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暗流涌动

类别:科幻灵异 作者:AB布 本章:第9章 暗流涌动

    画院沉重的大门在身后缓缓合拢,发出沉闷的响声,隔绝了城外面喧嚣的市井声。金弘懿,站在阔别十年的庭院中。熟悉的松香与墨汁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亲切感。庭中那棵曾在他笔下生辉的老槐树,似乎更加虬劲沧桑,几片枯叶打着旋儿落下,砸在青石板上,声音清晰得刺耳。

    十年了。当年被狼狈驱逐的场景还历历在目,那份屈辱与不甘,早已在妙香山的寒霜冷月里淬炼成一把深藏于鞘的利刃。此刻,他回来了,带着主上殿下的敕令,也带着他自已蛰伏十年的渴望。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力,是好奇、是审视、更是深深的敌意。他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从回廊的阴影里、从半开的窗棂后投射过来,像细密的针,扎在他的旧伤疤上。

    “金弘懿,别来无恙?”

    一个沉稳却带着刻意疏离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庭院的寂静。

    金弘懿循声望去。只见画院林鉴大人,身着深绯官袍,在几位元老的簇拥下,正从正厅的台阶上缓步而下。十年光阴,并未在林鉴脸上刻下太多风霜,反而更添了几分位高权重的威仪与圆滑。他的笑容恰到好处,眼底却是一片冰冷的深潭,毫无暖意。

    金弘懿微微躬身,姿态不卑不亢,嘴角勾起一丝通样客套而疏远的弧度:“托林大人的洪福,妙香山水,倒也养人。十年未见,大人风采依旧。”

    他刻意加重了“妙香山水”四字,平静的语气下,是只有彼此才懂的暗流。

    林鉴走到近前,目光如鹰隼般上下打量着金弘懿。昔日的少年天才,如今已过而立,褪去了几分桀骜的锋芒,代之以一种内敛的沉静。粗布衣衫掩不住挺拔的身姿,眉宇间沉淀着岁月的风霜,却更显深邃。唯有那双眼睛,依旧明亮锐利,仿佛能穿透一切虚妄,直抵本质。这让林鉴心中警铃大作。

    “主上殿下怜惜画院困境,特召你回京相助,真是……煞费苦心。”林鉴皮笑肉不笑地说着场面话,眼神却锐利如刀,“既然回来了,想必殿下也告知了缘由。画院遭此无妄之灾,皆因一幅不该出现的画作。娘娘震怒,限期雨祭之前揪出作画之人,否则,我等项上人头难保。”

    他刻意强调了“无妄之灾”和“项上人头”,将压力和责任隐隐指向金弘懿的回归。

    金弘懿神色不变,淡淡道:“职责所在,自当尽力。不知那幅‘惹祸’的画作,现在何处?弘懿愿先睹为快,看看是何等‘惊世骇俗’之作,竟能惊动王大妃娘娘凤驾亲查。”

    林鉴等的就是这句话。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抬手示意。很快,一个画员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卷轴过来,在庭院中央的石桌上徐徐展开。

    画卷甫一呈现,金弘懿的呼吸几不可察地一滞!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那画风!那用墨的浓淡!那线条勾勒间特有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顿挫和灵动的转折!尤其是那渲染云气的独特手法——并非传统层层晕染,而是在关键处大胆留白,以极细的墨线勾勒出云雾流动的肌理,营造出一种近乎梦幻的氤氲感……

    这分明是他当年在位时教给那个唯一陪在身边、天赋卓绝又心思纯净的少年——林墨的手法!是他金弘懿的“游丝描”结合了少年自身感悟后形成的独特风格!

    十年了,这孩子……竟然这么大进步?而且……竟敢画这种东西?!

    巨大的震惊和更深的忧虑瞬间席卷了金弘懿。他几乎要脱口而出那个名字!但林鉴那双充记算计、紧盯着他每一个细微表情的眼睛,让他硬生生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林墨这孩子,怎么会卷入这种旋涡?他知不知道这画一旦被认定,等待他的会是什么?轻则前程尽毁,重则性命不保!而林鉴……金弘懿太了解这位昔日的“恩师”了,他此刻拿出此画,绝非仅仅为了查案,更是为了试探自已,甚至……设下陷阱!

    金弘懿面上波澜不惊,甚至微微俯身,凑近了画卷,仿佛在仔细端详每一个细节。他的手指在画上虚虚拂过,指尖却微微发凉。他必须冷静,必须演下去。

    “嗯……”他沉吟片刻,直起身,语气平淡得听不出任何情绪,“笔法倒是有些意思,墨色运用也见功底,构图……也还算大胆。可惜,立意不堪,画技再好也落了下乘。”

    他避开了对画者个人风格的直接点评。

    林鉴一直紧盯着他的反应,见金弘懿如此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评判的疏离,心中不免有些失望,但更多的是狐疑。他不信金弘懿看不出端倪。

    “金弘懿,”林鉴的声音陡然转冷,那层虚伪的客套彻底撕下,“举国皆知,你有一双‘辨画识人’的慧眼,能洞悉画者骨髓。此画就在眼前,你却说些不着边际的场面话?莫非十年流放,让你这双眼睛也蒙了尘?还是说……你根本就是有意包庇?”

    最后四个字,如通重锤,狠狠砸在庭院里。气氛瞬间降至冰点。周围的元老画员们屏息凝神,大气不敢出。

    金弘懿缓缓抬眸,迎上林鉴咄咄逼人的视线。那目光深邃如古井,又锐利如出鞘的寒刃。“林大人此言差矣。辨画识人,非是凭空臆断。一幅画,如通一个人,有其表里,有其脉络。仅凭一幅画,尤其是一幅……刻意隐藏了本真笔意的画,”他意有所指地顿了顿,“便要立刻断定画者身份,未免太过草率武断。这非是谨慎,而是儿戏。”

    “儿戏?”林鉴怒极反笑,向前逼近一步,官袍带起的风都带着压迫感,“王大妃娘娘的懿旨是儿戏?图画署上下几十条人命是儿戏?金弘懿,收起你那套故弄玄虚!今日你若不在此画上指出画者,或者说出个令人信服的线索,就证明你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主上殿下错看了你!你这刚从城外爬回来的罪人,就立刻给我从哪里来,滚回哪里去!这图画署,容不下欺世盗名、包藏祸心之徒!”

    他指着大门的方向,声音斩钉截铁,充记了驱逐的恶意。

    “滚回妙香山”几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金弘懿的心上。十年的蛰伏,主上殿下好不容易给予的机会,翻身洗刷污名的唯一契机……难道就要因为认出元浩的画而再次断送?他不能让元浩暴露,更不能让自已再次被驱逐!

    电光火石之间,无数念头在金弘懿脑中飞转。硬抗?只会正中林鉴下怀。立刻指认?元浩就完了。

    必须争取时间!

    金弘懿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脸上竟浮现出一丝带着嘲弄的平静笑意。“林大人好大的官威,十年不见,威风更甚当年啊。”

    他微微摇头,仿佛在感叹林鉴的急躁,“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辨画,如通诊脉,需望闻问切。单看一幅画,如通只看病人一眼便开方下药,庸医所为。”

    他无视林鉴铁青的脸色,继续道:“此画者,显然有意隐藏了惯常的笔路,刻意模仿了某些生涩之处,试图混淆视听。但画骨难易,其下笔的力道习惯,对空间虚实的理解,乃至落款时细微的笔锋习惯,都如通一个人的胎记,虽可遮掩,却难根除。”

    他这番话半真半假,既点出了画者可能伪装(为元浩开脱),又强调了自已需要更多依据(争取时间)。

    “所以呢?”林鉴不耐烦地打断,“你想如何?”

    “所以,”金弘懿目光扫过庭院,语气不容置疑,“我需要时间,需要看到图画署所有生徒近期的习作、临摹稿、乃至随笔涂鸦。唯有观其日常之‘脉象’,方能从这幅‘病画’中,找出那隐藏的‘病灶’所在。闭门造车,凭空臆断,非但不能找出真凶,恐怕还会被有心人引入歧途,徒增冤案,更辜负了主上殿下和王大妃娘娘的期望。林大人,您说……是这个理吗?”

    他巧妙地将主上殿下和王大妃抬了出来,堵住了林鉴立刻反对的口。

    林鉴眼神闪烁,金弘懿的话滴水不漏,既展现了专业,又抬出了上方压人,让他一时难以反驳。他心中冷笑:五天?就算给你五天,你又能如何?难道还能翻天不成?正好,若五天后你找不出,便是坐实了无能,到时驱逐你,主上殿下也无话可说!

    “哼!巧舌如簧!”林鉴冷哼一声,拂袖道,“好!就给你五天!五天之内,图画署所有生徒的习作、画稿,任你查阅!本官倒要看看,你这双‘慧眼’,是真金还是废铁!若五天后,你还交不出画者……”

    他逼近一步,压低的声音带着森然寒意,“那就别怪本官不讲情面,亲自‘送’你回妙香山!这一次,我要你爬着出去!”

    “一言为定。”金弘懿平静地应道,眼底深处,却燃起了冰冷的火焰。五天,他只有五天。不仅要找出一个既能保全元浩、又能给王大妃交代的“画者”,更要在这虎狼环伺的画院,为自已搏出一条生路。

    庭院里的风,似乎更冷了。一场以画笔为刃、以时间为局的无声厮杀,正式拉开了帷幕。金弘懿的目光,越过林鉴阴沉的脸色,投向那些紧闭的画室门扉。元浩,你在哪里?为师回来了,这一次,定要护你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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