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暗了又亮,却并没有影响元昭昭的睡眠质量。
她已经许久没有这样放松过了。
元昭昭枕着月光,银子枕着她身前的被褥,一人一猫窝在房中,享受着独属于他们的时光。
突然,“咚咚”的敲门声将这一汪美梦惊醒。
元昭昭揉了揉眼睛,趿拉着拖鞋,无精打采地走到门前,透过猫眼望去,竟是陆氏集团的大公子,她那位没有解除婚约的未婚夫!银子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读出了她的所见所闻。
“要不,晾着他?”银渐层伸了个懒腰,摇了摇高竖的毛茸尾巴。
阿佑还在国外就医,全靠他的人脉支撑,既然都找到了这里,躲得过初一,还能躲过十五吗?说不准,他就是来解除协议的呢?早一分钟解除,早一分钟自由。
想到这,元昭昭披上居家服,开了条门缝。
“陆先生。
”她声音轻轻,好似不忍吵醒夜色,“您怎么来了?”陆谓年看着少女慵懒的眉目,像清晨的花骨朵,虽不曾全然绽放,但舒展、闲适,比在半山别墅自如多了。
却疏离的,浑然看不出纸条上的情谊。
难道,真是他自作多情?暗夜笼罩了男人的面色,看不出情绪,只听他淡淡:“为什么突然离开?”来兴师问罪的?元昭昭立即收敛了神色,严阵以待:“有些事在自家做更方便,陆先生没有其他要求的话,我打算就回这边住下了,也不麻烦陈阿姨每天多照顾一人一猫。
”麻烦?不想住还差不多。
陈阿姨那边,他已经根据实际需要涨了工资,何况之前他们一家三口住在里面,不比现在人多?这不过是她为顺理成章离开增加的筹码。
陆谓年微微松开门把手。
既然她不乐意回去,既然这一切都都是他一厢情愿,强硬逼迫,只会适得其反。
他愿意,暂退一步。
“再说了,陆先生不是想解除协议吗?我再留在半山别墅,也不合适吧。
”元昭昭轻笑一声,“难道是,您反悔了?”这一句,正踩在陆谓年的痛点上。
他刚松的手立即再度攥上了把手,欺身半步,举起褶皱的纸条,双目在灯火下隐忍却滚烫。
“那这个呢?这个又是什么?”“元昭昭,不会是胡写一通,不负责吧。
”少女脑中轰然一声,炸开了花。
这是她困顿中迷迷糊糊写下的文字,第二日起来趴在桌上看到这,想扔没处扔,毕竟整个半山别墅都是陆家的,扔到哪里都有可能被发现,只好先藏在花盆里,还刻意拿土埋了起来,后来……后来就给忘了。
如今怎么被翻了出来,还出现在陆谓年的手上?她的耳尖“噌”得烧得通红。
什么负责不负责的。
她确实在这段时间的接触中,对陆谓年动过心,也想过尽心尽力地做他的盟友、不辜负他的付出,想过好好珍惜这段缘分,哪怕最终没有结果。
可那又如何呢?到头来,依然只是豪门贵族手中的棋子,想扔便扔,想用便用。
倒不如收回妄想,过好自己的人生。
所以她选择暂时离开,选择给自己一个机会,做回曾经那个,“即便被命运百般戏弄,也要努力自由呼吸”的元昭昭。
她不会忘记调查往事与真相,但经历了这些,元昭昭更意识到上层社会的盘根错节,有些事,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必须缓缓图之。
反正这番经历没有击倒她,反倒为她积累了人脉,打开了通往上层的门。
——先治好阿佑的病,其他总有机会。
然而,现下是什么情况?某人带着她几近放弃的心事,大半夜跑来,让她……对他负责?元昭昭怔在原地,扶着门边的指尖稍稍后退了一点。
银子啧了两声,瘪着小嘴,两爪扣地。
——没眼看。
“那个……那个……”元昭昭大晚上被睡迷糊了的大脑登时清醒过来,她开始发挥“老本行”,信口胡诌。
“我抄的。
”陆谓年:……相处了这么久,他早有准备。
男人点亮手机屏幕,智能机器人无情发声。
“未检测到该文案资料。
”“已为你搜索相近结果——”元昭昭光速伸手,就要摁灭这毁她“名声”的播报。
陆谓年一把抓住她的小臂:“阿昭。
”元昭昭被他盯得一怔。
“我后悔了。
”楼梯间暗淡无光,男人的声音也轻不可闻。
“留下来,可以吗?”四周刹那安静下来。
他这是,在请求她?元昭昭心神一乱,下意识想逃,却又被攥得牢牢的,甚至小臂隐隐疼痛,她拧眉轻声:“痛。
”陆谓年松手,只见少女光洁的皮肤上,五指的红痕鲜明可见,他想说“抱歉”的话,却在喉咙里滚了几滚,最终,淹没于黑暗。
元昭昭移开视线,她不知该如何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转折,不知,该不该再相信他一次。
酒会上从容不迫的默契,专车中俯身相对的暧昧。
地铁里相触的悸动,签约后台、电梯里奋不顾身的守护……万千记忆碎片,涌上心头。
眼看元昭昭迟迟不发一言,大概是不愿再给他一个机会。
陆谓年倒退两步,整个人沉入更深的夜色里。
他转身,就要离开这栋古旧的楼栋。
路灯的钨丝好似接触不良,一闪一闪,“啪——”,彻底被暗夜吞没。
“陆先生,饿了吗?”男人骤然回头!少女站在暖黄的灯光里,温柔从容。
身后的银渐层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怅然若失地看了他一眼,虽然懒散的,不大欢迎他的样子,却没有了从前那股刺人的敌意。
“不饿的话,下次再谈。
”陆谓年大跨步而来,伸手拦门,差点被门缝夹住。
他好似松了一口气,沉声一笑:“那日说好的,出来以后亲自下厨,想赖账?”元昭昭:……就你记性好。
“陆先生放我一次鸽子,要如何赔偿?”“什么?”“我等着陆先生解除协议,等了大半个月,陆先生鸽了我,不仅说话不算数,还要反悔……”少女狡黠地一笑,“这笔账,陆先生打算如何算?”他们明明如初见般讨价还价,却分明与从前截然不同,像是有根线牵扯着,即使针尖对麦芒,也不妨碍风雨共担、同舟共度。
“工资翻倍,每年陪同探亲四次。
”那就是有机会见阿佑了!元昭昭眼中一亮,却不动声色地走到屋内,背对着男人,像是并没有为他的提议心动。
这些仍然是金钱利益,不能打动少女也是必然。
陆谓年徐徐走到光亮前,沉声:“从今夜起,你不再是谁的夫人,谁养的金丝雀,你只是你自己。
”他打开手机,编辑了一段信息。
“我的所有权限对你打开,包括陆氏集团内。
从此,我对你没有秘密和隐瞒,但你的所作所为不必要与我说。
”“你可以放心大胆做任何你喜欢的事。
”“我就在这里。
”“如此,可以吗?”少女握杯的手一紧,内心怦怦乱跳:“这样算什么,包养?”陆谓年一笑。
他绅士地弯腰:“算——我在追你。
”“陆谓年,正式追求元昭昭。
”而不是陆氏集团的大少爷施舍贫民孤女元小姐。
在爱情上,他们从来对等。
不,是他愿意低她一等。
元昭昭手足无措地往厨房里钻:“进来。
”“没有甜点。
”“晚上吃甜点腻。
”“只有面。
”“好。
”少女翻找着冰箱里的菜,实则是避免与陆谓年冰山下的火热撞个满怀。
滚水上的青菜火腿面,汤汁浓郁,香气扑鼻,煎蛋最后被窝上去,边缘油炸得金黄,中心却鲜嫩光滑,仿佛一戳就会爆出满碗流金。
银子盯着少女忙活的背影,吞了吞口水。
“昭昭,你不能厚此薄彼!”同样的一份出现在银渐层面前。
元昭昭:【当然也有你的啦。
】银子:很好,不是那种见色忘友的。
陆谓年本来自我感动于少女为他下厨做如此“丰盛”的夜宵,眼见猫的口粮与他相同,瞬间脸黑了下来。
“它吃的和我一样?”“不行嘛——”“它不挑的。
”银子与元昭昭几乎异口同声,只不过前者在男人听来,是狠狠的“喵呜”声。
陆谓年的脸色又黑了几分。
它(他)不挑的。
这话怎么听着奇奇怪怪的呢?-即便陆谓年向她正式表了白,也为她大开方便之门,但元昭昭并没有立即接受。
她还需要一段时间转变观念,确认自己不是一时上头,错将这一路走来的惊险刺激与感激感动当成了爱情。
陆谓年理解,也给足了她自由。
甚至如她所愿,并没有将两人已经挑破了窗户纸的事,告诉第三个人。
这日元昭昭面试结束,碰上陆大公子百忙之中请她赏光吃个午饭。
少女兴致不错,欣然同意,只是拒绝了迈巴赫的招摇,打算步行前往。
没成想,陆某人也远远停了车,走来接她。
于是,高贵的迈巴赫和“老实巴交”的魏野成了烁亮的电灯泡,不近不远地跟在这对疑似恋爱的小情侣身后。
对了,陪伴他孤守豪车的,还有睡在“豪宅”中的银渐层某猫。
它已经彻底放弃挣扎,随他们两人接触了。
反正元昭昭早一日打入陆氏集团,它就早一日有机会完成任务。
银子如此给自己“洗脑”。
两人说笑着,便见琳琅满目的街道上,一间铺面孤零零地挂着“旺铺急租”的字样,下面是一长串电话号码。
余光瞥见后,元昭昭不自觉地停下脚步。
她远远看了两眼,想起曾经的梦想,忽而一笑。
陆谓年顺着少女的目光望去,不解地皱眉,继而又舒展开,轻问:“进去看看?”元昭昭摇头,她看向远处蔚蓝的天色,觉得从未有过的宁静:“以前想过,等有了积蓄,开一家甜品店,看来往宾客挑挑选选,看大朋友小朋友试吃甜蜜,又能养活自己,又有人间烟火气,真好。
”陆谓年:“那现在呢?”“现在呀——”元昭昭扭头望向男人深邃的目光,阳光垂落在她眉眼上,风扰动碎发。
她诚挚而温柔:“做好眼前的事吧。
每一天都踏踏实实、不留遗憾,或者说,即使留下遗憾,也不会后悔。
”元昭昭背手回眸一笑:“陆先生呢?”陆先生……她的陆先生正在给齐城发消息。
【找遍全城招租的店铺,要地理位置好、适合开甜品店的,最好周围三公里内无竞品,半小时内,做个方案给我。
】在临海基地里又看合同又监工的齐城:……什么甜品店!他就是他们py的一环吧。
他就不该叫他“谓年哥”。
应该叫——陆扒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