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十一点半,台北市的天气转凉,顾庭予关掉办公室最後一盏灯。玻璃反s着他低头整理资料的身影,略显疲倦。会计师事务所的工作一如往常地密集,日子像excel表格那样井然有序,却毫无惊喜。
回到出租公寓後,他泡了一杯微凉的黑咖啡,打开手机,不自觉点进了那个唱歌app。他总在午夜才来这里,就像是偷渡情绪的小码头,匿名、乾净,没有现实世界的杂音。
他滑着滑着,听见一段旋律:
「你ai我像风走了八千里,不问归期……」
声音略哑,却像是午後晒乾的被褥,暖暖的,有点皱折但让人安心。顾庭予的手指停了下来,点进那个帐号——
许辰光,广东,画室经营。
帐号简单,没有太多自我介绍,只放了一张风景画当头像:灰白天空下,一人撑伞站在湖边,风从画布上吹过来似的。
顾庭予点了关注。他没说话,只是默默把那首歌加进收藏。
他们第一次说话,是在第三晚。辰光主动发讯息过来:「你很常听我唱的那首歌。」
庭予只回了一个:「嗯。」
接下来的对话就像两人踮脚站在水边,试探着对方会不会先伸手。
「你声音也好听啊,不唱一首给我听?」
「我b较常听,不太会唱。」
「那我们可以换一种说法。你说,我唱。」
於是他们开始玩一种奇特的游戏。顾庭予在深夜留言:「我今天看到有人在公园喂猫,觉得猫很像你。」然後许辰光就写了一首短歌,配上一段录音:「像风在流浪,也像猫不回头望。」
某个夜晚,顾庭予终於忍不住问:「你为什麽这麽会说话?」
「因为我想让你记住我。」
讯息那头的辰光说得直白,像一支没有包装的蜡烛,点起来便暖了整个夜晚。
两人视讯的频率越来越高。顾庭予发现,每次和许辰光讲话的时候,自己的语速会变慢,声音会变软。他原本是那种连说「」都要想三次的人,但辰光总让他卸下那些压抑。
「你什麽时候来找我?」辰光有天问。
「不知道,我怕飞机。」
「那你来的时候,我到机场接你,戴着画好的你那张面具。」
庭予笑了,那是辰光根据他语音画出的一张漫画人像,像极了他的模样,却又带着一种理想化的柔和。
他想了一晚,终於订下机票:三月初,飞往广东。
出发前一晚,他焦虑得睡不着。凌晨三点,他拨了视讯给辰光,眼眶红红的,像小时候不肯去远足的孩子。
「我是不是很蠢?一个人飞去见网友。」
「那我们就不要当网友。」辰光笑着,语气柔得像猫在蹭人的膝盖。
「我会不会到了之後,你不喜欢我?」
「那你就回来,喜欢你的人还在这边。」辰光指着x口。
庭予沉默了几秒,然後点点头。
那一晚,他梦见自己走进一座由画作组成的城市,画布垂挂在空中,风吹过来时,他看见那些画在动,里面的人影,就是他们两个,一起走过某个没去过的地方。
机场那天早晨,顾庭予拉着行李箱站在登机门前,手心sh得像刚从水里捞起来。他在心里默念一句话:
「风会带我过去。然後,他会在那里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