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政聪看得出nv儿的紧张，不似以往寒栗高冷的漠视，他的眼眸悄悄的……从以往那些次要的人事物，移向了长桌的彼端……

    自她八岁那年，这是他第一次，当着她的面……好好的看着自己日渐茁长儿。

    「芷姗。」叶政聪用着在她记忆中已不复存在的柔和声音，好好地看着她，再说了一遍：「来，爸给你一次机会，告诉爸，你恨爸吗？」

    叶芷姗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错了，远方的父亲，那抹浅浅的笑意，为什麽看起来……好温暖？

    猜不透那个莫名其妙的笑容到底为何目的，她慌乱伸手喝了口水，思考着再交出一个妥当周全的答覆，但是t内来自四面八方的咆哮，却扑天盖的溢满了她的整颗脑袋，让她迟迟说不出话来。

    那些抛弃的眼神，无数次转身离开的背影，一个在她最旁徨无助的时候总是缺席的父亲，深知自己没有任何立场去恨，所以，她从来不敢正视那些怨怼，具t到底恨他什麽，她不知真的是自己没有很好的记忆力，还是身t的自我防御力不让她再想，那种感觉，她说不上来，总之，她已经记不起来了。

    「我不懂你在说什麽……」

    冷不防地喃喃自语，那一刻，叶芷姗像是从一个不属於她的意志苏醒过来，舍弃了困了她一生充满矛盾的镣铐，沉下脸，一字一句地道：「爸！是你恨我才对吧？」

    叶政聪的目光虽闪动了一下，但他仍是保持着淡漠的微笑，用着她觉得是在邀战的神情，要这不自量力的nv儿尽管冲他放马过来。

    早己不在乎这麽多的细节，叶芷姗心中的嘶吼就这麽毫不遮拦的喊了出来：「我知道！妈是被我害si的，你怪我、你怨我，你恨不得当初si的人是我，其实不只是你，在我大部分的人生里，我也曾经这麽认为，但是因为一个人，我不再有那种会让妈妈伤心的想法，我现在就告诉你，我已经能好好照护我自己，你可以不用再管妈的托付，如果你想，我可以从此以後永远消失在你面前，不再跟你有任何的瓜葛，你也不用再浪费时间跟我安排这些毫无意义的家庭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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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要你一句话，」叶芷姗食指怼向大门。「我现在就离开！」

    二十多年了，如今的小芷姗已是能够为自己的不平勇敢奋战的坚强nvx，而他……却还是那个胆小懦弱、可笑至极，连自己都不敢面对的狼狈之人。

    「芷姗。」叶政聪微笑的眼角浮现出了几道岁月的痕迹，语气不再强势，又唤了她。「因为爸爸的自私，不但没有为你遮风挡雨，还让你在失去母亲的这一路……受了很多不必要的苦，爸爸觉得……很抱歉。」

    叶芷姗原本愤怒的脸孔像被当头bang喝般，瞪着叶政聪那真诚得无懈可击的眼神，她本能x的想去否定、去恶心，去寻找任何泄漏叶政聪真实心计的蛛丝马迹，却发现，明明是隔着同样二十人的长餐桌，明明她与叶政聪是跟以前一样的距离，然而为什麽……现在叶政聪的影像，却好像……更近了一些？

    「叶……政……聪……你、到、底、想、g、什、麽？」她五味杂陈，含着抵触，咬牙一字一句咄咄质问父亲。

    没想到这时叶政聪又开口，感慨道：「自从你妈si了，每当我看到你的时候，我都会想起你的妈妈，想起我们一家三口在一起种种太过幸福的日子，那样的思念太令我难受、太令我痛不yu生，所以我选择了一直躲着你，我以为，我这样的逃避心理只会是暂时的，没想到，逃着逃着，我竟逃了这麽多年，竟然错过了一个父亲在nv儿成长过程中该有的担当。」

    他放下企业钜子的权高望重，在nv儿面前，他不过就是一个无能的父亲，nv儿已经替他面对得太多，他不想再当个侥幸之徒，如今，也该是他弥补过错的时候。

    「芷姗，对不起，我从没恨过你，你妈妈做了我们都会做的决定，是我疏远了你，是我不该……用这种方式抛弃你。」

    叶政聪像道歉道上了瘾一样，又是抱歉、又是一句对不起，叶芷姗承受着极大的猜忌与怀疑，长时间的jg神紧绷终於让她身心俱疲，极尽崩溃，动摇了那抹她想去再恨的执念。

    「为什麽……为什麽你不说要让我走，为什麽你不说要我消失在你面前……我不想……真的不想……现在……让你看到……我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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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嘴里断断续续的说着，这时的叶芷姗已经动容，在她的记忆里，那个总是气势滔天、威权凌人的父亲，她没想到，自己竟会对叶政聪那样低声下气的样子……感到心疼，而父亲的话，也像等待已久的通关密语般，身t里有什麽纠结已久的东西终於松开，让她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释放、平静，就像雨过天青的绿地，留在草上的露珠，不再是泪水，换作的，是日後陪伴她拥抱人生不完美的养分。

    「对不起芷姗，我竟丢你一个人孤单的长大，没能做到我对你妈的承诺、没能把你照顾好、没能陪你一起度过丧母之痛，我是一个失败的父亲……我是一个不守信用、没有担当的男人……但我是真的……真的……太想念你的妈妈了……」近乎语无l次的叶政聪，低头默默落下男人的眼泪，无脸再见nv儿。

    看着双肩颤抖，越哭越伤心的父亲，爸爸对她的ai与恨太隐晦，令她总是不明白。她等待的，不是道歉，原来──只是一个坦承。叶芷姗不能说她立马就原谅了叶政聪，但……当下的一gu冲动，第一次，让她决定鼓起勇气，越过始终隔阂在他们之间的长餐桌，来到叶政聪面前，轻按着父亲的肩膀。

    「失败的父亲也好，不守信用的人也罢，我只知道，我现在，就只有你这麽一个亲人了。」

    如果妈妈还活着，她想，妈妈会要长大的她……这麽做的吧。

    从骄傲的负气中深x1一口气，带着妈妈对她的托付，叶芷姗蹲下至父亲坐着的高度，望入爸爸泛泪的眼眸，在哽咽间透出一丝柔和的笑容，有些当年大人没做的，现在她也大了，可以自己做。

    叶芷姗覆上爸爸的手，只想单纯传达此刻出现在她心里的话，说道：「一直以来，我也是很想妈妈的，以後您要是想妈了，请不要再推开我，不要再独自一个人面对一切，让我跟你一起……我们一起……回忆妈在我们心中的样子，您说，这样好吗？」

    叶政聪努力克制从不流露於他人的脆弱，缓缓伸出臂膀，也按住叶芷姗的手，仅是以简单的一字，淡淡回道：「好。」

    厚实的大掌、纯净的小手，儿时父nv手拉着手的记忆，那样不管再久、都不会忘怀的温度，此时她像个大人，而他却像个孩子，正悄无声息地，用着一种缓慢却坚定的速度，细细密密地、查而不觉地──传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