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没有足够把握,也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
抽魂之法本是用来搜查此人灵识中异样,可朝别现下是将灵识放出,他却想借用反向抽魂按回将灵识按回肉身。
阵法将将大成之时,朝别最后的血却没能逼出,转而应对突然袭来的薛应挽。
两相剧烈对撞,薛应挽亦感到自己的元神被影响,心神紊乱,口中亦吐出大口鲜血。
“阿挽!!!”
两人谁也不愿退让,灌入更多灵流对抗,压迫之感渐甚。
到最后,薛应挽甚至呼吸困难,眼前发白,感觉像是自己体内灵力被吸入一般。
朝别亦到了极限。
他咬紧牙关,去抵抗薛应挽灌注之力,跪在地上的身躯依靠膝盖向爬行:“让我,让我……”
一股极其强大的灵流忽而爆起,琉璃碎裂,薛应挽只觉被那灵流冲上胸口,双耳嗡鸣,脑中“轰”地一声炸开,痛楚如电流一般窜上四肢百骸。
这是种极为奇怪的状态。
他似乎感应到了朝别的灵流,随后吸力不断增大,神思恍然,眼前陷入黑暗,对身体的掌控力也逐渐消失。
随着视线一点点重新清晰,耳侧清澈溪流声响起,薛应挽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进入了朝别的神识中,看到了对方从不敢忘却的,最为深刻的记忆。
朝别(一)
逐渐适应后,
率先映入眼前的,是一片淙淙溪流。
溪流中映出一张约莫七八岁大,年幼无邪,
却隐约能见日后俊朗的孩童脸庞。
他身着粗衣,此刻手掌正掬了一捧水,
大口大口往嘴里灌去。
唯一与常人不同的,则是脑袋上两只狼犬般尖尖竖起的灰色耳朵。
薛应挽讶然,
横断之乱中杀害妖族立下大功的朝别……竟自己就是妖族血统?
喝完了水,朝别舔了舔两颗略有些尖利的犬牙,
往林中走去,
眼疾手快的抓住一只逃窜而过的兔子。
他哼着首不知名小调,
提着兔子耳朵往回走。
途径小道,却忽闻身后有一阵草叶窸窣,
细听下去,
竟好像还有抽噎之声。
朝别两只耳朵前后动了动,不情不愿地收回头发之下,化作寻常人类一般的半月耳形,朝着那处走去。
绕过两丛极高的杂草,
朝别才看到声音的源头——是一与他年纪差不多大小的孩童。
着一身月白锦衣,
腰上挂着名贵玉坠,粉润的脸被面前一只盘踞在枝杈上的蛇吓得惨白,正啪嗒啪嗒地往下掉眼泪。
朝别嗤笑一声,
上前两步,
一把握上蛇身,重重一甩,
救下这个战战兢兢,跌坐在地的孩童。
孩童惊悸未平,
抽抽噎噎地看向朝别,又看到他手里被提着耳朵的白兔子。
“兔子……”
“这可是我的午饭,”朝别抬起手,晃了晃兔子已经无力挣扎的身躯,“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孩童咽了咽口水,忙站起身子,拍了拍身上泥土。
“我,我是付谨之,我和爹爹一起来的,爹爹在休息,我就自己偷偷跑出来了,没想到遇见了大蛇,”他抿着唇,有些不好意思,“谢谢你救了我。
”
朝别端详着他,确认真是个胡乱闯入的小屁孩,冷冷哼了一声。
“往后小心点,不是什么时候都能遇到我这样好……人的。
”
本欲就此离开,付谨之却又三两步跑上前,扯住朝别一点衣袖。
回过头,看到付谨之被养得粉润的一张脸,大眼睛真诚地一眨一眨,从怀中掏出两颗丹丸。
回过头,看到付谨之被养得粉润的一张脸,眼睛水汪汪的,从怀中掏出两颗丹丸。
“……干嘛?”
“这是辟谷丹,吃了能三天不用吃东西,要不……你别吃那只兔子了呗。
”
朝别觉得好笑:“我们又不认识,你凭什么管我,好心肠留给别人去,别来烦我。
”言罢转身欲去。
“不是,”付谨之黑瞳湿润,十分真诚:“你去吃兔子就要走了,但我还想和你一起玩。
”
朝别咳了一声,声音暗自有些得意:“找我干什么,你没别人玩啊。
”
付谨之摇摇头。
朝别勉为其难,大手一挥:“成吧。
”
白兔子得了大赦,四条腿一蹬,三两下往林中窜不见了影儿。
朝别领他到方才那条小溪边,两人坐在岩石上,付谨之小腿一晃一晃,看朝别熟练地用半人高的木头去扎溪流里的小鱼。
一扎一个准。
“烤鱼,烤兔子,烤山鸡,都好吃,”朝别骄傲地说,“你今天让我放了那只兔子,我之后还是要抓回来的。
”
付谨之托着腮,问他:“真的有这么好吃吗?”
“没吃过?”
“吃过,但是都是家里做好的,没有自己做过。
”
“养尊处优,”朝别不耐嘁声,“还真是小少爷。
”
他抬起木棍,棍子头被削尖,插着一只湿淋淋的鱼,鱼尾还在上下摆动,甩出几滴溪水。
“给你表演个厉害的。
”朝别说。
一团火种从他掌中升起,点燃堆聚在一起的杂草碎木。
那只鱼被熟练处理内脏,再串过身体,架在火上,烤得两面焦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