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对方更爱自己
看起来质地黏糊的汤品，品尝起来却拥有鲜甜的口感，里面有些配菜切成丁状，更增加层次和风味。
天黑得很快、夜幕遮盖，商业汽艇的顶层星空餐厅灯光昏暗，沈琊让侍者多加两盏灯才觉得餐桌亮度刚好。
佐餐的面包很好吃，咬起来有咔嚓咔嚓的声响，外表酥脆、内部软糯。
在沈琊享受美食时，崔烨小心翼翼地瞄他，猜测他心情好坏。
生活并非激烈的戏剧，一对夫夫每个阶段只要解决当前阶段的问题。
崔烨一直觉得他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去研究夫夫和谐生活的课题，但突然出现的状况，却加快问题的爆发，让他们措手不及。
上个事还未解决，又压上了更多要面对。从慢慢解决问题，到一下面对很多问题。
没有人能瞬间保持冷静淡然。
崔烨不是毛头小子，深刻知道，裂隙不去弥合会增加越来越多，当两个人伤痕累累时，不得不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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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烨不想这样。
他知道因为双性法案沈琊会和他一辈子绑定，无法分离。
但人与人之间是渴望更亲密，是害怕孤独而渴望陪伴，是期待对方给予自己更多回应。
如果有那么一天，躺在一张床上，人心却不在一起，你对我来说不存在，我对你来说不存在，又有什么意义呢。
同床异梦罢了。
可生活就是无法预料，并非一帆风顺。
崔烨上一次给沈琊造成的创伤还没说清，这下又来了更复杂的问题。
崔烨很害怕，害怕处理问题时出现失误，害怕失误如细针般扎伤彼此。
更不想再伤害沈琊。
他想起曾代表崔家参加会议，不远处就是沈琊的位置，沈琊眼神不带丝毫感情扫过他，两人如同陌生人般相视、点头，毫无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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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刹那的冰凉感刺穿心脏，让崔烨铭记。
彼此间陌生又遥远的距离，非常不好受，又只能自己默默咽下苦果。
不能改变过去，就避免状况再次发生。
再也不想重蹈覆辙。
在如此宏大的宇宙系统、混沌的宇宙时代、宇宙级叙事体系下，拥有沈琊他才觉得自己有了容身之处。
只有拥抱沈琊时，崔烨才觉得自己的心是满的。
这些细碎的紧张，让崔烨没办法享受当下的菜品。他味同嚼蜡，明明之前非常期待和沈琊的约会，现在却怀疑餐厅没选好、不应该在车上对沈琊动手动脚
不应该轻信医生的诊断，没做好防护措施
不应该忽视沈琊的身体检查，每个月、不、半个月要体检一次
总之，崔烨很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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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安心品尝菜品的沈琊反而没感受到崔烨内心的波涛起伏、波澜壮阔。
沈琊刚开始得知消息也确实崩溃，但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吃完饭再思考糟心事也不迟。
“你觉得这家的牛肉怎么样？”沈琊问崔烨。
抬头看见崔烨满脸严肃，根本没听清他的问题，张口就来，“很涩。”
“？”崔烨在走神，沈琊确定。
崔烨身边佐餐酒一口没动，不像喝醉。与崔烨对视，崔烨表情细微变化，像做错坏事的小孩。
沈琊察觉到什么。
沈琊伸手，示意崔烨也伸出手，他抓住崔烨的手指，下撸指节，用指甲狠狠掐了把崔烨中指指腹。十指连心般疼。
“清醒了吗？”
“要不你再掐掐看？”崔烨反手握住沈琊的手。两人双手交叠，沈琊想抽回手，崔烨抓得很紧没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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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琊翻了个白眼，看着崔烨的手掌，手指修长、掌心湿热、指节粗粝。
他点点两人交握的手，开口道，“你不觉得少了点什么吗？”
“什么？”
“戒指！你都没送我结婚戒指。”大概就是直男吧，还得沈琊自己要。
崔烨瞬间瞳孔地震，“我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忘了！”
他低头看看沈琊白白嫩嫩的手，细腻修长的手指上确实少了点什么。
怎么会忘了？怎么会忘了这个？崔烨开始絮絮叨叨，魔怔了似的，一副这辈子都原谅不了自己的样子。
沈琊看他发神经，满脸难以言喻地深切思考，“我当初是怎么看上崔烨的？”
当初的菲尼克斯不是这样的呀！阳光、聪明、很会讨人欢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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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脑子有病吧，还是别要亲生小孩了，我怕遗传。”
沈琊实话实说，他真觉得崔烨为了工作把大脑中属于生活的部分优化掉了。
沈琊还是更欣赏理智冷静又带着天真的男人，嗯，说的就是小狗菲尼克斯。
可惜菲尼克斯长大后似乎长得有点歪、有点残。
唉，要怎么办呢？只能选择原谅他。
第二天清晨，拥有充足睡眠的沈琊起床。为了今天有个清醒的头脑做决定，他特意进行30分钟的静坐和冥想。
拿出两张纸，一张写要孩子对生活的影响，一张写不要孩子对生活的影响。
写到最后沈琊发现，孩子对生活的影响几乎都是负面的，打乱生活节奏、就医吃药、学习育儿知识、激素影响身体、身材变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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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要孩子对自己有什么好处？利益是什么？
为将来生活做保障吗？
双性罪犯名下无法有任何财产，如果有一天年老色衰、色衰爱弛，崔烨找情人，有个孩子还能有安慰？
沈琊觉得这太可笑了，不是他想要的。
孩子还有什么意义？为什么要生孩子？
沈琊一直对小孩无感，不觉得他们有什么可爱，如果非要找生孩子的理由，就是对抗死亡焦虑、对抗孤独。
人总有一天会老、会死。拥有小孩这个新生命，是生命的另一种延续，对抗死亡所带来的恐慌。
人类毫无疑义是短生种，但沈琊还没到死亡焦虑的时期，这理由说服不了他。
小孩还能带来什么好处？改善和崔烨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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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话实说，沈琊面对崔烨有时候不愿意退让、不愿意低头，都是崔烨主动缓和和他的关系。
这是他和崔烨两个人之间的事，两个人之间的问题，为什么要插个第三者来帮助解决？小孩又不是感情咨询师？
沈琊想了半天，发现小孩对生活、对自己、对与崔烨的亲密关系都没有任何意义。
没有意义的东西，要它干嘛？
下班后崔烨没立刻找沈琊，而是在家中的花园里散步。
一整天他都装作很忙的样子，让自己忘记心中的忐忑，甚至中午特意借口饭局没和沈琊吃饭。
他早就做好和沈琊领养小孩的准备，也坚决支持沈琊的一切决定，但忐忑的心情就是在那，不增不减。
崔烨扪心自问，他没那么坦然，没那么光正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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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是希望能和沈琊有自己的亲生小孩。
像童话故事里幸福的一家三口。
他小时候无数次幻想，幻想自己在正常的家庭里长大，幻想自己会对自己的小孩与妻子多么好，大家会很幸福。
但他深切地知道，这不可能。意外从来只会让生活变得更糟，而不是更好。
他不配拥有亲生孩子，不配拥有幸福。
只有抢夺到的东西能完完全全属于他，沈琊也是他用卑劣手段抢夺来的妻子。
沈琊可以和他平静的生活相处，就已心满意足，不能奢求更多。
一切的后果，全都在决定背叛的那刻想好不是吗？
他现在是一位丈夫、家中的顶梁柱，保护好妻子，提供安全的港湾是理所应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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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事情不如自己期待会失落吗？肯定的，人都有这种心情。
沈琊对情绪很敏感，也能感受到。
崔烨在花园里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他不想让沈琊受伤，也不想让沈琊感受到他的负面情绪。
崔烨进房间的时候，沈琊正抱着毯子刷二王子的八卦视频。
二王子自从争夺王位失败后开始纵情深色，之前为了给他的情人秘书脱罪，把很多罪名转移给沈琊，伙同沈琊的父亲伪造罪证，还袭杀沈琊想做实。
而看似长在二王子心巴上的秘书，现在也落幕了，就如同二王子对合作伙伴沈琊一样毫不留情扫地出门。
现在二王子正在着名旅游星球度假，带着新欢，某个大亨的女儿之一。
看到崔烨回来，沈琊头也不回，“晚饭你先吃，我不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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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
“一边去！我烦得很，别来吵我。”沈琊嫌弃地对他摆手。
崔烨只好坐到餐桌边，边吃饭边看着客厅中的沈琊。
沈琊靠在沙发扶手支着下巴，面无表情刷着光屏。
国家政策、时事新闻、娱乐八卦、搞笑萌宠、种田手工，扫一眼就换台，很快又换。
看出来沈琊是真烦了。
最后连风景频道也腻味，打开数独游戏填数独。
沈琊玩数独很投入，收起大长腿盘膝坐下，开始操作页面。
崔烨吃完饭坐到他身边陪他一会儿说，“我上楼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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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崔烨起身，沈琊突然想起什么开口，“明天陪我去医院。”
“好。”这时候崔烨反而安下心，如同第二只靴子落地，预料之中的结果。
“我订购的器材明天陆续到，到时候叫你秘书来盯着安装下。”
“什么器材？锻炼器材？”
“医疗呀。”沈琊回头看他，很疑惑，“我没说吗，准备留下孩子，今天冲动消费了许多医疗器材，都不知道有没有用。”
“留下？”
“对。”沈琊满不在乎地继续填数独，“今天我想了半天孩子有什么意义。”
“我发现吧，孩子就是个没意义的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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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这个没意义的东西花费一上午的时间做决定，我觉得我脑子有病。”
“然后我想，找了一上午不留孩子的理由，反而说明心里是想留下它的。”
“但老实说，我真不知道我为什么想留下它，想不通这个问题真的让我非常烦。”
“很烦很烦！”沈琊眉头皱起，继续玩着数独。
崔烨一直在沙发旁站着，忘记坐下。
沈琊转头疑惑问他，“你不是要去洗澡吗？还不去？”
“哦哦哦。”崔烨才回过神来，满脸恍惚地走了。
洗澡的时候，崔烨品味自己的心情。震惊是最多的，他以为足够了解沈琊，但沈琊还是做了出乎预料的决定。
然后更多是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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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心的期待被满足，不应该高兴吗，为什么并没有想象中的喜悦。
水流唰唰，顺着崔烨下巴往下淌。
好自恋呀。
崔烨第一次发现，自己极为自恋。
自己内心真正想要的不是期待被满足，而是期待不被满足后的痛苦。
以及过后的感慨，“看吧，我多了解你，我早就预料到，我是多么的聪明。”
他着迷于自虐、享受于痛苦。
他比想象中，更关注自己、更爱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