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县城的一家康复医院。
幽静的走廊上充斥浓烈的消毒水气味。
八人间的大病房里，躺着一群呼吸沉重，不时咳上一阵的老头老太！
两位护士推着小推车过来。
路过其中一间病房扫了一眼。
“小美，你知道吗，就这里头那个姓赵的老头真够惨的，二个儿子一个女儿都不管他，白养了！”
“我知道，听说摔田里半天，打电话都不见儿子来，村里送去医院，又被儿子们嫌医院花钱，转来咱们康复医院，这不是等死！”
“嘘！这话别乱说，我们是康复医院！”
小护士吐了吐舌头。
而此时躺在床上的一个白发老头，悲哀的盯着天花板，老眼昏花的他，难得听见外头的护士的话，两行眼泪顺着眼角就滑落下来。
是啊！他就是那个等死的老头！
他快死了！
连着数天，浑浑噩噩的，直到今天仿佛有了光彩一般。
赵山河满脑子都是那几个孩子。
从未没有想过辛辛苦苦带大的孩子，竟然会是这个德性！
特别是在他马上要死的时候，也没有过来看望他！
他后悔了，真的后悔了！
当年媳妇云英难产，产两子一女，撒手而去，他这个当父亲的愧疚于媳妇，就没有想再娶妻，怕伤害孩子，一把屎一尿的含辛茹苦的把他们三个带大，那怕饿着自己，也没让他们三个吃苦。
特别是两个儿子，更是疼爱有加，就算是犯了事也舍不得说他们，最后却养成白眼狼。
六十来岁还得下地干活，口袋里一旦有钱，不是被这个摸走就是被那个摸走，美名其曰帮着保管。
平时想要买块豆腐吃，也掏不出那么一两块钱。
儿子女儿说的最多的话就是，你还能干活，多干点！
瞧瞧这是人说的话吗！
“云英，辛苦了大半辈子，终于能解脱了，我马上来见你了。”
“唯独对不起你，没把他们几个教育好。”
“大儿子赵德生，老实憨厚，娶了媳妇，成了妻管严，家里的财务都被媳妇管着，却偷偷转给了娘家，扶那个弟弟。”
“二儿子赵德才，打小就聪明，我以为能读个好书，如名字那样，结果他却被人给带坏，闹着要去混社会，当最帅的大哥，真是造孽啊。”
“至于小女儿赵美霞，小的那会多活泼可爱聪明，跟你一样长得貌美，可长大了却被人给骗走，不是被骗财就是被骗色，最后又被人骗去生了娃。”
眼泪再次落下，往事一幕幕浮现。
咯吱，病房门被推开。
一脸憨厚的大儿子，染着黄毛的二儿子，以及小女儿牵着个小娃，鱼贯而入。
把赵山河从回想中拉出来，努力的想睁开眼，却只能看到模糊的身影。
耳边传来大儿子那吐血的话。
“老爹，你活了大半辈子，也没有享过什么福，我这当大的，想来想去不能这么亏待你，等你走了我帮你配个冥婚，也给你找个媳妇！”
边上传来了二儿子不耐烦的声音，“大哥，你这就不老实，你这哪是配婚呢？分明是把老爹卖了，一万两千块钱，我得要五千块钱，不能少，不然我不同意。”
“大哥二哥，你们这也太不像样子，别给咱爸找个不喜欢的女人，要不我再去找找，怎么也得给爸配一个合适勤劳又贤惠的！”
冥婚？他还没死呢！怎么敢啊！
赵山河呼吸瞬间就是急促，心跳也随之加快。
逆子啊，真是逆子，连他的身后事都考虑上了。
“老爹，别激动，你苦了这么久，我绝对会给你找一个好的媳妇，要年轻的就年轻的，长的就年长，绝对有一款你合适的。”
赵山河努力的抬起手。
说不出话，手一抖，只剩下心电图呜呜呜的声音。
“护士护士，快过来，我老爹这是怎么了？刚才才好好的，你们这是什么狗屁医院！”
“老爹啊，你这么就去了啊！”
……
“美月，咱老爹都成这个样，这个时候去说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适啊！”
“有啥不合适的，难道你想给你爸养老，就他这身子，三天两头的生病，万一咱们家出钱，谁吃得消了！”
“这家必须得分，得快，他不是还有一个快倒的老屋吗？让他回那边住就是了。”
浓眉大眼，憨厚老实的赵德生被媳妇说的那是不敢抬头，只能一直干笑着。
“要不，还是再等等吧！”
“你还好意思说，早就让你去提，一次次的不敢开口，你什么时候才能学精明啊，今天不把这事闹了，你休想回屋睡觉，对了，你不是一直想看我穿那个红色的肚兜，我买了。”
原本还有些理亏的赵德生眼睛瞬间就冒出光彩。
“我，我去试试！”
暗沉的老屋里，垫着稻草干的床上，赵山河迷迷糊糊的听到外头断断续续的声音，好像是大儿子和大媳妇美月的声音。
不对啊，他刚刚都在医院，气得不轻，那有大媳妇的声音。
配冥婚这种事那番话，分明就是大媳妇教的，就德才想不出来的。
都怪当年他给大儿子找了一个缺心眼的媳妇，特别是那媒婆那张嘴真不能信。
屋外又是一阵断断续续的声音，赵山河猛的就睁开了眼睛。
屋内一片漆黑，唯独封好的窗边洒进一些亮光，勉勉强强看的屋内情况。
这，这不就是他老屋！
多么熟悉。
老屋子是他年轻的时候一手一手建起来的，每一处都有他的痕迹！
墙角处放着的那个大衣柜，是唯一一件还不错的家具，是他去山里扛了三天的树亲自割出来的。
还有那张八仙桌子，曾经跟媳妇云英坐在这里一起吃饭，说着以后怎么把孩子女儿教育成人。
“等等，我明明被气的好像没了意识，难道我没死！”
“这是老屋，我不在医院了！”
赵山河短暂失神，跟着就反应过来，抱着头就痛哭起来。
老天爷竟然可怜他，再给他一次机会。
看到那双满是茧子的老手，枯瘦如柴，没有一丝的血色。
那是没日没夜的干活留下来的，左手上那块伤疤更是进山砍柴，劳累过度，一刀砍在了手上，幸亏命大，养了两个月才养回来。
“老爹你好点没有？”有个事我想跟你说。”
房门被推开，一道身影走进来，一张憨货老实的脸出现在他的面前。
大儿子赵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