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其名号,且以先生称之。两度相逢,已知乃一寻常灵人也。母地与长衡裂绝已久,民情、风俗乃至药工百术自当迥异,若有可师法之处,亦能救黎民於水火中也。」
盛亚澄瘫坐在街角,一身衣物满是泥砂与皱摺,身後飘来呕吐物的酸臭味。他没在意太多,只是紧闭右眼,单靠左眼观望这灯火通明的城市──他又回到香港了。
这麽说似乎不太准确,毕竟他人一直都在香港,根据方才听到的说词,是有个乱七八糟的世界被一gu莫名其妙的力量拉动,而与他所身处的世界──这个有枪械、毒品,还有帮派火拼的世界逐渐叠合。
乍想起「平行时空」之类的说法,盛亚澄发出虚弱的笑声。
他用手指刮过水泥铺成的路面,劲力大到指缝渗血,痛楚却带来一丝快意。这是他确切活着、确实存在的证明,不似那一身古装的少nv,更不像那她提到的那些古怪事物。
甚麽长衡?甚麽颛顼……?盛亚澄盯着夜空上同样圆满的月亮。
信吗?不信吗?街头熙来攘往的人们匆匆从他面前穿过,连送来一眼的心神也没有,盛亚澄心头漾起了眼前一切才是虚无缥缈、镜花水月的错觉。
然而满掌泥砂却再再提醒他确实身处此地,身处这个不再有夥伴、离了家却又失了归属的世界。心念至此,他的右眼益发灼热,绷着眼窝的肌r0u不由自主地ch0u搐。
「那男的……很久了……」
对街的路灯下,盛亚澄瞥见一名男子朝他指指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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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与这位男子谈话的,是一位警察。
香港警察的实力乃全球闻名,更遑论在数小时之前,黑枪帮受港警大举攻坚,其装备之先进、纪律之严谨皆历历在目,连盛亚澄都难以笃信郎海云真可能存活下来。
一想起港警风驰电掣的威力,盛亚澄隐隐冒出一身冷汗。
眼看警察正要前来盘查,盛亚澄蹦起身子,趁着对方过街的空档拔腿狂奔。
「喂!他要跑了!」
对街的男子大呼,警察立即从车cha0中穿梭而过。
盛亚澄深知逃命的要诀,只顾拣岔路多的街口,连拐数个弯,於暗处迅速反穿身上的薄外套。这外套乍看甚无特se,内里却是条纹se彩清晰,套头上还有一对滑稽的牛角。
这一反穿,登时摇身一变,成了风格显着的流行青年。
短短三秒换装完毕,盛亚澄从暗处跨出,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当那名警察与他擦肩的刹那,盛亚澄犹能听见对方有条不紊的呼x1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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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所料,对方并没预期目标有迅速易装的本领,盛亚澄踱出几个街口,不见身後有人追来,索x将外套反穿回来,用抢来的短刀割下袖子绑住右眼,一面规划去处。
他想起了那间心理谘商的小楼房、那张老旧沙发,还有那位血溅五步的老医生。
那老人与他素昧平生,却至si守着他的眼罩。
加温的怒意引领肾上腺素涌入t循环,盛亚澄心意一决,立即动身。
他先是寻得机场的位址,再依循记忆中的画面钻入小巷子。
不到一个钟头的功夫,小楼房已出现在眼前。
出乎意料的是,该处没有任何警力介入,也不见帮派人马盘据。
盛亚澄小心翼翼地检查,始终不见有人监守,这才潜身至门口。
门是关着的,盛亚澄稍稍转动门把,不觉任何阻力。
他将门把扭转到底,使劲推开大门,再闪身到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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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头没有传出枪响或惊呼,只有大门撞上墙头的声音在巷弄里回荡,附近的楼房传来居民的抱怨。盛亚澄疑窦不减,但从门内冲出的腥味说明了此处闲置已久的事实。
室内缺乏灯光,盛亚澄只能藉由从门口照入的些许光亮打量四周,凌乱的摆设呼应着离去时的印象。
他无声步入室内,脚步贴地移动,当鞋面触及摩擦力较大的区块时,他明白那是鲜血乾涸後的痕迹。还有地毯、瓷片和木屑,甚至是被打落的牙齿……
角落处,老医生的屍t已被搬走。
盛亚澄从气味的浓淡察觉屍t还在不远处,很可能就在那扇镂空木屏风後头。
那里是老医生打瞌睡的地方,或许,他如今也在那继续打着瞌睡,永远打着瞌睡。
盛亚澄叹了口气,鼻子逐渐被血腥味和屍臭味淤得麻木。
他明白再来的气味只会更浓,浓到邻居登门抗议,然後报警处理。
届时,即使上午来袭的人马放弃回头勘查,警方和蜂拥而来的记者也会将这堵得水泄不通,使他无法寻觅线索。
虽然盛亚澄不晓得到底要找甚麽线索,但他依旧点亮小灯,将局面重新打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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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事打从他还在台湾时便做习惯了,无论是收拾被癫痫发作的父亲砸坏的碗盘、被缝眼的小妹意外撞倒的椅子,或是背着半身萎缩的堂弟上下楼梯。
当盛亚澄果真在屏风後头见着老医生的屍首,并将其曳到牛皮沙发上时,他突然有种时空错置的感觉,他彷佛回到了台湾,如十几年前一般整顿那狼狈不堪的家。
打从离家之後,他便与家人断绝连络。小妹是否因为缝起双眼而变得较不神经质?嚷着要去地狱找妻子的父亲可曾注意到儿子离家了?还有母亲……母亲回家了吗?
过往的y霾在他擦拭地板时回到心头。
他反覆拧乾抹布,待抹布脏到再也不堪使用,便从老医生的衣柜里ch0u出几件衣服权充抹布,顺势给自己换上一套乾净的衣物。
待他将厅堂勉强恢复原样时,邻近的楼房已尽数熄灯。
盛亚澄站在门口,贪婪嗅着清新的空气。
被冷水冲得发白、起皱的手上,空无一物。
适才这一番检查没有让他找着任何证明来袭者身分的物件,有的不过是凭他的身分无法去检索dna的血块、发丝、牙齿、指甲破片,甚至是半截舌头。
然而盛亚澄并不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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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说,他对眼前事物一点感觉也没有,唯有身子倦得乏力。
即使他再怎麽强悍,终究只是血r0u之躯。随着倦意愈来愈重,脑中的画面却更加清晰──浑沌的前半生、哀号不断的家族、恶梦反覆的夜……
盛亚澄噗哧一笑,心想:若把那nv子所说的一切告知家人,他们会信这一套吗?被遗忘的古老人种、狗p倒灶的眼睛,还有那糊涂立下的约定──川国?h鱼村?
他回望那张牛皮沙发,彷佛那是个入口,一切皆从那里开始,而引领他开启一切老医生正在该处长眠。
想起自己差点在这送命,盛亚澄摇头叹气,实在没那闲情逸致去cha手别人的事,何况还是一些荒诞不羁的事。他r0u了下鼻子,回到室内。
茶几上搁着方才搜出的几碇普拿疼、安眠药、镇定剂、打火机、一包香菸,以及一瓶波本威士忌。一切荒唐始自於此,也在此做个了结。
盛亚澄拿走药片,香菸塞进老医生的口袋,再将仅存的酒ye淋在老医生身上。
他没朝老医生的遗容多瞧上一眼,只顾确认指纹是否清理完毕,然後用老医生的打火机为这段缘份、这栋小楼房,以及这趟奇幻旅程划上赤焰腾腾的休止符。
那一夜,消防车的鸣笛划破了九龙城区的寂静。
盛亚澄从逃生梯攀上对面楼顶违建的阁楼,坐在水塔下目睹烈焰将证据烧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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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火光渐灭之後,曙光并不如盛亚澄所期待的从东方乍现,反而是灰蒙蒙的云雾自天际线涌入。随着雨腥味在城市里弥漫起来,他心头的迷惘也愈来愈浓厚。
烧之不尽的记忆纠结在内心深处,无数触须东缠西绕,却0索不得一丝头绪,反而搔得心头蚁走蛇窜,一切看来横竖皆不对劲。
茫茫人海、偌大香港,他该怎麽做?能怎麽做?
盛亚澄缩在水塔旁,困倦地盯着正在苏醒的街道。
上班族、学生、司机、小贩等市井小民正要展开他们崭新的一天,他们的步履是如此自然,神情是如此坦荡,不必绷紧身子左右张望,不时提防暗算或追杀。
盛亚澄好生羡慕,却无法想像自己可能过着那样的生活。
他掏出几碇药片,依着习惯的药量胡乱嚼碎,和着口水咽下。
不自觉地,他的嘴角扭岀一丝惨然笑意。
连自然入眠都难以达成,哪能奢望甚麽寻常人的生活?
他静躺了一会,一面等待药效发作,一面将药盒子r0u成球状抛到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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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视线瞥向药盒子划岀抛物线的刹那,他赫然发觉自己随手掏出的并不是安眠药。
是镇定剂。
想起方才食用的药量,一滴冷汗滑过盛亚澄的额头,满脑倦意瞬间扫得无影无踪。
可惜清醒的时间实在太短,他来不急催吐,便觉头壳内彷佛被y生生塞入一块砖、两块砖、三块砖……
脑袋变得愈来愈沉,沉得他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视线里的手指从十支变成十几、二十支。
在神智即将失控的几秒内,盛亚澄顾及生命安全,瞬间做出决定。
他豁尽最後一丝气力,摘掉绑在右眼上的布条,苦笑一声。
「臭老头,这下你满意了吗?」
他甚至来不及感觉触电般的su麻,意识便坠入无垠迷雾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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