，冲进卧室翻箱倒柜...
当林素芬牵着小雅的手慢慢走回小区时，天已经完全黑了。远远地，她看见单元楼下闪烁着点点亮光。走近一看，竟是几十支蜡烛摆成的心形，张大年穿着那套西装站在中间，手里还捧着一束玫瑰花。
这...这是干什么林素芬惊呆了。
邻居们纷纷从窗户探出头来，有人还吹起了口哨。张大年深吸一口气，单膝跪地——这个动作让他的老骨头发出抗议的咯吱声。
小林啊，他的声音有些发抖，我张大年活了七十八年，从来没干过这么疯狂的事...但今天我想明白了，与其在乎别人的眼光，不如珍惜眼前人。
林素芬捂住嘴，眼泪夺眶而出。
我知道我年纪大，说不定哪天就蹬腿了...张大年继续说，引得围观众人一阵笑声，但我保证，只要我活一天，就会保护你和小雅一天。你愿意...愿意正式成为这个家的女主人吗
小雅兴奋地拽着妈妈的衣角：妈妈！张爷爷在求婚耶！
林素芬又哭又笑，上前扶起张大年：您快起来，膝盖受不了的...
那你答应我了张大年执着地问。
林素芬看了看周围看热闹的邻居，红着脸点点头：我答应您...但我们得慢慢来，好吗
好，好！张大年乐得合不拢嘴，把花塞进她怀里，走，回家！我让小梅看看，什么叫真心！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人群外传来：爸！您这是...
张小梅站在不远处，手里还拎着外卖袋子，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张大年挺直腰板，牵着林素芬的手走到女儿面前：小梅，正式介绍一下，这是你未来的后妈，林素芬。
张小梅的表情像是被雷劈了，看看父亲，又看看林素芬，最后目光落在满脸期待的小雅身上。出乎意料的是，她突然笑了：爸，您真是...越来越让我刮目相看了。
她转向林素芬，伸出手：林阿姨，对不起，刚才是我太冲动了。我爸这一年变化很大，看来都是您的功劳。
林素芬迟疑地握住她的手：不，是我该谢谢你爸爸...他救了我和小雅...
行了行了，别站这儿说了，张大年搂着两个女人的肩膀，回家吃饭！小梅，尝尝你林阿姨的手艺，保证比你妈强十倍！
在众人的掌声和祝福声中，四人走向单元门。小雅蹦蹦跳跳地跟在后面，突然大声说：那张爷爷和妈妈结婚后，我是不是要改口叫您爸爸啦
张大年一个踉跄，差点摔在台阶上。林素芬和张小梅同时伸手扶住他，三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
夜风轻拂，带着初夏的温暖。张大年想，人生啊，真是充满了意想不到的转折。七十八岁又怎样他的新生活，才刚刚开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