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丽正殿。
殿门“哐当”一声,被沉重地合上,门外铁锁落下的声音,清脆而又刺耳,像是在宣告这座华美宫殿,从此刻起,便是一座囚笼。
阳光透过格窗的缝隙,在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上投下道道斑驳的光影,将大殿分割成明暗相间的囚牢。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死寂,往日里侍立在侧的内侍和宫女们,此刻早已被遣散,远远地躲在殿外,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李承乾被两名金吾卫毫不客气地“送”进大殿中央,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那条伤腿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让他眉头紧蹙。
“太子殿下,得罪了。”为首的金吾卫校尉面无表情地拱了拱手,声音里听不出丝毫敬意,反而带着一丝警告。
“陛下的旨意,您好生在殿内思过。若无传召,踏出此门半步,我等便只能奉旨行事。”
说完,他便带着手下转身离去,脚步声沉重而又决绝,仿佛在践踏着东宫仅存的最后一丝尊严。
李承乾没有理会他们的威胁。
他缓缓直起身,环顾着这座他生活了十年的宫殿。
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曾是他荣耀与地位的象征,也曾是他背负的沉重枷锁。
前世,他也曾被禁足于此。
那时的他,惶恐、绝望、愤怒、无助,像一头困兽般在殿内咆哮,砸碎了无数珍贵的器物,最终在泪水与酒精中,将自己的意志消磨殆尽,一步步走向了侯君集为他编织的谋反陷阱。
但现在,站在这里的,是一个全新的灵魂。
他深吸一口气,那股属于特种兵的冷静与理智,迅速压制了这具身体里残留的少年情绪。
疼痛与羞辱,非但没能让他消沉,反而像兴奋剂一样,刺激着他每一根好斗的神经。
他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禁足?
在那高高在上的父皇和沾沾自喜的政敌看来,这或许是惩罚,是剥夺他权力的,而是一个个名字,一个个地址,一个个看似毫无关联的物件。
“第一件事,”李承乾的声音变得冰冷而高效,充满了军人般的命令感,“立刻派你最信得过的人,秘密出宫。”
“去城西的铁匠铺,找一个叫‘张阿六’的独臂铁匠,告诉他,‘故人让’,让他连夜打造五十套‘马蹄铁’,图样在此。钱,从东宫的私库里出,要快,要密!”
他将一张画着后世标准马蹄铁和蹄钉的图纸,递给了常何。
常何接过图纸,满脸困惑。
这弯弯曲曲的铁片是何物?但他不敢多问,只能牢牢记下。
“第二件事,去长安西市,找到一个叫‘称心’的娈童。不要惊动任何人,把他秘密带进宫里,安置在偏殿。”
“记住,孤要的是一个活的、健康的、并且绝对忠诚于孤的‘称心’。”
提到这个名字时,李承乾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前世,这个娈童是他自暴自弃的象征,是他被天下人耻笑的污点。
但这一世,他要让这个污点,变成一枚最锋利的棋子。
“第三件,也是最重要的事。”李承乾放下笔,目光如炬,盯着常何。
“从现在开始,严密监视东宫之内所有人的动静,尤其是那几个父皇安插进来的眼线。孤要知道他们每天见了谁,说了什么话,传递了什么消息。必要的时候……”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充满了杀意。
“孤允许你,用一些非常的手段,让他们永远闭嘴。”
常何的心脏,猛地一缩。
他知道,太子殿下,是真的变了。
以前的太子,虽然也会发脾气,但骨子里却是个优柔寡断的少年。
而现在的太子,每一个眼神,每一道命令,都像一头潜伏在黑暗中的饿狼,冷静、致命,并且对鲜血充满了渴望。
“奴才……遵命!”常何颤抖着接过纸条和图样,小心翼翼地藏入怀中。
“去吧。”李承乾挥了挥手,“记住,孤现在被禁足,这既是危机,也是我们的保护色。”
“趁着所有人都以为孤在自怨自艾的时候,把孤交代的事情,办得滴水不漏。”
常何躬身告退,脚步匆匆,却不再像之前那般慌乱,反而多了一丝亡命之徒般的决绝。
看着常何的背影消失在殿门后,李承乾才缓缓走到窗边,看向外面那片被宫墙圈住的四方天空。
他的脸上,毫无波澜。
那场惊天动地的朝堂对峙,不过是他吹响的战争号角。
真正的战斗,从此刻,才刚刚开始。
他要做的,不仅仅是保住太子之位。
他要做的,是在这座看似坚不可摧的牢笼之内,为自己锻造出一支足以颠覆乾坤的力量!
马蹄铁,只是一个开始。
它将赋予大唐的骑兵无与伦比的机动性和耐力,这是一份谁也无法拒绝的泼天功劳。
而他,需要用这份功劳,去撬动一个人——一个能帮他真正掌握“兵权”的人。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名字。
一个战功赫赫,却因功高震主,此刻正赋闲在家,郁郁不得志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