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尚心想，李明珠这刁蛮公主正在气头上。
张德海明显也看出来了，正等着这个机会把自己撕碎呢！
不能再等了！必须先下手为强！
与其等他发难，不如利用公主这把刀，先把他废了！
既能除掉这个眼线，又能暂时平息公主的怒火，更能在宫人中立威！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戾气，猛地从廊柱后闪身而出，声音拔得贼高，“好你个张德海！”
范尚一声断喝，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他快步走出，脸上堆满仿佛见到救星般的惊喜，“公主殿下！您可真是明察秋毫、慧眼如炬啊！小的正愁找不到这欺上瞒下、中饱私囊的老贼呢！没想到您一来，就把他揪出来了！殿下英明！殿下圣断！”
这一嗓子，不仅把张德海吼懵了。
连气头上的李明珠都愣了一下，甚至忘了自己为啥来了。
张德海脸色瞬间煞白，本能地反驳，“范尚！你血口喷人！公主殿下，您千万别听他……”
“住口！”李明珠骄横地打断张德海，杏眼圆睁，立刻被新的话题吸引了注意力，“范尚！你说！这老东西怎么欺上瞒下、中饱私囊了？给本公主说清楚！若有半句虚言，本公主连你一块儿收拾！”
范尚要的就是她这主持公道的劲儿！
他立刻躬身，刻意提高了音量，“公主殿下容禀！这张德海，身为长乐宫管事太监，不思为主子分忧，反而克扣我等奴才的月钱，层层盘剥，中饱私囊！殿下今日在此，正是替天行道、为民做主！小的斗胆请殿下恩典，让这些平日里敢怒不敢言的苦命人，也说说他们的冤屈！有殿下您这青天大老爷在此，他们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青天大老爷？”
李明珠一听这称呼，先是一愣。
随即一阵得意涌上心头，下巴扬得更高了，“说！自有本公主在！都给本公主说！看谁敢不老实！”
范尚立刻朝着人群喊，“赵玉峰！李长顺！你们俩说说，你们被克扣了多少？前几日是谁看不过眼，接济了你们五两银子？那银子，可够你们被克扣几个月的？”
赵玉峰和李长顺本来远远躲着看热闹，被范尚点名，立刻像打了鸡血般冲出来。
“回公主殿下！”赵玉峰第一个扑通跪下，声音带着哭腔，“范公公所言句句属实啊！这张德海心黑手狠！我们这些下等太监，每月例钱本就微薄，他却要抽走大半！殿下！您要为小的做主啊！”
李长顺也不甘示弱，跟着跪下，声泪俱下，“殿下！这老贼不仅克扣月钱，连饭食都要刮一层油水！我们吃的都是些馊饭剩菜，他却顿顿有肉！他还经常找茬罚我们，动不动就是扣钱、挨饿、挨板子！小的们敢怒不敢言啊！公主殿下！您是青天大老爷！求您给我们这些苦命人一条活路吧！”
有了这两个人带头，那些拿过范尚银子的，也受过张德海压榨的，纷纷鼓起勇气出来哭诉。积怨已久，此刻有范尚撑腰，有公主在场，还怕什么？
“公主殿下！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张公公他……他确实克扣得厉害！”
“是啊公主！他还把库房里一些用度偷偷变卖……”
“请公主殿下为我们做主啊！”
“青天大老爷！求公主主持公道！”
一时间，七嘴八舌，群情激愤。
甚至还有一个宫女红着脸出来哭诉，说张德海逼着她要跟他对食。
李明珠一头雾水，“什么是对食？”
范尚立刻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飞快解释，“就是……就是要这宫女做他老婆……”
李明珠一听，小脸顿时涨得通红，又羞又怒，指着张德海大骂，“你一个太监……你还要老婆？你……真恶心！不要脸！”
这彻底点燃了她的怒火。
张德海彻底慌了！
面如死灰，浑身筛糠般抖个不停，指着众人，“你……你们！你们这群忘恩负义的东西！血口喷人！污蔑！都是污蔑！公主殿下！您千万别信他们！他们是受了范尚这小畜生的指使！他们串通好了要害奴才啊！奴才对太后、对丞相忠心耿耿……”
“够了！”李明珠最恨的就是霍莽那老贼，张德海一句“对丞相忠心耿耿”简直是在她怒火上浇油！
“好你个张德海！一个人说你可能是冤枉你，这么多人指证你，铁证如山，还敢死不认罪！还敢搬出霍莽来吓唬本公主？！”
她俏脸含霜，柳眉倒竖，骄纵蛮横的戾气直冲头顶，“来人！给本公主狠狠地打！打到他认罪为止！打烂他的嘴！”
几个平日里也没少受张德海排挤的健壮太监，此刻得了公主命令，又见张德海大势已去，立刻如狼似虎地扑了上去，一把将瘫软在地的张德海死死按住。
“公主！饶命啊！奴才冤枉！冤枉啊！霍丞相……霍丞相他……”张德海杀猪般嚎叫起来，涕泪横流，搬出最后的救命稻草。
殊不知，这“霍丞相”三字彻底点燃了李明珠的炸药桶！“还敢提霍莽？！给本公主往死里打！”
板子高高举起，带着风声狠狠落下！
“啪！”
“啊——！”
“啪！”
“饶命啊殿下！”
“啪！”
“呃啊……”
沉闷的板子声、凄厉的惨叫声、含糊不清的求饶声混杂在一起。
张德海起初还能挣扎哀嚎，渐渐声音就弱了下去，只剩下皮开肉绽的闷响和偶尔几声无意识的痛哼。
鲜血很快浸透了他青灰色的太监服，在地面上洇开一片刺目的暗红。
围观的太监宫女们，有的面露快意，有的眼神惊恐，有的悄悄低下头。
不知打了多少下，执刑的太监终于停了下来，探了探鼻息和颈侧，回头道，“启禀公主，没……没气了。”
范尚连忙上前检查，心头也是一沉。
完了，这老阉狗还真不禁打！
他本意只是想借李明珠的手狠狠教训张德海，让他彻底失势滚蛋，没想闹出人命！
然而，李明珠的反应比他预想的还要精彩。
短暂的茫然无措后，她看着周围那些吓得噤若寒蝉、面无人色的太监宫女，小嘴一撇。
居然叉起腰，脸上露出鄙夷的神色，“瞧你们那怂样！不就打死个老阉狗么？至于怕成这样？本公主一人做事一人当！有什么大不了的！本公主一力承担！母后要罚，本公主认了就是！”
这话一出，范尚却是忍不住给李明珠点个赞。
别的不说，就是这副豪气干云的气质，也是当之无愧的女中豪杰啊。
不过范尚可不能让李明珠来扛这个锅，毕竟这一深究下来，还是自己的问题。
到时候还可能落一个挑唆公主行凶的罪名。
范尚想着也顾不上什么尊卑了，一把将她拉到旁边僻静处。
他压低声音，语气又快又急，带着刻意的惊恐，“我的殿下！您小声点……”
李明珠被他拽得一愣，不满地瞪眼，“范尚！放手！本公主说了，我承担！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