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了。
这个认知像一盆冰水浇在我头上，让我浑身发冷。虽然理论上来说，灵魂不应该有温度感知。
我站在马路中央，看着自己被撞得扭曲的身体躺在血泊中。那辆黑色轿车早已扬长而去，只留下一地玻璃碎片和刺耳的刹车声在记忆中回荡。奇怪的是，我感受不到疼痛，只有一种轻飘飘的虚无感。
就这么死了我喃喃自语，声音却像被风吹散的烟雾，连我自己都听不真切。
我低头看着自己半透明的手，尝试触摸路边的栏杆，手指却直接穿了过去。一阵眩晕袭来，等我回过神来，已经站在了希尔顿酒店的大堂里。
周新成和顾晓婷的婚礼在二楼宴会厅。前台小姐微笑着对一位客人说。
周新成。我的前夫。今天是他再婚的日子。
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我飘向二楼。宴会厅门口摆放着巨幅婚纱照，照片里的周新成西装笔挺，搂着身穿白纱的顾晓婷，两人笑得甜蜜而刺眼。我记得当初我们的结婚照也是这样，他搂着我的腰，在我耳边低声说会爱我一辈子。
宴会厅里宾客满座，觥筹交错。我飘在半空，看着这一切，像在看一场荒诞的默剧。
林雨晴怎么还没来我听到有人小声议论。
前夫的婚礼，换我我也不来。另一个声音回答。
听说离婚时闹得挺难看的。
我苦笑。是啊，确实很难看。周新成提出离婚那天，我跪在地上求他不要离开，像个可悲的乞丐。而他只是冷漠地收拾行李，说遇到了真爱，叫我别纠缠。
她答应过会来的。熟悉的声音让我浑身一震。周新成站在不远处，低头看着手机，眉头微皱。他还是那么英俊，黑色礼服衬得他肩宽腰窄，只是眼角多了几道我从未见过的笑纹。
我的手机在他手中亮起——那是我用了三年的iPhone，屏保还是我们的合照。他点开微信，我看到对话框最上方是我的名字。
雨晴，你在哪婚礼快开始了。他打字发送。
我下意识摸向口袋，当然什么也没有。我的手机和包一起留在了车祸现场，可能已经被碾碎了，就像我的身体一样。
周新成等了一会儿，见没有回复，轻叹口气把手机放回口袋。又在闹脾气。他自言自语，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好像我只是个不懂事的孩子。
司仪宣布婚礼即将开始，宾客们纷纷入座。我飘到前排，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我的闺蜜苏雯。她左右张望，显然也在找我。
苏雯！我在这里！我拼命挥手，但她根本看不见我。
音乐响起，婚礼正式开始。顾晓婷挽着父亲的手臂缓缓走来，白纱曳地，妆容精致。她确实漂亮，比我年轻，比我高挑，笑起来时眼睛弯成月牙，像个无辜的天使。
但我知道她不是。因为撞死我的那辆车上，分明贴着她公司的标志。
新娘好美啊。坐在苏雯旁边的女士小声说。
是啊，听说她和周总认识才三个月就决定结婚了，真是缘分。另一人回应。
三个月我心头一震。我和周新成离婚才两个月零十七天。也就是说，在我们婚姻的最后阶段，他们就已经...
我的视线模糊了，如果灵魂能哭，我现在一定泪流满面。周新成站在牧师面前，目光温柔地注视着他的新娘，就像七年前注视着我一样。
周新成先生，你是否愿意娶顾晓婷女士为妻，无论贫穷富贵...
我愿意。他的声音坚定而清晰。
七年前，他也用同样的语气对我说过这三个字。而现在，我的尸体还躺在马路上，他却在这里向另一个女人许诺终生。
仪式结束后，宾客们移步到餐厅享用婚宴。我像个幽灵般跟随着人群——事实上，我现在确实是个幽灵。
周总，前妻没来啊一个喝得微醺的中年男人拍着周新成的肩膀调侃。
周新成勉强笑了笑：她可能有事耽搁了。
不会是还在生气吧男人不依不饶，听说离婚是你提出来的
王总，今天是高兴的日子，别提这些了。顾晓婷挽住周新成的手臂，娇嗔道。
我注意到周新成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很快恢复了微笑。他掏出手机又看了一眼，眉头皱得更紧了。
奇怪，雨晴从来不这样。他对顾晓婷说，就算再生气，她也会回信息的。
顾晓婷的笑容僵在脸上：可能手机没电了吧。别担心，明天再联系她。她迅速转移话题，客人们都在等着呢。
婚宴持续到晚上十点。我看着周新成一杯接一杯地喝酒，看着顾晓婷像个女主人一样周旋在宾客间，看着所有人欢笑祝福，没有一个人真正关心为什么林雨晴没有出现。
最后一批客人离开后，周新成坐在椅子上，又拿出手机拨了我的号码。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机械女声在空荡的宴会厅里格外清晰。
奇怪，太奇怪了。他喃喃道。
顾晓婷走过来，从背后抱住他：别想那么多了，今天可是我们的新婚之夜。她的声音甜得发腻，手指暧昧地在他胸前画圈。
周新成抓住她的手：晓婷，我有点担心。雨晴虽然脾气倔，但不会无缘无故失联。我要不要去她家看看
顾晓婷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周新成，今天是我们结婚的日子，你却想着前妻她的声音尖锐起来，你是不是还爱着她
不是，我只是...
那就别管她了！顾晓婷打断他，她肯定是故意不接你电话，想破坏我们的婚礼。这种把戏你也上当
周新成沉默了。最终，他点点头，跟着顾晓婷离开了宴会厅。
我飘在他们身后，心如刀绞。周新成，你为什么不坚持去找我如果你现在去车祸现场，还能见到我最后一面...
新婚夫妇乘电梯上了酒店顶层的总统套房。我站在门外，没有跟进去。即使已经死了，我仍保留着最后一点尊严。
走廊的窗户映出我模糊的影子——一个半透明的轮廓，脸色惨白，额头上还有车祸留下的可怕伤口。我伸手触碰玻璃，却只激起一圈微弱的涟漪。
这一刻，我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我已经死了，但灵魂被困在这里，被迫见证前夫的新生活。而那个杀害我的凶手，此刻正享受着本应属于我的幸福。
更可怕的是，没有人知道我死了。我的尸体会在什么时候被发现周新成什么时候才会意识到，我不是在闹脾气，而是永远无法回应他了
窗外，一轮惨白的月亮挂在天空，像一只冷漠的眼睛注视着这一切。我站在酒店走廊，一个无人能见的亡魂，开始了死后第一个漫漫长夜。
晨光穿过我的身体洒在柏油路面上，我站在车祸现场，看着工作人员围着我的尸体忙碌。我的灵魂在死后第二天回到了这个让我生命终结的地方。
警戒线外围了几个看热闹的路人，他们伸长脖子，脸上带着病态的好奇。
听说撞得可惨了，脸都认不出来了。一个挎着菜篮的大妈压低声音说。
好像是凌晨清洁工发现的，血流了一地。她的同伴回应道，语气里没有悲伤，只有猎奇的兴奋。
我飘到警戒线内，第一次看清自己的尸体——那根本不像一个人了，更像一堆被碾碎的肉块和骨头。我的头骨凹陷，长发被血黏成一绺一绺，曾经让周新成称赞的杏眼如今只剩下两个血肉模糊的窟窿。
法医蹲在尸体旁拍照取证，他的手套沾满了我的血。女性，年龄25到30岁之间，死亡时间大约在昨天下午5点到7点之间。他对着录音设备说，撞击力度很大，肇事车辆应该是加速撞上来的。
我的胃部一阵绞痛，虽然灵魂不应该有消化系统。加速撞上来的——这不是意外，是谋杀。顾晓婷想要我死，而且要我死得面目全非，死得无人认领。
找到身份证了吗一个警官问道。
法医摇头：包里只有化妆品和手机，手机已经碎了。没有钱包，没有身份证。
我咬住嘴唇。那天下午我匆忙出门，只带了手机和小挎包，钱包落在了家里。谁能想到这会让我的尸体变成无名氏呢
通知失踪人口那边比对一下。警官叹了口气，又是一个没人认领的。
他的话像刀子一样插进我的心脏。是啊，我无父无母，从小在福利院长大。周新成曾经是我的整个世界，而现在他正和新婚妻子在酒店里缠绵，根本不知道他的前妻已经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远处传来急促的高跟鞋声，我转头看去——是苏雯！她气喘吁吁地跑到警戒线前，脸色煞白。
请问...请问死者是谁她的声音颤抖得厉害。
警官警惕地看着她：你是
我朋友昨天下午约好和我见面，但一直没出现，电话也打不通。苏雯的指甲掐进掌心，我看到新闻说这里有车祸...
我的心揪了起来。苏雯是我唯一的朋友，只有她会记得我的约定，会在意我的失联。
法医走过来：死者是女性，身高大约165，黑色长发。你朋友叫什么名字
林雨晴。苏雯说出我的名字时，眼泪已经流了下来，她昨天应该去参加...参加一个婚礼。
法医和警官交换了一个眼神：我们需要更多信息。你能描述一下你朋友的特征吗或者有没有她的照片
苏雯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翻出我们的合照。照片里我们头靠着头，在去年生日那天笑得灿烂。那时的我还不知道半年后周新成会提出离婚，不知道我会死在去他婚礼的路上。
法医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地上的尸体，表情变得凝重：从体型和发色来看确实吻合，但面部...我们需要DNA比对确认。
苏雯的膝盖一软，差点跪倒在地。警官扶住她：别急，可能不是她。你有她家人的联系方式吗
她...她没有家人。苏雯的眼泪砸在地上，只有我...还有她前夫。
前夫这个词像针一样刺进我的灵魂。周新成现在在做什么他有没有一瞬间想过要找我
就在这时，苏雯的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表情变得复杂：是...是周新成。
我的灵魂一阵战栗。他打电话给苏雯了为什么
苏雯接起电话，按下免提：喂
苏雯，是我，周新成。他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来，听起来有些疲惫，雨晴跟你联系了吗
我飘近手机，贪婪地听着这个曾经熟悉的声音。他还不知道他正在谈论的人已经变成了一具残破的尸体。
没有。苏雯的声音异常冷静，她昨天没去参加你的婚礼
没有，而且一直不回我消息。周新成顿了顿，这不像她。就算再生气，她也会回个信息的。
你知道我不像这样。我的心痛苦地抽搐着。你了解我的习惯，知道我的脾气，可你为什么不再多坚持一下为什么不再多找找我
也许她不想被打扰。苏雯冷冷地说，毕竟昨天是你大喜的日子。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她跟你说了什么吗关于...我和晓婷的事
没什么特别的。苏雯的目光落在被白布盖住的尸体上，声音哽咽，就是觉得你们离婚得太突然了。
苏雯，如果她联系你，请一定告诉我。周新成的语气变得急切，我...我有点担心。
顾晓婷的声音突然从背景中传来：新成，谁的电话她的声音甜腻得令人作呕。
苏雯的。周新成回答，然后对电话说，先这样吧，有消息随时联系。
电话挂断了。苏雯盯着手机，眼泪无声地流下。警官同情地看着她：是你朋友的前夫
苏雯点点头，突然抓住警官的手臂：如果...如果这真的是雨晴，请先通知我，不要直接联系周新成。
警官有些疑惑：为什么他不是最亲近的人吗
我不信任他。苏雯的眼神变得锐利，尤其是他新婚的妻子。
我的灵魂因感动而颤抖。苏雯比任何人都敏锐，她直觉地怀疑周新成和顾晓婷。如果我还活着，一定会紧紧抱住她。
但现在的我只能看着警官答应她的请求，看着他们采集我的DNA样本，看着苏雯一步三回头地离开现场。我的尸体被装进黑色尸袋，运往太平间。没有人哭泣，没有人哀悼，就像处理一件无主的货物。
与此同时，周新成和顾晓婷正在酒店餐厅享用新婚第二天的早餐。我无法控制地被一股力量牵引到他们身边，像是有一条无形的锁链将我与周新成绑在一起。
还在想林雨晴顾晓婷切着盘中的培根，语气不善。
周新成搅动着咖啡：她从不这样，至少会回个信息。
也许她终于想通了，决定开始新生活。顾晓婷冷笑，毕竟死缠烂打对你对我都不好。
死缠烂打我的灵魂因愤怒而颤抖。明明是你们联手毁了我的生活，现在却把我塑造成一个纠缠不休的疯女人
周新成放下咖啡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昨天车祸的新闻你看了吗时间地点都...
周新成！顾晓婷猛地拍桌，引得周围客人纷纷侧目，昨天是我们的婚礼，今天是我们的蜜月第一天，而你满脑子都是前妻她的眼眶瞬间红了，如果你这么放不下她，为什么要娶我
周新成顿时慌了：不是的，晓婷，我只是...
只是什么顾晓婷的眼泪说来就来，我知道，我永远比不上你的白月光。你们结婚七年，我才认识你三个月...她抽泣着，也许我们结婚太仓促了...
别这么说。周新成赶紧握住她的手，我爱你，真的。只是雨晴突然失联，作为朋友也该关心一下。
朋友我的心像被撕裂一般。七年婚姻，最后沦为朋友二字。而此刻，我的尸体正躺在冰冷的太平间里，等着被确认身份。
顾晓婷破涕为笑：好吧，那我陪你去找她。不过...她凑近周新成，压低声音，如果她只是故意不理你，你可不能心软。
周新成点点头，拿出手机又给我发了一条短信：雨晴，真的很担心你。看到信息请回个电话。
我看着他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敲打，那双手曾经温柔地抚摸我的脸，如今却在给一个永远不会回复的人发信息。如果他能抬头看一眼，会不会看到飘在空中的我会不会认出这个面目全非的灵魂是他曾经爱过的妻子
但周新成只是锁上屏幕，继续他的早餐。顾晓婷胜利般地微笑着，小口啜饮橙汁。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他们身上，像一幅完美的恩爱夫妻图。
而我，一个无人知晓的亡魂，站在阳光照不到的阴影里，看着这出荒诞剧继续上演。
太平间的灯光惨白得刺眼。我站在角落，看着法医将标签系在我的脚趾上——现在那里贴着一个冰冷的金属牌：无名氏女性，编号2743。
三天了。我的尸体在太平间躺了整整三天，才等到DNA比对结果。这三天里，苏雯每天都来询问进展，而周新成只打来过两次电话。
确认了，死者是林雨晴。法医对走进来的警官说，DNA和她在医院留存的产检记录吻合。
产检记录。我的心一阵绞痛。去年那次流产，是我和周新成婚姻破裂的开始。他想要孩子，而我因为身体原因再也无法怀孕。三个月后，他提出了离婚。
通知家属了吗警官问道。
没有直系亲属。法医翻看着资料，只有一位叫苏雯的朋友一直在跟进。另外，死者前夫周新成在失踪人口处留有询问记录。
警官点点头：先通知那位朋友吧，让她来决定怎么处理前夫那边。
我的灵魂跟着警官来到接待区。苏雯已经等在那里，眼睛红肿，手里紧攥着手机。
苏小姐，警官的声音放柔了，我们确认了，死者确实是林雨晴女士。
苏雯的身体晃了晃，像是被人当胸打了一拳。她闭上眼睛，泪水顺着脸颊滚落。我就知道...她喃喃道，雨晴不会无缘无故消失...
关于死因，警官继续道，初步判断是车祸肇事逃逸，但从撞击角度和力度来看，不排除故意杀人的可能。
苏雯猛地抬头：谋杀
现场没有刹车痕迹，车辆是加速撞上去的。警官压低声音，林女士有没有与人结怨尤其是...她前夫那边
苏雯的指甲掐进掌心：周新成的新婚妻子顾晓婷...雨晴曾经说过，那女人看她的眼神像在看一个障碍物。
我的心跳加速——如果灵魂还有心跳的话。苏雯记得我对她说的每一句话，甚至是我随口一提的直觉。
我们会调查所有可能性。警官严肃地说，需要你现在正式确认遗体，然后...处理后事。
苏雯跟着警官走进停尸间。当白布被掀开时，她倒抽一口冷气，踉跄后退。我知道那景象有多可怕——我的脸已经不成人形，只有脖子上那条周新成送我的项链还能证明身份。
是...是她。苏雯哽咽着说，那条项链是我们去年一起买的...
警官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需要联系她前夫吗
苏雯擦干眼泪，眼神变得坚定：我来通知他。但在你们调查清楚前，请不要透露可能是谋杀的消息。
警官点头同意。我看着苏雯坚强的侧脸，内心充满感激。在生命的尽头，至少还有一个人真心为我哀悼，为我寻求正义。
离开警局后，苏雯坐在车里，久久没有发动引擎。她拿出手机，深吸一口气，拨通了周新成的电话。
喂，苏雯周新成的声音透着疲惫。
周新成，苏雯的声音异常平静，我有个消息要告诉你。雨晴她...死了。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久到我以为断线了。
什么周新成终于开口，声音嘶哑，这...这不可能...
三天前的车祸。苏雯继续说，声音像绷紧的弦，尸体今天才确认身份。她无父无母，所以...后事由我来处理。
我...我现在就过去。周新成的声音在发抖。
不必了。苏雯冷冷地说，警方说可能是谋杀，在调查清楚前，我不想见到你...和你的新婚妻子。
电话那头传来顾晓婷尖锐的声音：新成，怎么了谁死了
苏雯挂断了电话，双手紧握方向盘，指节发白。我知道她在怀疑什么——我们都怀疑同一件事。
与此同时，在城市另一端的豪华公寓里，周新成呆立在客厅中央，手机滑落在地。
到底怎么了顾晓婷不耐烦地问。
雨晴...死了。周新成的声音空洞，三天前的车祸...
顾晓婷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又迅速恢复：哦...那太遗憾了。她伸手想拥抱周新成，却被他推开。
警方说可能是谋杀。周新成盯着顾晓婷，眼神变得陌生，为什么是谋杀
顾晓婷的表情僵住了：我怎么会知道也许她得罪了什么人...
婚礼当天。周新成的声音越来越冷，正好是我们婚礼那天，她死在去婚礼的路上。
你什么意思顾晓婷的声音陡然提高，你在怀疑我
周新成没有回答，弯腰捡起手机，拨通了另一个号码：李队，是我，周新成...关于我前妻的车祸，我想了解具体情况...
我看着这一幕，灵魂因复杂的情绪而颤抖。周新成在怀疑他的新婚妻子，这让我感到一丝可悲的满足。但很快，我又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耻——即使被背叛，我也不该如此卑劣。
苏雯开车来到我家——那个曾经是我和周新成爱巢的公寓。离婚后，我坚持留在这里，像个固执的守墓人，守着早已死去的婚姻回忆。
她用备用钥匙打开门，屋内一切如常。茶几上还放着我没喝完的半杯水，笔记本电脑处于休眠状态，仿佛主人只是暂时离开。
苏雯走到书桌前，打开我的抽屉。她翻找了一会儿，拿出一个黑色笔记本——我的私人日记。我知道里面记录着离婚后我的全部心路历程，包括对顾晓婷的怀疑。
果然...苏雯翻到最近的一页，轻声念道，顾晓婷不只是周新成的同事那么简单。我查到她在我们离婚前六个月就和他有联系。那场偶遇是精心设计的...
我的灵魂一震。离婚前六个月那时我们的婚姻才刚刚出现问题，周新成开始频繁加班...
苏雯继续往后翻，突然停在一页上：今天跟踪顾晓婷，发现她和一个叫马强的男人密会。拍照时差点被发现。那男人开黑色轿车，车牌尾数348...
黑色轿车！我死死盯着那行字。撞死我的就是一辆黑色轿车！苏雯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她迅速拍下这页日记，发给刚才的警官。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苏雯警觉地抬头，通过猫眼看清来人后，她深吸一口气才打开门。
周新成站在门外，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胡子拉碴，与平日精英形象判若两人。
苏雯，他的声音沙哑，我需要看看雨晴的东西...
苏雯堵在门口：为什么
因为...周新成抹了把脸，因为我可能害死了她。
这句话像炸弹般在空气中爆开。苏雯后退一步，让周新成进了门。我的灵魂飘在他们之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意思苏雯质问，你知道是谁杀了雨晴
周新成跌坐在沙发上，双手抱头：我不确定...但晓婷最近行为很反常。婚礼前她总是接到神秘电话，有一次我听到她说什么处理干净...
我的日记本还摊在桌上。周新成注意到了，伸手拿起来。苏雯没有阻止他。
他快速翻阅着，脸色越来越苍白。天啊...他喃喃道，雨晴早就知道了...她一直在调查...
知道什么苏雯追问。
我和顾晓婷...不是离婚后才认识的。周新成痛苦地承认，我们...婚内就开始了。但我没想到她会...
会杀人苏雯冷笑，雨晴在日记里提到一个叫马强的男人，开黑色轿车。撞死她的就是一辆黑色轿车。
周新成猛地站起来：我得去警局...我得告诉他们这些...
太迟了，周新成。苏雯的声音冷得像冰，你现在才想扮演好前夫雨晴死的时候，你正忙着和凶手交换戒指。
周新成像是被重击一拳，踉跄了一下。他转向我的书架，那里还摆着我们的结婚照。照片里的我们年轻幸福，对未来充满期待。
我爱过她...他低声说，更像是在自言自语，真的爱过...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插进我的灵魂。爱过。过去式。而现在，连那个爱过的人都变成了过去式，变成太平间里一具冰冷的尸体。
苏雯的手机突然响起。她接听后，表情变得严肃：好的，我们马上过去。
怎么了周新成问。
警方找到了肇事车辆。苏雯盯着他，车主叫马强。他们逮捕了他...他供出了顾晓婷。
周新成的脸瞬间失去血色。他机械地跟着苏雯出门，像个梦游的人。我的灵魂跟随着他们，既不想错过顾晓婷伏法的时刻，又害怕看到周新成面对真相的反应。
警局的审讯室里，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正对着警察咆哮：我不知道那是杀人！顾晓婷只说吓唬吓唬那女的！她说那女的老纠缠她老公，给点教训...
玻璃另一边的观察室里，周新成面如死灰。他通过监控看到了那个叫马强的男人——顾晓婷的高中同学，一个有多次暴力前科的混混。
周先生，警官严肃地说，你妻子现在在哪里
周新成机械地掏出手机：在家...我出来时她在睡觉...
一组警察迅速出发去逮捕顾晓婷。苏雯站在角落，冷眼旁观这一切。我的灵魂飘到周新成身边，看着他颤抖的双手，看着他眼中闪烁的泪光。
这是悔恨吗还是自责或者只是对即将失去第二段婚姻的恐惧我忽然觉得无比疲惫。死亡带来的不是解脱，而是被迫旁观生者拙劣的表演。
一小时后，顾晓婷被带进警局。她头发凌乱，妆容却依然精致，看到周新成时立刻哭喊起来：新成！他们疯了！我什么都没做！
周新成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马强都招了，晓婷。他手机里有你的转账记录...还有你指使他跟踪雨晴的证据。
顾晓婷的表情瞬间扭曲：你站在她那边那个纠缠不休的贱人！
她死了！周新成突然爆发，你杀了她！就因为她发现了我们的秘密
我们的秘密顾晓婷尖笑，是你求我上床的！是你抱怨你老婆生不了孩子！现在装什么圣人
警官将歇斯底里的顾晓婷带走了。周新成瘫坐在长椅上，像个被掏空的人偶。苏雯走到他面前，出乎意料地没有嘲讽。
雨晴的葬礼，她平静地说，你来吗
周新成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我...我可以吗
你是她爱了七年的人。苏雯转身离开，至少该送她最后一程。
我的灵魂跟着苏雯走出警局。夕阳西下，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我知道她会妥善安排我的后事，会选我最喜欢的白玫瑰，会播放我常听的那首歌。
至于周新成...我最后回头看了一眼。他仍坐在长椅上，双手捂脸，肩膀抖动。这个曾经是我全世界的男人，如今只是一个害死我的帮凶。
死亡将一切定格。我的生命终结在三十岁，终结在前夫再婚的那天。而他们的生活还将继续——顾晓婷在监狱里，周新成在愧疚中，苏雯在怀念中。
而我，一个无人看见的灵魂，终于可以真正离去了。
雨水拍打着警局窗户，像是无数细小的手指在玻璃上抓挠。周新成坐在询问室里，面前是一次性纸杯里已经冷掉的咖啡。他的西装外套皱巴巴地挂在身上，领带松垮地垂着，整个人像被抽走了脊梁。
周先生，我们需要你确认一下这些通话记录。警官推过一叠文件，这是你妻子...顾晓婷与马强之间的联络证据。
周新成机械地翻看着。纸上密密麻麻全是日期和时间——婚礼前两周，顾晓婷几乎每天都与马强通话，最长的一次持续了四十七分钟。在婚礼当天下午四点零八分，也就是我被撞死前约一小时，他们有过一次短暂通话。
她雇他杀了雨晴。周新成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就因为我前妻发现了我们的婚外情。
警官点点头：马强已经供认，顾晓婷支付他二十万，让他制造一起意外。他们跟踪林女士好几天，等待合适时机。
周新成突然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音。我要见她。他的眼睛布满血丝，现在就要。
警官犹豫了一下：周先生，你现在情绪不稳定...
那是我前妻！周新成猛地捶桌，纸杯翻倒，咖啡泼洒在通话记录上，七年婚姻，最后她死得那么惨...而凶手是我娶进家门的女人！让我见她！
也许是他眼中的疯狂让警官让步了，也许警方本就希望看到嫌疑人内讧。十分钟后，周新成被带到了审讯室隔壁的观察室，透过单向玻璃能看到里面的顾晓婷。
她依然穿着那身真丝睡衣——警察直接从他们家带走她，甚至没让她换衣服。但即使在这种处境下，顾晓婷依然保持着那种精致的美丽，指甲上的婚戒闪着冷光。
她看起来一点也不害怕，是不是站在一旁的警官小声说。
确实。顾晓婷靠在椅背上，手指有节奏地敲击桌面，像个等待迟到的商业伙伴的女强人，而非一个谋杀嫌疑人。
周新成的呼吸变得粗重。他想起婚礼那天，顾晓婷穿着白纱对他微笑的样子；想起她撒娇说前妻不来更好时微翘的嘴角；想起新婚之夜她在床上热情似火的表现——而那时，雨晴的尸体正躺在冰冷的马路上。
我要进去。周新成说。
警官犹豫了一下，打开门让他进入审讯室。顾晓婷抬头看见他，眼睛一亮：新成！告诉他们这是误会！我怎么可能杀人
周新成慢慢走到她面前。他的动作很轻，像梦游者。为什么他问，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什么为什么那个马强疯了，胡乱攀咬！顾晓婷伸手想拉他，却被他躲开。
雨晴发现了我们婚外情的证据，周新成继续说，像是在自言自语，所以你杀了她。在我们婚礼当天。你让我在婚礼上给她发信息时，她已经死了...
顾晓婷的表情变了。那种无辜的委屈像面具一样脱落，露出底下冰冷的本质。证据什么证据警方已经搜查过她家了。
这句话让周新成如遭雷击。她怎么知道警方搜查了雨晴家除非...
你去过她家。周新成的声音开始发抖，雨晴死后，你去她家销毁证据。
顾晓婷的嘴角抽动了一下，这个细微的表情变化等于承认了一切。周新成突然扑上去，双手掐住她的脖子！
你杀了她！你杀了雨晴！他的咆哮震得玻璃嗡嗡作响，她那么善良，连离婚时都在为我着想！而你...你这个毒妇！
警察立刻冲进来拉开他。顾晓婷咳嗽着，脸上却挂着诡异的笑容：看看你，周新成...装什么深情要不是你天天抱怨她生不了孩子，要不是你主动勾引我...我会认识你吗
周新成被警察按在墙上，眼泪和鼻涕糊了一脸。顾晓婷的每个字都像刀子剜进他心里——因为那都是事实。
是他先背叛了婚姻，是他把顾晓婷这个毒蛇带进了他们的生活，是他间接害死了林雨晴。
周先生，请你冷静。警官把他带出审讯室，法律会制裁她的。
但法律制裁远远不够。周新成浑浑噩噩地走出警局，雨水打在他脸上，和泪水混在一起。他需要更直接的报复，需要看到顾晓婷痛苦，就像他此刻的痛苦一样。
三天后，顾晓婷被正式起诉谋杀。由于证据确凿且情节恶劣，检方建议死刑。周新成作为关键证人出席了听证会，他冷静地提供了顾晓婷反常行为的证词，甚至拿出了她曾威胁处理掉障碍的录音。
你录音顾晓婷在法庭上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你什么时候...
在你开始频繁联系马强之后。周新成面无表情地说，我早就怀疑你了。
这是谎言。实际上，录音是他最近才伪造的。但技术足够好，法庭采纳了。看着顾晓婷脸上的震惊和恐惧，周新成感到一丝扭曲的快意。
听证会结束后，周新成去了太平间。他终于鼓起勇气去见林雨晴最后一面。
尸体已经经过整容，但仍能看出可怕的伤痕。周新成跪在停尸床前，颤抖的手指轻抚雨晴冰冷的脸颊。
对不起...他哽咽着，额头抵在金属床沿，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背叛你，不该娶那个蛇蝎女人...
但死人不会回应。雨晴的眼睛永远闭上了，再也不会用那种温柔的目光注视他。周新成想起他们刚结婚时，雨晴总喜欢在他加班时等他回家，不管多晚。有一次他凌晨三点回来，发现她在沙发上睡着了，手里还拿着给他准备的夜宵。
那样纯粹的爱，被他亲手毁掉了。
离开太平间，周新成开车直奔顾晓婷的公寓——婚前她住的地方，现在堆满了他们新婚采购的物品。他用备用钥匙开门，开始系统地销毁一切与顾晓婷有关的东西。
她的衣服，剪成碎片；她的化妆品，砸得稀烂；他们的婚纱照，烧成灰烬。最后，他在床头柜深处找到了一个U盘。
插入电脑，里面全是顾晓婷精心保存的战利品——她和周新成的偷情照片，时间戳显示早在他离婚前半年；她和马强的通讯记录；甚至还有...雨晴被撞瞬间的行车记录仪视频。
周新成盯着屏幕上那个熟悉的身影被撞飞的过程，呕吐物猛地涌上喉咙。他跌跌撞撞跑到卫生间，吐得昏天黑地。
那天晚上，周新成带着U盘去了警局。证据确凿，顾晓婷的死刑几乎板上钉钉。但这对周新成来说还不够。
他开始频繁探监，每次都带着精心准备的礼物——有时是雨晴生前最喜欢的白玫瑰，有时是他们结婚照的复印件。顾晓婷从一开始的愤怒到后来的恐惧，最后彻底崩溃。
求你别再来了！三个月后的一次探视中，顾晓婷隔着玻璃尖叫，我承认我杀了她！我嫉妒她！即使离婚了你还是想着她！现在满意了吗
周新成静静地看着这个曾经风情万种的女人——现在她眼窝深陷，头发干枯，指甲被自己啃得参差不齐。
不，我不满意。他轻声说，因为你还没真正体会到雨晴的痛苦。
他站起身离开，留下顾晓婷在身后歇斯底里地哭喊。走出监狱，阳光刺得他眼睛生疼。周新成掏出手机，拨通了苏雯的电话。
雨晴的墓地选好了吗他问，我想...去看看她。
苏雯沉默了一会儿：西郊墓园，明天上午下葬。但周新成...你不是真的以为这样就能赎罪吧
当然不。周新成看着远处的地平线，我只是想告诉她，害死她的人都会付出代价。
第二天，雨晴的葬礼简单而肃穆。除了苏雯和几个老同学，几乎没有别人。周新成站在人群最后，穿着黑色西装，像一抹不祥的影子。
当棺木缓缓降入墓穴时，他突然走上前，将一枚戒指扔了进去——那是他和顾晓婷的结婚戒指。
结束了。他低声说，不知是对雨晴还是对自己。
葬礼结束后，周新成回到空荡荡的家。顾晓婷的物品已经全部清除，只剩下雨晴留下的零星痕迹——书架上的旧相册，厨房里她喜欢的马克杯，浴室中没用完的洗发水。
他打开酒柜，取出最烈的一瓶威士忌。一杯接一杯，直到视线模糊，直到胃部灼烧般疼痛。酒精无法淹没记忆，雨晴的笑脸在他脑海中越发清晰。
深夜，周新成醉醺醺地开车出门。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本能地向着西郊方向行驶。雨才停不久，路面湿滑，但他毫不在意，车速越来越快。
在一个急转弯处，轮胎打滑，车子冲出护栏，翻滚着坠入山谷。在撞击前的最后一秒，周新成恍惚看见雨晴站在路中间，穿着他们第一次约会时那条白裙子，对他微笑。
我来找你了...他轻声说，然后世界陷入永恒的黑暗。
第二天早新闻播报了一起单车事故：...死者周新成，系近日轰动一时的雇凶杀妻案关联人物。事故原因疑似酒驾，具体细节警方仍在调查中...
苏雯听到新闻时正在整理雨晴的遗物。她停下手中的动作，望向窗外明媚的阳光。
真是便宜他了。她喃喃自语，然后继续小心擦拭雨晴最珍爱的那张结婚照。照片里，年轻的林雨晴笑靥如花，依偎在同样笑容灿烂的周新成怀里。
那是一个永远回不去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