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群泼皮无赖要上来对孙毅动手之时。
他们的身后传来一声怒喝。
“住手！”
张虎手里握着长枪，大步走了过来。
“崔利，叫你这群泼皮退下！”
这一变故，崔利和这些泼皮都不敢动了。
一来，是张虎生的很高大，接近两米的高个，而且骨骼雄壮。
不见他吃多少粮食，却依然能有这样的身材，只能说是天赋了。
二来，是因为张虎手中的长枪。
三米长的长枪，红缨飘，枪端利芒寒现。
这是能杀人的锐器！
鼻青脸肿的崔利见是孙毅的好兄弟来了，也只能暂时忍下一口恶气。
开口吓唬道：
“张虎，你没搞清楚情况吧？”
“我这是来收钱的！”
“孙毅这小子，不但不还我银子，还打伤我！”
“告到官府去，我必定扒了他一层皮！”
“现在，你真要为你好兄弟出头，得罪我？”
他本以为，被自己的威胁后，张虎会知难而退，让自己好好收拾孙毅这邪门的草包。
却没想到，听了他的话，张虎不退反进。
“你们这群泼皮，退下！”
“欠你们的银子，自会还清，休要寻衅！”
“还清？如何还清？”崔利冷笑。
“他孙毅，可是欠了我十三十两银子呢！”
“怎么，你这傻大个想帮你兄弟还吗？！”
张虎一时语滞。
他拿不出银子来，但崔利借钱给孙毅家也是实在的事情。
此时，这个庄稼汉为难起来。
赶走崔利吧，不对，毕竟欠人家的钱呢。
不赶走崔利吧，也不对，不说自己和孙毅的感情，
就是李什长的军令，他也绝对不能让这些恶霸再跋扈下去！
恰时，孙毅站了出来。
摊了摊手，冷笑道：
“我说了，要是为了欠款而来，早说嘛。”
“我孙家还钱就是。”
崔利：？？？
这时候，因为孙毅家宅子闹的动静有点大，已经有不少村民围聚而来。
听了孙毅的话，人群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三十两啊，阿毅这小子拿得出来？”
“崔利真不是东西，他肯定又在为难孙家了。”
“我来得早一些，你不知道，刚才啧啧，阿毅一脚踩在崔利脸上，可能这就是崔利狮子大开口的原因吧。”
“原来的三两变成十两，还惦记人家的婆娘，这崔利就是好东西了，踩他一脚怎么了？”
“就是，还十两提到三十两的原因是踩他一脚，按照这狗日的平日里的行径，我更是一脚踩上去，踩，踩，踩”
人群中总有一些激愤的村民，话语间无不是对孙毅踩一脚的赞同。
崔利一个毒蛇般的眼睛过去，将这些激愤的村民吓得不敢作声。
见此，崔利才冷哼一口气。
看向孙毅，阴恻恻地笑道：
“小子，你要是拿不出欠款，怎么样？”
孙毅却不理会他，直接从口袋里面取出几块碎银，扔到地上。
一个泼皮赶紧上去捡起来，给崔利看。
“大哥，银子，银子！”
崔利一脚将那泼皮踹飞。
“特么的，孙毅，你就拿这来给老子看？”
孙毅双手抱胸，面无表情：
“呵呵，足够了，三两，你看清楚。”
“按照约定，我本应该一年后再将本利都给你的，但既然你现在急着用钱”
“那我就给你本金算了，三两白银，不用谢。”
“我去你特么的三两白银！”
崔利气息有些紊乱，直接将那白银扔了。
指着孙毅，大声道：
“给老子把这小子往死了打！张虎，你小子不要命就上来拦着！”
众泼皮继续上前，步步逼近。
但张虎还是挡在孙毅面前。
“不能进，否则出了命案，你们也是白死！”
崔利哈哈大笑：“张大傻，噶的是谁还不一定呢！”
但他的话还没有说完。
一个泼皮的大腿就被张虎用长枪捅穿。
“啊啊啊”
那个泼皮直接疼得满地打滚。
“靠来真的啊”崔利被吓住了。
而围观的百姓见血洒了一地，也慌了起来。
孙毅却站在身后，冷冷看着，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
“夫君”
钟云蘅靠近孙毅，有些担忧。
连叛逆的孙仪也呆住了。
同样是斗殴，谁先动手，谁下手重，都是看成分的。
如果你是一个没钱没势的，下了重手，哪怕你占了理，也得在官府面前吃亏。
而如果你有些门路，哪怕出人命，最后也可能不了了之。
现在，阿虎大哥他为了咱家闹出这么大的案子来
那岂不是说，上山为匪，也得顺便带阿虎大哥去？
孙毅回头，看了自己家的两个女眷，笑了笑，示意她们安心。
只见张虎将带血的长枪收了回来，
提高几个声贝，高声喊道：
“孙毅，杀敌有功，贼首五人，勋满十五转，即将升为什长！”
“谁敢对边军军官动手，镇北军绝不会善罢甘休！”
“你们这群人再敢靠近一步，杀无赦！”
人群哗然，轰然炸开。
“阿毅阿毅那小子杀敌了！”
“不是吧，那窝囊废也能杀敌，不是说蛮子很凶猛的么？！”
“唉，虎父无犬子吧，毕竟阿毅的父亲，可是百夫长”
人群中的人看着孙毅的眼神，都变得敬畏起来。
他们大多是军户，知道军功有多么不易。
现在有一个杀敌的英雄在他们面前，心底自然是信服的。
崔利完全没有料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谁能想到，孙毅那个窝囊废居然杀敌了？
不对，肯定是张虎在撒谎！
为了自己不让对孙毅动手，竟然编出这样一个子虚乌有的事情来！
想到这里，崔利矮胖的身材震了震，又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张虎，你这小子真会编！”
“你说的，孙毅杀敌，又有谁作证？！”
“哈哈哈”
一语点醒梦中人！
人群又开始骚动起来。
是啊，空口无凭，谁能轻易相信一个窝囊了二十年的人会敢杀敌呢？
但是，又有一道迥异的声音的出现。
“我可以作证！”
一个拿着陌刀的青年兵卒走了出来，和张虎一样，护在孙家宅子前。
“孙孙狗剩？”
人们诧异纷纷。
“等等，孙毅是真的杀了蛮子，取了军功啊！”
大家都是乡亲，彼此都认识。
这个孙狗剩，虽然平日里笑哈哈的，但却是出了名的轴，认死理。
既然他说孙毅有军功，那事情八九不离十，不会假！
想到这里，人们看向崔利的目光，都有些戏谑起来。
崔利看着三个人的目光，都有些阴沉起来。
这些边军的丘八
今天是存心和自己作对了。
但没关系。
哼哼，总有你们兵器不在身的时候。
也总有你们不在孙家村的时候
他还是不信孙毅真的能有军功，还在想着怎么报复这三户人家。
但是！
又来人群的后方又来几道声音。
“让一让，乡亲们让一让！”
几个人影护着一个老头，在人群中开路。
崔利暗骂：有完没完！
但是，接下来的一幕，让他后悔了。
是孙秀才，那个在孙家村名望很高的私塾老先生！
喵了咪的，他怎么也来了？
这个老先生可不简单。
孙家村，门户高一点的，那基本都是这个老先生的学生。
当然，孙毅不是。
百夫长的父亲去世的时候，孙毅还没有到入学的年纪。
而崔利，小时候被这老头教过。
他清楚记得被孙秀才打手板的场景。
现在虽然不怕被这老头打手板了，但他心里反而更畏惧这个老头了。
毕竟他也不会傻到得罪那些大户人家的老师吧
而且这老头的堂弟，还是当今的村正。
如果、如果那孙秀才今天也是来为孙毅说话的，那他崔利直接磕头认错！
呵呵怎么会这么巧
崔利的表情变换数下，终于调整出一个扭曲的笑容。
他迎了上去，对孙秀才笑呵呵地躬身道：
“孙老先生，您怎么来了？”
但孙秀才臭着脸，根本没给他好脸色。
冷哼一声，老手一推，就将这个矮胖子推倒在地。
崔利：……
孙秀才脸色穆然，手里拿着一筐鸡蛋，
穿过人群，穿过泼皮们，来到孙毅面前。
一鞠躬！
人群的骚动前所未有！
“孙老先生居然对阿毅鞠躬了，什么情况！”
“不知道啊，不过我感觉崔利要倒霉了”
二鞠躬！
“……”
“我收回我说的话，那狗日的崔利，放高利贷吸乡亲们的血，真该死！”
三鞠躬！
“……”
“……”
三个鞠躬完毕，全场肃静。
其实，这老头鞠躬三下，孙毅有想过阻止。
但孙秀才倔着呢，孙毅又怕伤了他，都不敢阻拦。
等行完鞠躬礼的时候，孙秀才开口道：
“老朽来作证，孙毅小兄弟杀了敌，有军功！”
“因为，阿毅小兄弟杀敌，也救了我一家”
“阿毅小兄弟，这一筐十几个鸡蛋，不多，但请你务必收下”
孙毅傻眼了。
这老头，还真的，没白救啊
至于不远处的崔利
扑通一声跪下。
然后就是嘭嘭嘭的磕头。
边磕头边大喊：
“俺错了，俺不是东西，俺该死！”
“孙老先生大人有大量，孙毅军爷别和俺一般计较”
但此刻已经没有人理会这些人了。
所有人都静静地看着孙毅。
众目睽睽下，孙毅只得接过那筐鸡蛋。
别说，吃了今天早上的杂粟粥他是真想要这鸡蛋！
孙毅对孙秀才抱拳道：“谢过老先生”
今天人家过来给你撑门面，够义气啊。
“呵呵，是老朽谢小兄弟的救命之恩才是！”
孙秀才呵呵笑道。
孙毅再次对老者抱了抱拳。
穿过人群，来到崔利等一众泼皮面前。
居高临下地看着连连磕头的崔利。
“我是不是已经将银子还给你了？”
崔利不顾满脸血泪，惨声喊道：
“是，是！孙毅大爷您已经还清了”
“你还想让我娘子跪着爬到你面前来着？”
“啊不！不敢！”
崔利只想一头撞死在地上。
孙毅厉声道：“滚过去，给我家人道歉！”
“是是！”
崔利竟然真的滚了起来，滚到孙仪和钟云蘅面前，叫道：
“孙家娘子，孙家小妹，崔利错了，你们要杀要剐，就来吧”
钟云蘅和孙仪对视一眼，感觉这一切都像是梦。
刚才还这般凶恶阴狠的崔利，竟然真的跪地求饶了
见崔利磕头磕的差不多了，孙毅冷笑道：
“带着你的人滚，等我有空了再找你算账！”
现在这个情况，崔利已经受够的教训，
而且有这么多人，自己一时间也不好做得太过分。
孙毅倒是想反手勒索那崔利给他粮食呢
但这么多人看着，这么做，反而是咄咄逼人了。
名声这种东西，孙毅个人倒是不介意，可家里有两个女眷，他又可能时常不在家，那情况就大不同了。
找崔利的麻烦得以后再说！
“是是！”
听到孙毅叫自己滚，崔利叫苦不迭，又是滚了一地。
“大、大、大哥？”
一个泼皮见自己大哥这样没有节操，也犹豫起来。
却被崔利破口大骂：
“滚！听不懂是吗！”
“听得懂！”
这下，所有泼皮都理解了，一个个在地上滚了起来。
扑通扑通
场面很滑稽。
人群中，一些年纪小的孩童忍不住扑哧地笑出声。
孙毅也不急，就等这些小混混滚远了，才面向众人，淡淡道：
“乡亲们，都看到了吧？”
“这就是小混混的下场！”
“我知道，我以前很窝囊，也被大家伙笑话很多。”
“但我不介意，大家也可以继续笑话我。”
孙毅说到这里的时候，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了。
包括孙秀才，都静静地看着孙毅。
孙毅慕的脸色一变，声音提高一斗！
“但是！”
“如果有人敢和那些泼皮一样，欺负我的家人”
“我孙毅，绝不轻易放过！”
“这一点，希望乡亲们知道！”
孙家村的百姓顿时都低下了头。
其实他们虽然不会和小混混一样欺负孙毅家的女眷。
但乡下人背后说的闲话，也不少。
现在看来那个窝囊的阿毅，变了！
可真不能再继续说闲话了
孙毅的脸色慢慢缓和。
他又道：
“我也很清楚，大家都是军户，家里的老幼在乡，未免受一些泼皮恶霸的欺负。”
“阿毅在这里告诉大家，我对此事深恶痛绝！”
“若是有哪个乡亲们受此困扰，可以直接来找我！”
人群中，愧疚之色更深了。
他们或有人说孙毅家的闲话，但阿毅不计前嫌，还愿意为他们出头。
这如果自己再敢做出对不起阿毅家的事情，那还算是人吗？！
此时，孙秀才也走到孙毅身边。
这个老头神色是一如既往的肃穆。
他沉声道：
“老朽不才，没有孙毅小兄弟的勇力，但！”
“若是有谁家受那些恶霸的欺负，也可以来找老朽！”
“……”
孙秀才的话，明显比孙毅的话更有用。
人群议论纷纷。
不知是谁高呼一声：
“孙老先生大仁！阿毅兄弟大义！”
这声音一出，百姓们也高声呼喊起来。
“孙老先生大仁！阿毅兄弟大义！”
声音一波淹过一波。
钟云蘅看着那道瘦弱的身影，有些感动，美目流盼。
孙仪和孙狗剩的目光就直接很多了，看着孙毅，直接就是彻底崇拜。
而张虎看着狂热的人群，有看了一眼那道在人群前面的年轻身影。
他的心里五味杂陈。
或许，在昨天阿毅被推下悬崖的那一刻开始，那个和他从小长到大的阿毅就再也回不来了。
他心里有为这个陌生的孙毅感到的庆幸和祝福，
也有对那个自己一直看着长大的阿毅那种不舍，
还有一丝对自己当日行为的悔恨。
这一次，他是真的很恨自己。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只是淡淡地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