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语点了这个头，黄父黄母才不情不愿离去。

    暑假在家的日子，变得很快也很慢。

    出门帮妈妈买卤菜，回来的路上，无意间听见街坊邻居的议论：

    “你听说了吗？小叶那孩子找了个外国男朋友，还是黑人。”

    “不是吧？又不是非洲的，也不是美国的，我听说是中东的，那儿富得流油。”

    “这么有钱还回来干什么？我如果是她，干脆在国外定居好了，总比毕业后再打工强。”

    “现在遍地都是大学生，毕业后也不容易找工作，一个月拿千薪水，哪有当富太太过得自在。”

    “不过你们听说了吗……”

    其中一个阿姨陡然压低了声音，以至于叶语听不真切，直到她走近，大家才停止议论。

    “阿姨婶婶们好，你们在聊什么？我刚听见了。”

    “没什么，就是你离家一年，我们都很担心你。”有腰身粗壮、善言谈的阿姨，悻悻笑着开了口：

    “她们说你腿上有纹身，写着一行字，好像什么什么玫瑰，真的假的？”

    “哦哟，可了不得了。你以前上学时就是尖子生，我们还常拿你激励自家孩子，让他向你学习呢。”

    “怎么考上大学就放飞自我，跟那些精神小妹一样，还去纹身了？”

    “阿姨，这是我的自由，外人无权干涉。就像我也不会打听你退休金，以及你老公这个月去了几次红灯区。”叶语深知这些街坊四邻，没有坏心眼儿，就是嘴碎，爱到处瞎打听。

    因而她们平时给自己瓜果点心，她会笑得眉眼弯弯，说句谢谢。

    但如果冒犯自己，也不会惯着。

    “每个人都有隐私，大家互相尊重。换位思考，你也不愿意别人，把你跟妯娌吵架的事，拿出来讨论和说笑吧？”

    “我本来就不赞同，拿自己家小孩跟别人家孩子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优点和缺点。”

    “你拿自家小孩跟我比，怎么不先拿你自己跟收入上百万的父母比？”

    “你看你这孩子，小小年纪不知道在哪学的伶牙俐齿。以前小的时候最是乖巧懂事，是咱们院里多少小男孩的梦中情人。”街坊婶子将她拉到一旁，神秘兮兮道：

    “我们没有坏心眼，是为你着想。”

    “都说你身上这纹身是字母圈的，怕你上当，被别人骗财骗色，又伤害身体。”

    “你还没出校门，见识浅，可千万多个心眼。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阿姨还知道字母圈儿呢，玩得挺花呀。先说我没这个雅兴，你算有，也没义务跟你们汇报吧？”叶语将手抽回来，倒是没直接翻脸，也用嬉笑的口吻，一字一顿怼回去：

    “我看你们就是太闲，儿子创业的钱准备好了吗？养个女儿就不用准备嫁妆了是吧？”

    “有这闲工夫多去打打工，也省得在这乱传闲话。”

    叶语回了家，先去浴室冲了个凉，方才恶心油腻的感觉，仍旧未散去。

    抚摸着他亲自篆刻上去的文字，心脏仿佛中了一枪，血流如注。

    吃饭时，母亲看见她脖颈上的吊坠，十分具有异域情调，不像本国产物，甚至比大牌还要具有贵族气。

    边吃边跟她闲聊：“这项链也是在塔国买的吗？看着蛮高档的，应该要不少钱吧？”

    叶语低头看了眼，止住心底的惊涛骇浪，表面还在强作镇定：

    “没，这是他叔叔送给我的。”

    “没事带着玩的，开学就不带了。”

    “我也不知道贵不贵，应该挺值钱的。”

    “不只是值钱，应该是买都买不到吧。”叶母从女儿那儿旁敲侧击，打听出了一些、她这位前女婿的身世。

    知道这东西价值连城，倒也没发表更多看法。

    见她回来之后，多数时候心情平静，也就放心了。

    尊重女儿的选择，没什么比她过得好更重要。

    “妈是不赞同分手了，男孩子就把东西要回去。因为女孩子也付出了感情，青春，甚至身体。”

    “也不支持分手后，就将东西都还给他。你如果赌气，为了证明自己骨气，妈不拦着。”

    “但如果你想留着，也没什么问题。”

    多少女人太傻，跟男朋友在一起时买的房子车子，赚得票子。

    分手后，表示清高，就光杆司令走了。

    一堆好东西，都便宜了那个现实清醒的男人，和他后面的女朋友。

    “妈，我这次回来带了一样东西。”叶语说着话，眼见面前的碗里，又被妈妈夹了一筷子排骨。

    “那两个欧洲人说这是中国的瓷器，但我不确定是真是假。要不拿到博物馆去，由他们鉴定，是真的就捐了，假的放在家里观赏。”

    “好，应该是真的，咱们不贪着不义之财，就当为国做贡献了。”叶母笑眯眯摸了摸女儿的头，给她夹菜的手就没停过。

    粉蒸肉、炸带鱼、素丸子……只将她面前的碗都推成了小山。

    吃过饭，叶语争着洗碗，却没抢过妈妈。

    被迫回到房间里，打开风扇，感受着正午毒辣的阳光。不多时，身上的背心就变得汗津津了。

    忐忑拿起手机，莫名有一种近乡情更怯的错觉，登录上许久不曾看过的社交平台，发现彭季轲在线，两个人却都未主动说话。

    这还是她刚到塔国时申请的账号，那时候只添加了他一个好友。

    后来没了智能手机用，便也直接断网，成了山顶洞人。

    这会刚登录上聊天软件海外版，就收到了好友申请，头像正是她在塔国时的家庭教师。

    点击了通过，就看见对方发来的消息：

    [叶子，你怎么样了？回国了吗？一切都好？]

    [你走得太匆忙，还没来得及跟你道别。在庄园的日子里，我跟你相处真的很愉快。]

    [你走以后再也不能借你的光，吃那些新鲜水果和蔬菜，还有几分想念。]

    随后，对方发过来一张在医院上班的照片，白大褂上的女孩子，头上戴着面纱，只露出一双狭长的眼睛。

    仿佛一瞬间，将她拉回了那段岁月。

    [有机会来中国玩，我外婆种了很多西红柿、黄瓜、茄子和豆角，家里的园子都吃不完，到时候让你一次吃个够。]

    [到时候你可以住在我家里，我带你出去旅游，给你当向导。]

    [不管在塔国还是中国，都是你照顾我，怪不好意思的。]家教回。

    叶语回复过去一个抱抱的表情包，下一刻，收到彭季轲发来的视频邀请。

    心跳漏了半拍，怀疑地揉了揉自己眼睛，然后按下接听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