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遇事不可一贯娇奢
身为北越最受宠的皇子殿下,闻昭自小便骄纵任性。
他的父皇越王陛下平定了三国之乱,开创了海晏河清的盛世,他自轿辇中掀帘而望,朝歌城四衢八街,闾阎扑地,这注定了他此生坐拥荣宠富贵无忧。
吃的是炊金馔玉,喝的是玉露琼浆,百般聊赖之时,更是有无数人变着法儿的哄他欢愉,供他消遣。
可闻昭从不知道,这一切荣华恩宠,早已在命运的最初就设好了筹码。
闻昭随闻钰进宫,一路上说了好些体己话。闻钰状似无意地提起闻澜,观察闻昭的表情,“边境叛乱,闻澜连夜出城,恐不能来送小乖了。”
闻昭想到昨夜男人冰冷的外衣,心疼道:“又是连轴转,四哥哥他昨夜也没能好好说说话。”
“小乖会怨我吗?”闻钰顿了顿,看着眼前人一幅神如秋水,态若春云的娇俏模样,手指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怨哥哥没能护住你,把你送去秦国。”
闻昭摇摇头,拉住闻钰的手,笑道:“太子哥哥,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分得清孰轻孰重,若是我出使秦国有利,昭情愿。”
闻钰心猛地一颤,道:“若你还是稚儿该多好啊”
他的声音很轻,随着四散的风飘去。闻昭疑心道:“太子哥哥说了什么?”
“我叫云开去伺候你,她做的东西你吃的惯。”闻钰回答,脚步欲慢。
闻昭笑道:“哈,四哥哥给我留了龙武卫的石沨将军赶马车,你又把御前大宫女云开姐姐送来,我哪里用的了啊”
闻钰贴着闻昭的耳朵,笑道:“小乖可是吃过龙柱含过龙精的人,怎么使唤不了。”
毫无疑问地,闻昭耳朵红了。
他自以为很凶地瞪了一眼男人,甩开他的手大步走,哼哼道:“多大了,还牵手,热死了。”
闻钰大步云飞地跟上,“我记得小乖答应过我,要”
‘嗯哼,昭昭愿意的要太子哥哥在御花园肏我’,闻昭想起前些日子,被闻钰哄着说些不知羞的话,一时间脸更红了。
“不知殿下,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闻钰牵起闻昭的手才觉安心,不由调侃道。
“我你让我回来”闻昭哼哼唧唧,甩了两下也没能把男人的胳膊甩开,更热了。
“唉,可怜我同老四一样,小乖也不愿和我好好说”
闻钰拖着闻澜卖起惨来,这可怜巴巴地表情看得闻昭心酸,明知道他是故意的,却也不忍心拂了他的意,撇嘴道:“我又不是不回来。”
“再、再说了,我今日见父皇还有皇后阿娘,他们一定想和我好好说话”闻昭在男人的哀怨的目光下消了声,别过脸去,“若还有时间的话,我咳、我们嗯。”
闻钰笑道:“谢殿下荣恩。”
闻昭听他胡言乱语,撒开手一溜烟地跑了。
两人一齐去见越王,守门的龙武卫禀皇帝正与丞相商议要事,恐见不得,闻昭悻悻而返。整理衣裳,转道去见柳皇后,未央宫外的两名大宫女远远看见二人影,相视一笑,一人去宫中禀告,一人迎上来。
“奴婢参加太子殿下,九殿下,皇后娘娘一早儿就盼着殿下来,特命奴婢在此等候。”
“辛苦花朝姐姐了,我这就进去。”闻昭笑道,拉着闻钰便往前走。
花朝又道:“皇后娘娘请九殿下进去。”
闻钰松了手,望着闻昭:“去吧,我在……望月亭等你。”
闻昭听了,不知想到什么,低下头红了脸,再抬头时笑看花朝,“既如此,我便进去了。”
花朝笑道:“殿下随奴婢来。”
柳皇后搭着宫女的手起身,一见闻昭便笑了。她示意左右退下,忙拉起闻昭的手,两人一起坐下。
柳皇后心疼道:“昭儿,此去秦一路不易,我叫人备了箱奁金银,屋里摆放的、起居适用的、趁手打赏的小玩意儿,还有锦缎绮罗衣裳、狸毛狐裘披风吃穿用度,与你在宫中一致。”
闻昭听罢,心下万千感激,朝柳皇后叩首道:“昭儿多谢皇后阿娘,等我回来,定要寻南秦的好东西献给阿娘。”
“昭儿,你的心意我收下了。”柳皇后叹道:“阿娘不能为你做什么,你记住,遇事不可一贯娇奢,依仗旁人,凡事思虑周全,必有回旋之余地。”她拿出一方玉石递给闻昭,眼底含泪,“这是你你母亲交给我的,如今物归原主了。”话落,歪过头去喝了一杯凉茶,从袖中掏出帕子拭泪。
往里的柳皇后是端庄的,坐金玉宝座,戴华服礼冠,今日她放下一切,犹如这世间万千母亲般,送别子女,只愿他此去,平安顺遂。
“阿娘——”闻昭一把抱住柳皇后,才发觉他的皇后阿娘过于瘦弱了,他哭道:“我会的,阿娘别担心我呜,你是我阿娘,呜呜呜我的母亲是你、你别,不要我”
柳皇后拿帕子给闻昭擦眼泪,泪中带笑,“都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呢。”她用指尖点了点闻昭的额头,亲昵道:“你的母亲,是一个很好的人,我受她恩惠,自请入宫照料你,她那般鲜艳明媚的人,若在世一定很疼你。”
“呜呜呜呜阿娘”
“好了,小哭包。”柳皇后低眉道:“刚才是太子送你来的吧,你去和他再说说话吧。”
闻昭撇嘴道:“不想去,没心情了。”
“你呀,别撒娇。”柳皇后拍拍闻昭的肩膀,“去吧。”
闻昭又叩首,拜了三拜,恭敬道:“阿娘要好好的,昭儿走了。”
柳皇后看着闻昭的背影,笑了笑,扶着头上的素冠,想那人离去时的背影。火红的长裙摆开,她提裙垂首,随风款款而去,鬓边的流苏垂落,发飞如雪,眉眼藏风,于千帆过尽见海阔,霜雪无惧。
柳皇后低喃道:“姐姐,阿昭娇气,又吃不了苦,被他们宠得有些小任性,虽不如你那般有济世之情,凌云之志,但本性纯善,有慧心之悟你说愿他自由无忧,我把他养得很好,你该放心了的姐姐,我想你了”
泪水倾巢而出,柳皇后掩面而泣,衣袖拂过茶杯,‘啪’地摔在地上,花朝低头进来,低声道:“娘娘?”
“无事,本宫要梳妆。”柳皇后轻声道,“如今,是我们之间的博弈了,越王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