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伙纷纷抬头看向郭平安,目光也在姜娴身上打探。
乔荀坐在县学王教谕他们那一桌,看见这一幕不免有些担忧。
郭平安看向大家伙,又指着姜娴说道:“这位姜娴姜姑娘,就是她神来一手救了我夫人和犬子的性命,将他们从鬼门关救了回来,所以从今往后姜娴便是我郭某和夫人的异姓亲妹妹,是我儿子郭拂尘的干娘。”
此话一出,满堂皆惊。
有人感慨姜娴可真是好命,一下子从农户女就成为县太爷夫妇的亲妹妹了,还成为小公子的干娘。
也有人心想姜娴可真会拍马屁啊!
倒是角落里的沈家父子,一个欢喜一个冷脸。
沈君熹那日回去就被沈中鹤呵斥了一顿,因为他想和乔荀争取一下,但沈中鹤直接让儿子灭了这个心思,已经开始给他相看女子。
如今青州城好几个世家大族的女子到了必须嫁人的年纪,已经在迅速配婚,沈中鹤自然是想全家更上一层楼,全部搬迁去青州城。
正好青州城的松鹤堂在这两年也站住脚,能够稳住,均溪县的药铺交给掌柜的打理就好。
沈君熹垂头丧气了几天,如今更是没了心思进取。
他忽然不知道自己努力的意义何在?
从前一心想证明自己,换取父母的认可,允许他不顾家世门第娶到心爱之人。
可现在还是走上了爹娘安排的老路。
沈君熹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今日洗三宴听闻姜娴会来,他才跟着一块出门。
哪怕家中现在已经有了安危,还有人试图对沈君瑭动手也惹不起沈君熹一丝丝的兴趣。
沈中鹤听着县太爷当众夸赞姜娴,将沈家的功劳全部忘却脑后,他冷眼看向沈君熹:“你看看,这就是你看上的女子,攀炎附势怪有一套,哼,若非老夫的医术夫人岂会那么快的脱离险境!”
可是县太爷提都不提一句沈家的功劳,全被姜娴抢走了。
沈君熹眸中虽为姜娴高兴,但还是落寞苦涩地望向愤愤不平的父亲。
“父亲,姜姑娘并非你所说那样,孩儿如今听你的话娶青州宗氏嫡女,你又有何不悦的?反正要不了多久咱们举家都要迁入青州了!”
沈中鹤不悦轻哼:“看看你那脸色,赶紧收起你那一套,还有延年堂做的事你近日多注意点,你弟弟要有个三长两短,为父拿你是问!”
“知道了,父亲!”沈君熹低垂着头,又忍不住看向郭平安身旁的姜娴。
因为姜娴平日里总是穿着束手束脚的猎户服,一头如瀑布般的乌黑长发只用一根红布扎着马尾辫,英姿飒爽还有几分侠士之气。
今日她身着一件浅青色的妆花缎袄,领口袖缘皆用孔雀蓝线绣的兰花,袄子下是条深绿色的马面裙,裙门处用盘金绣满了缠枝宝兰花草,金线勾边处又缀着细如发丝的银线,格外耀眼。
一头乌黑的长发盘起凌云髻,鬓角斜插着两朵兰绒花,一根银簪坠着珍珠流苏,与耳垂上的两颗小珍珠环佩相映,衬得整个人秀气水灵,一双潋滟的桃花眸如含波弄影,精巧灵动得叫人看得都痴了。
这还是沈君熹头一次看穿女装的姜娴,心里更难受了。
如此佳人,却无缘分。
“爹,我想先回去了。”沈君熹闷闷地说了一句。
沈中鹤冷哼道:“你是该回去了,赶紧收拾东西去青州城,这几日要忙着筹备与宗氏嫡女成婚,也不必在此浪费时间!”
沈君熹贪恋地又看向郭平安身旁的姜娴,心中愈发酸涩难受,逐渐红了眼眶。
郭平安今日十分高兴,当众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金镯子递给了姜娴。
“妹妹,这是做姐夫的送你的见面礼,你可千万不要嫌弃啊!”
大家伙再次感慨,这县太爷是真动真格的,并非嘴上说说啊!
实打实的金镯子,掂量着十分沉重,和顾染清送的祖母绿的手串搭配在一起,还真别说,挺好看!
姜娴受宠若惊的看着手上沉甸甸的金镯子,瞧着郭平安高兴那个样子,仿佛手中的金镯子烫手一样,连忙摇头又推回去:“不行,郭大人,我已经收下夫人给的碧玉手串,可不能再收金镯子了,这太贵重了……”
“欸,给你你就拿着,咋还喊夫人大人,该改口了!”郭平安当众后退一步,态度十分坚决:“做姐夫的送你一份见面礼是应当的,你若是不收,可就是看不起我和你姐姐了啊!”
姜娴真是被郭平安夫妻俩搞得没脾气,又看了一眼在座的各位,硬着头皮收下了,心想回头送点差不多价格的回礼便是。
“好,那恭敬不如从命,姐夫送的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
“快收下吧,不然你姐姐回头可饶不了我!”郭平安一脸随和,仿佛真和自己的妹妹一般随意说话,那当众暴露妻管严的神情逗得大家伙纷纷笑起来。
本来都是来吃席面的,谁知大家伙纷纷都羡慕上了姜娴。
这均溪县里有多少商户想和郭平安扯上关系,为了请他吃一顿饭找人都要花好几十两上百两银子,有的为了一个行商证恨不得豪掷千金也都见不上县太爷一面。
谁能想到啊,叫姜娴一个农户女走了捷径!
乔荀坐在人堆里安静地看着姜娴在大庭广众之下不卑不亢,举手投足间都透着大气的模样,心想不愧是自己喜欢的女孩儿,真璀璨夺目啊!
不一会郭平安命人抱来了小公子郭拂尘,当众请了德高望重的几个亲戚给他简单清洗了一下手脚还有头上擦拭一下,就急急忙忙地抱回去了,接下来便是歌舞升平,推杯换盏。
姜娴随着霜雪和小家伙回了后院里,看着手腕上沉甸甸的两份礼物,无奈一笑。
不想染风霜,奈何风霜任。
即便她一直以来都秉承着爹娘的习惯,不与人深交,也避免不了这世间的各种缘分往来。
谁能想啊,半个月以前她还是个啥也不是的女猎户,家里才勉强温饱。
这收养糖糖不过一阵子,钱粮满仓,还和县太爷夫妇成为了干亲,成了小公子的干娘,从今往后她也是能在均溪县城横着走的人了。
顾染清瞧着姜娴回来后,立即吩咐丫鬟添碗筷给她,叫她坐下吃饭,姜娴回以暖心的笑意,发觉顾染清母子额间的黑气都减轻了不少。
姜娴有些诧异,自己难道能和糖糖一样了吗?还是说沾了糖糖的光?
吃过午饭,顾染清累得不行带着孩子歇下了,姜娴随之告辞。
郭平安特意命人送姜娴和乔荀回去,这一幕被李自满看在眼里,他不动声色地转身回到自己居住的小院,草草写了几句话后绑在鸽子上传了出去。
……
匀速行驶的马车上,乔荀温润浅笑着祝贺姜娴:“恭喜娴儿,往后我也能沾一沾你的光,和县太爷能成为连襟了!”
姜娴浅笑嫣然:“你也和那帮人一样故意笑话我是吧?不过是走了狗屎运罢了。”
“怎么会,由衷地祝贺你,往后在均溪县便是有了靠山,旁人想欺负你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这是好事!”
“但愿吧。”姜娴目露担忧看了一眼乔荀,心想郭平安不过是个七品县太爷,俞家才不惧怕他呢!
不过多一个靠谱的亲戚总比没有强!
姜娴开始有些期待自己的行商证了。
之前每次都要在市集上摆摊,风吹日晒的她都受够了。
只要有了行商证就能在县城里租赁铺子卖野味,爹娘手艺好,没准还可以开酒楼做烤肉,日子一点点变好起来,总比没有奔头强!
乔荀见姜娴的语气并不是多高兴,抬手握拳抵在唇边清了清嗓子望向她,也没瞒着:“那日在淮阴湖旁,你不是好奇我和郭大人怎么会同时在那儿吗?”
姜娴点头:“嗯,当时你没说,然后被你哥说话给打岔过去了!”
乔荀勾唇一笑,眸中满是希冀:“是燕王微服私访来了均溪县,找了我和郭大人畅谈一番,命我们帮他做事情,而他这一行的目的就是找出俞家贪污受贿的证据!”
“啊?你是说上头要动青州俞氏?”姜娴大吃一惊,不敢置信。
那俞氏如今最高品阶的官员不都做到了吏部尚书,阁老之一吗?
“对,青州京城的俞氏要一起对付,争取一网打尽!”
这些事虽然隐晦,燕王也要求保密,不要轻易泄露出去,但姜娴即将成为自己的妻子,乔荀有必要让她心安一些,也省得被俞氏父子搞得有些提心吊胆。
“他们家是犯事了吗?”姜娴意外之后,就是庆幸。
这下好了,两条大腿抱得稳稳的,也就不怕俞氏欺人太甚了。
乔荀点头:“自古以来,权臣功高盖主不自知,都会被皇上忌惮,更何况俞氏家主身为吏部尚书,门生遍布天下,嚣张狂妄,携手各大世家一直阻挠皇上推行新政,自然引起皇上不满,皇上想牢牢把控权势,改变这快被腐朽蛀空的朝堂,便不得不快刀斩乱麻!”
“也好,如此的话咱们就不必如惊弓之鸟,一直防范着俞氏父子了!”姜娴心里安定不少。
忽然看见乔荀灰暗下去的印堂瞬间漆黑一片。
凶兆之相!
不好!
姜娴不知道乔荀为何会这样,但接踵而来的肯定是危险。
“停车!”
她朝着车夫大喊一声,车夫猛地拽直了缰绳,马儿扬蹄嘶鸣一声停在了原地,差点没将他们三个癫飞出去。
乔荀眼疾手快的双手支撑住车厢,姜娴一头撞在他的胳膊上。
车夫也收惊了,急忙问道:“小姐,这是怎么了?”
现如今姜娴是顾染清郭平安夫妇俩的妹妹,县衙府上的奴才全都称呼姜娴小姐,把她当自家主子看待。
姜娴看着黑气愈发渐浓的乔荀,沉声说道:“我有事要下马车,你先回去吧,一会我们自己走就行!”
“啊?大人和夫人吩咐一定要亲自将你送到家门口方可……”
“不用了,过几天我自会和你们大人亲自说一声,你赶紧回去吧!”
姜娴已经没空和车夫叽歪,说完直接拽着乔荀就跳下马车,快要拖地的马面裙拖在地上,差点没注意踉跄摔倒。
乔荀本想问姜娴怎么了,却低垂目光看着那微微有些磨出老茧的小手紧紧握住自己的手。
肌肤之亲贴在一起的感觉,让他整个脑子轰然失去一切思考的能力,任由姜娴拽着朝着田地里走去。
车夫赶着马车也下不了田埂小道,无奈掉头返回。
他刚走没一会,姜娴赶紧带着乔荀躲在了一处草垛子后面。
乔荀不明所以,一股淡淡的兰花香味钻入鼻息,才使得乔荀恢复一点点理智,低声询问:“娴儿,你可是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了?”
姜娴点头,如若没有猜错,有人追上来要找乔荀麻烦。
话音刚落不远处传来马儿的嘶鸣声,远远看过去只见一列马队拦住了车夫,惊得马儿嘶鸣,车夫到底是县太爷府衙的人,对方不敢轻举妄动,随后确认马车里没人后,一行人掉头扬长而去。
这一幕看得乔荀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