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类别:科幻灵异 作者:祁长砚 本章:第182章

    两世之间……有什么是不同的呢?

    很快,他便知晓了。

    今世的魔气,竟过了足足一百年仍未扩散。

    薛应挽起身,道:“辛苦师兄再熬上几日,我会想办法来救你。

    ”

    萧远潮不解,望着他:“倘若我真的是,他们口中的魔种……为什么,还要救我。

    ”

    薛应挽道:“因为有人要害你,我想知道这个人究竟是谁,到底要做什么,所以我要救你。

    ”

    萧远潮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说什么。

    他看着薛应挽就离去的背影,恍然间觉得,好像二人曾经真的在梦中相遇过百遍。

    他也曾这样远离自己,只是那时的背影萧索单薄,堪堪最后一眼,也满是不舍与失落。

    既明(三)

    萧远潮没有等来与薛应挽的第二次见面,

    十日后,他被从水牢中提出,拖着那副衰败的身子,

    被捆束在近乎与天同高的石柱上。

    很小的时候,才来到朝华宗不久,

    他就曾见过这根柱子。

    那时文昌真人带着他认识朝华宗各峰所在,萧远潮抬起稚嫩脸庞,

    惊诧地看着行刑台上的天柱,问文昌:“师尊,

    这是做什么用的。

    ”

    文昌真人同样抬目而望,

    笑道:“这是剑宗始便存在的天柱,

    有通天之高,是用来惩罚罪大恶极,

    不可饶恕之人。

    这样,

    才能被仙人知晓,感应到尘世悔过之心,替其涤荡罪孽。

    ”

    萧远潮又问:“天柱上,有真的惩罚过弟子吗?”

    “建宗近千年,

    只有一个,

    应该是三百多年以前了的事了……倒也不是宗内弟子,是一个疯疯癫癫的人,总是徘徊在朝华宗下,

    后来有弟子发现,

    他身上竟带着沾染了魔气之物。

    ”

    “弟子把他带到了宗内,本想就这么处置,

    却发现寻常灵力竟然无法近他身子,如何也造不成伤害,

    于是便启用了天柱,行了七七四十九天极为残忍的刑法。

    ”

    萧远潮好奇:“那他最后死了吗?”

    “这便不知道了,”文昌真人道,“只是那人被带上来时尚且年轻,据说行刑过半,便已成了个鬓发双白,神智混乱之人了。

    ”

    萧远潮脸色有些苍白,望着蔓延至天空深处,不见边际的长柱,默默紧了紧手中木剑。

    许是被吓到了,此后在宗内,总会刻意避着些行刑台所在的峰处。

    自然,也从未想过有一日,自己会被带上这个从小惧怕的行刑台中。

    他的四肢被锁链缠绕,身躯暴晒于太阳底下,无数钉子穿过躯体,将他结结实实于天柱相连。

    到这时,他才知道,自己即将要经历的是什么。

    刑法取世间灵力自然之物,要使犯人熬过七七四十九天才能予以死亡。

    前六个七天用雷,电,冰刑相交,辅以一日从卯时至申时足足六个时辰不间断的鞭刑,到最后一个七日,生剖出魔骨,再兼以异火焚烧,将罪人的灵魂一点点濯净,回归天地万物。

    在水牢的十日,还以为自己已经能承受所有痛苦。

    可当带着荆棘倒刺的虎鞭再一次落到身上,伴着无数电流穿过四肢百骸的剧烈痛楚时,萧远潮还是无数次以为自己已然死过一遭,正身在铁树磔刑地狱中遭受着责罚赎罪。

    好像身体已经不再属于自己,他讲不出话,动弹不得,眼中血红,连台下那些前来围观弟子的面容也看不清了。

    只有断续的,讽刺与叫好声传入耳间。

    此时的萧远潮,理解了当初文昌真人口中那位受刑之人为何只捱过半,便已成了那副鬓发霜白的枯败模样,又不由敬佩,竟还能生生熬过半途。

    到最后,剩下一个迷迷糊糊的念头——其中有阿挽吗,他会来吗?

    他会看到我……如此丑陋的模样吗?

    他会不会……害怕现在的自己。

    第一日刑法结束时,身上衣物已无半分完整之处,没了人格,尊严,像是在烤架上的一只牲畜,皮肉都泛着黢黑的焦。

    他闭着眼,不知道自己是醒着还是昏迷着,漫无边际黑暗与痛楚之间,又似有一道光线在前方替他引路。

    他浑浑噩噩迈步而去,一时鼻间嗅香,刺眼日光散去,恢复视线时,见到了心中最想看见的唯一一个人。

    又是那个……长相与戚挽相似的弟子。

    他为何跪在自己身边,任漫天风雪轻抚过稚嫩面庞,颤巍巍要把一个馒头塞到自己手中。

    红伞落在脚边,发间絮白,笑得傻兮兮的,鼻间都冻得通红。

    他为何青衣长发,一柄木剑走在小遥峰的飞瀑下,四溅的水滴打湿下摆,二人剑尖相抵,乌发后的青色发带随风扬起。

    他为何捧着一只红色流苏结成的剑穗,一双含着秋水的琥珀眼瞳,怔怔看向自己,羞赧的耳垂脖颈泛红,衬得那张不足巴掌大的面颊出尘的美。

    “远潮,”萧远潮听见他在叫自己,又近又远,又轻又急,“远潮,远潮……”

    一遍又一遍,像一只青白交加的蛇,在他脑中旋着,温声腻语,细绵绵地,分岔的舌尖勾着,搅乱一池无波无澜的水。

    他要溺死在这条池水中了。

    两重声音交杂着,直到下一波痛楚袭来的间隙里,听到了那声清脆而明确的唤语:

    “萧远潮。

    ”

    “——应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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