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局。
程钰坐在刑侦支队陈队长的小办公室里，看着那份死亡报告，表情变得凝重。
陈队长说：“几天前接到群众报案，市外一个烂尾楼出现一具坠楼男尸，经技术认定之后，我们可以确定这名死者就是王乐乐的父亲，王振海。”
王乐乐就是那天晚上携刀对程钰行凶未遂的男孩。
“我不认识王振海。”程钰认真回忆，自己的确从没见过这个叫王振海的人。
“嗯。”陈队长点了点头，据他们调查，王振海家里和程钰毫无交集，“但你知道上个月爆雷的辰兴科技吧，他们曾经和蒋氏有过合作，据我所知，他们原本敲定的合作项目，最终是被程总的公司截胡了。”
“王振海和辰兴有关系？”程钰皱眉，翻看了陈队给他的资料，资料显示辰兴的法人是另一个女人。
陈队点头：“嗯。我们先查了辰兴的股权结构，王振海用了几层空壳公司达成对辰兴的实际操控。”
“这法人是王振海的老婆，辰兴涉嫌技术造假和合同诈骗，涉案金额过五千万，她已经跑路了，人很早就在境外。王振海应该也是被债权人逼得走投无路跳了楼。”
程钰指尖无意识地敲击桌面：“但辰兴爆雷是在我和蒋氏合作之前的事。”
“嗯，你听我继续说。王乐乐父母彻底失联之后家也被砸了，那孩子一直寄宿在伯伯王振山家里。”陈队翻了翻口供记录，“王乐乐这孩子私下里认为蒋氏是害他家分崩离析的罪魁祸首，一早就盯上了蒋家人。后来找上你……是偷听伯伯谈工作，混淆了因果关系。”
程钰嘴角扯出一个冷笑，“就这样？”
“这孩子也是生活落差太大，一时间受不了刺激。他已满17周岁，行凶未遂得拘一段时间了。”陈队叹了口气，“正好他伯伯今天过来看他，表示愿意承担你的经济损失，你要见见他们吗？”
“没有这个必要了陈队。”程钰站起身，整理好衣袖，“赔偿的事找我的代理律师，按程序走就行。”
他的语气很淡，听不出情绪，但陈队敏锐地察觉到，这位年轻人，似乎对那孩子背后的意图和苦衷毫无兴趣。
“好，我会代为转达的。”陈队答应，“我还有别的案子，就不送你了？”
“嗯。”程钰道别，然后走了出去。
离开警局时，他在大门口遇到有过一面之缘的男人——
正是在蒋氏见过一面的王总监，比起会议那天的意气风发，这位中年男人面容憔悴了不少。
两人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擦肩而过时，程钰意识到那人出现在警局的原因，但也没作任何停留。
蒋氏总裁办。
“我早说过，家里出现一只蟑螂的时候，已经有一窝蟑螂了，那姓王的一家查完了，剩下的老家伙你不动他们？”蒋逸飞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状似不经意地提起自己查到的事，等待兄长的反应。
蒋逸臣在办公桌后，揉了揉眉心：“哪有那么容易，爸不会同意的。”
公司里的老蛀虫，一大半都和蒋家沾亲带故的，处理起来必定遭到口诛笔伐，而且父亲为了面子也不会允许他动那些人。
“那就我来当这个恶人呗。”蒋逸飞站起来，手插着兜走到他哥面前，“反正咱爸烦我，我也去烦烦他。”
蒋逸臣眉眼无奈，“你别总这么跟爸作对，这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吗？”
“我这是帮他收拾烂摊子。”蒋逸飞白了一眼，“哦对了，那王振山离职这么快？”他都还没来得及整人呢。
“不然呢？”蒋逸臣从抽屉里甩出一个文件夹，“你动作倒是快，铁证如山，审计部查得也快，出报告当天王振山就自己离职了。”
“就这么简单？”蒋逸飞哼了一声，“继续告他，顺便吓吓那群老不死的东西。”
“你发瘟？”蒋逸臣狐疑地敲了敲桌面，“突然大费周章地搞他们做什么？”蒋氏毕竟不是什么小作坊，对小蛀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上上辈就交代下来的御下之道。
“谁叫他管不好小孩，动了不该动的人。”蒋逸飞突然附身撑在办公桌上，“我估计要干个惹爸生气的事，正好先弄点别的动静出来转移视线。”
蒋逸臣有不祥的预感，眉心突突跳动，抬起眼看自己的弟弟，“你先给我打个预防针。”
蒋逸飞嬉皮笑脸，“你先解决好自己结婚生子的事吧哥，不然咱家要绝种了。”
蒋逸臣眉头紧锁，“别闹，说正经的。”
“我说真的啊哥。”蒋逸飞手指轻轻拨弄着蒋逸臣办公桌上的相框，里面摆的是他们一家四口的合照，那年他刚成年，被哥哥揽着站在父母身后，板着一张脸看上去挺勉强。
“你做这一切都跟那个姓程的有关？”蒋逸臣站起身，直视这个小他九岁的弟弟，严格来说，在蒋逸飞成长经历里，他比起父母，更多的扮演了家长的角色。
“有点关系吧，但是没他也迟早有这一天。”蒋逸飞慢悠悠地站直，神色正经。
空气瞬间凝固。
“你认真的？”蒋逸臣语气严肃，“你这样的话，爸妈那边，我也帮不上你。”
“所以我才先下手啊，在公司里越高调越好，好逼他们出山清理门户，要不然也顺便把我清理出去。”蒋逸飞眉梢轻挑，唇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满不在意的样子。
蒋逸臣的指尖抚在桌沿微微发颤：“就为了他，你要跟爸妈断绝关系？”
“啧，别把我说得这么恋爱脑啊哥。”蒋逸飞耸了耸肩，“反正他们也未见得会把我的事放在心上。”
办公室陷入诡异的沉默。蒋逸臣目光复杂地落在弟弟的脸上，他总能从蒋逸飞顽劣的表情里看出本心，知道这次弟弟是认真地考虑了后果。
“如果爸要打断你的腿，我会替你求情。”蒋逸臣最终叹了口气说。
“那不是应该的么？”蒋逸飞歪头一笑，“我现在不也是在帮你铺路吗？”
蒋逸臣喉头一哽，重新坐回椅子上，“有空让他跟我见一见。”
“没问题领导。”蒋逸飞食指中指在眉梢比了个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