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十二月二十六日,圣诞节隔天。
昨晚,墨凝……哦,或许应该说是路子澄,刚刚求婚成功。两人在度过了一个缠绵的夜晚後,一路熟睡,直到yan光透过窗帘,悄悄钻进房间。路子澄感觉到刺眼,才缓缓转醒。
「嗯凝」
他翻了个身,0索着旁边的位置,却发现枕边早已没了温度,他这才嘟囔的睁眼。入眼的是套在自己无名指上的银se戒指,两枚,他的和墨凝的。
回想起昨晚求婚成功的场景,路子澄心情大好,连昨夜的腰酸背痛都被抛到脑後,於是兴冲冲地蹦下床——结果腰一软摔在地上。
「嘶我的老腰啊」路子澄对自己的腰又拍又r0u,疼得咬牙切齿。
「哥?」外头的墨凝听到声响来开门。
路子澄一抬头,就看到墨凝身穿居家服、围着围裙,一脸关切地看着自己。衣冠整齐对b自己ch11u0的t无完肤,他瞪了眼罪魁祸首,满脸不悦。
「对不起昨天太开心了,没控制好」墨凝一秒读懂路子澄眼中的埋怨,立刻上前把跌坐在地的恋人搂进怀里,表情中透着些许委屈——可恶,这模样还偏偏让人觉得可ai。
「算了,谁让你是我未来老公呢。」路子澄拿墨凝没办法,只是往他怀里钻了钻。
这句话显然很受用,墨凝笑着用力亲了下年长的恋人,然後迅速帮他穿好衣服,再抱他到座位上坐好。特地放个软垫,还给他披了条毯子,温柔地一边给他添饭夹菜。
「算你识相好吃」路子澄缩成一团,语调慵懒,嘴却塞得满满当当,一下没停,低头风卷残云,含糊不清地说着,活像个准备过冬的鼠类动物。
墨凝被这模样可ai到,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嘴角g起一个漂亮的弧度。越是这种平淡的幸福,他越觉得与路子澄的重逢是上天给他最好的礼物。
「凝?」路子澄发现墨凝一直笑着看他,不禁疑惑地问,「对了,我闻到一gu很香的味道,你刚才又煮了什麽?」
「嗯?哦,那个啊,是热红酒,八角那些没有放很多,怕你不习惯。」墨凝微笑着答道,随後起身将灶台上的锅子端过来,「圣诞节虽然已经过了,但我们还没一起喝过这个,我想让你嚐嚐我煮的。」
「红酒啊」路子澄低声呢喃,目光落在墨凝端来的那杯冒着白雾的红酒上。
看着面前笑容温暖的男人,以及他递过来的热腾腾红酒,路子澄有些愣神。白雾在他微微泛红的脸上萦绕,彷佛将他笼罩在一层柔和的光晕中。墨凝不禁心中一动,竟也有片刻恍惚。
红酒,这个承载着无数记忆的饮品,此刻才蓦然发现,竟是两人第一次一起品尝。随着温香氤氲而起,他们的思绪不约而同地飘向了某段过往
墨凝的回忆,停留在他旅居西班牙时的一段陈年往事。
三年前路子澄离开没多久,刚失恋的他还在悲痛里走不出来,正好收到大学朋友的邀请,想着以转换心情为由便答应了这趟为期一个月的西班牙之旅。
当时正值夏季,西班牙是个长年yan光普照的热情国度,炎热得很。脱离了sh气凝重的台北,呼x1都跟着畅快起来。
待在西班牙的墨凝除了回访母校外,还帮好友经营一小段时间的餐车生意,每日跟着朋友奔波,走遍大江南北,过得十分充实。忙碌起来使他没有多余的时间顾及那个在他心里撕裂一道伤口的故人。想起对方的时间越来越少,疼痛也越来越少,这让墨凝认为自己已经痊癒,可以开始崭新的生活。
某日工作结束後,友人端上几盘自制的美食,还拿出一大罐的水果冰红酒。
「西班牙的可是最正宗的!很久没喝了吧?今天喝个痛快!」友人开心道,说着就给墨凝倒上满满一大杯。
水果冰红酒,又名,有「西班牙国酒」的美誉。做法相当简单,只要准备好红葡萄酒,加入水果切片或果汁,最後注入汽水,以糖浆调味就完成了。可随心所yu加入自己喜欢的水果,更能额外添加酒类,自由度相当高。作为调酒师,又在这里留学过的墨凝理所当然知道这些,想当年大学时最常喝的酒就当属,几乎是当成日常饮品的程度。
只是,就连一杯再普通不过的冰红酒,都让他无端想起那灵动的琥珀se眼眸,和那双美丽眼眸的主人,路子澄。
墨凝曾经和路子澄提到留学往事,说着未来有机会要带他来看看。自己甚至规划好了到时候来的路线,打算作为求婚成功後蜜月旅行的地点。届时他们可以嚐遍美食,品饮最正统的,探访各地名着古蹟,感受热烈豁达的民俗文化,在篝火晚会中跳着激情洋溢的拉丁舞,最後於无人角落里拥吻彼此,彻夜狂欢——那时候的路子澄分明也是满眼期待。
可是现在,都没有机会了。
规划好与你的未来,都化为泡影。
为什麽才不过一瞬,就什麽都变了?你到底在想什麽?为什麽要不告而别?有没有真正的ai过我
&情游戏里,你又几时交付过真心?
墨凝举杯,沉默的咽下一口又一口酒饮。
路子澄,我好恨你,我想恨你。
可是b起恨,ai更占据了心口。
我很想你,我忘不掉你。
说什麽痊癒都是扯淡,是最可笑的自以为,到头来不过一杯饮料就又回到原点,告诉自己其实内心一刻也没放下过路子澄。
墨凝只得将过於浓重的念想,冰镇於这杯里,一口气灌饮下肚,才不会被酒里不可忽视的酸涩割伤。
毕竟早已溃烂流脓的疮口,经不起反覆揭露伤疤的折磨。
仲夏暑热,却缓解不了思念成疾的凉薄。
醇酒香气中,又参杂多少人情冷暖呢?
而路子澄的记忆,则驻足於他待在芝加哥的第一年的圣诞节。
芝加哥位於美国北境,十二月份早已是大雪纷飞的时节。这座城市最出名的无疑是肆nve的暴风雪和厚得难以置信的积雪。气温更不用说,零下几度是常态,甚至在外头流泪都会瞬间结冻的程度,与之相b,台北的低温根本微不足道。
他的身t本来就不太好,即使事前再怎麽做好保暖还是敌不过这极端天气,感染了风寒。现在他只觉得空气刺痛着皮肤,即使暖气开在旁边呼呼的吹也没能驱赶钻入身t的寒冷,他只得把自己用层层棉被包裹,一边抱着暖水袋,一边x1着堵塞的鼻子瑟瑟发抖,连门口有动静都没能让他下床。
「钥匙居然就这麽给我了,我是该感谢你的信任,还是该担心你毫无防备呢?」直到房间的门被轻轻推开,传来一个带着戏谑语气的男子声音——顺带一提,说的是中文,不过是很明显的美籍华裔腔调。
「当然是前者。」路子澄动都没动一下。
「真是自恋。」男子语气挑衅,「对我这麽松懈小心哪天被我强上,毕竟我们可是差点滚床——」
「要耍嘴皮子的话,你可以回去了。」男子话音未落,路子澄就瞪了过去。
「别这麽凶啊,圣诞节还生病的小可怜。」男子嬉笑着,提着一袋材料走进来,「喏,这不是来给你煮热红酒了嘛,不过在这之前,你给我把药吃了。」
路子澄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从被窝爬起来,勉强吞下药後,又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包裹住,然後被男人轻松地扔到客厅的沙发上。做完这些後,男人便开始在厨房里忙碌。
这名突然闯进路子澄家的男人,名叫ricky,是一位美籍华裔,也是路子澄在芝加哥工作时的同事,虽然他们不在同一个部门。虽然关系挺好的,但两人认识的经过,可以说是有些难堪。
当时路子澄刚来到芝加哥,和墨凝断联後他的心情和状态也很差,经常泡在酒吧,甚至有过想要约pa0的冲动,仿佛回到了大学时期那段荒唐的日子,ricky就是他约的第一个人。
那天,醉得迷糊的路子澄和ricky差点发生关系,唯一的理由是ricky有七分像墨凝,可当他们真的在床上时,路子澄才惊觉自己已经无法接受除了墨凝以外的任何人,这让路子澄崩溃不已,不停的边哭边道歉。而那晚ricky的兴致和心情都被路子澄ga0得乱七八糟,但禀着人道主义的jg神,他还是照顾了又哭又闹的路子澄,直到路子澄平静下来。
然而,原本以为不会再见面的两人,第三天上班时才偶然发现彼此竟然是同一家公司的不开玩笑,当时路子澄当时羞愧得连想si的心都有了。但没想到交流下来,两人x格竟意外的合拍,後面又约了几次饭,一来二去的反而变成朋友——说实话,路子澄现在还是觉得这段历程很魔幻。
而此刻,望着ricky的背影,路子澄的视线不禁变得模糊。或许是因为生病,心灵变得异常脆弱。莫名的,ricky的身影开始与记忆中那个男人的背影重叠了。那熟悉的轮廓,熟悉的感觉
路子澄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个美梦。
也是一次冬天的感冒,他吃过药後,裹着厚重的被子坐在沙发上,等待墨凝做晚餐。不知不觉间他在温暖的氛围中沉沉睡去,直到墨凝那低沉而温柔的声音将他唤醒
「路子澄?醒醒,我煮好了,给你喝。」
路子澄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接过杯子,却没听到「很烫」的警告声,轻啜一口——结果烫得舌头一阵剧痛,差点把红酒洒出来。
这一下,刺麻的疼痛让他彻底清醒,眼前的一切瞬间变得清晰。映入眼帘的是ricky担忧的脸,男人急忙拿着纸巾轻轻擦拭他嘴边的酒渍。
这个男人,不是墨凝。
虽然同样都有乌黑茂密的短发,都是高大帅气的男人,都擅长料理,都对自己照顾有加——可是不一样。名字不同,x格不同,声音不同,眉眼弯曲的弧度不同,什麽都不同。
&不是墨凝,也永远不会是墨凝。
那个熟悉的身影,曾经的温暖,早已成为过去。
墨凝已经不在他身边了,被他亲手弄丢了。
是他ga0砸了一切。
彻底清醒的他彷佛坠入冰窟,他做了这麽过分的事情,怎麽还敢奢望墨凝能够原谅他,再给予自己温柔的关怀和ai?
明明身处温暖的室内,手上还捧着热腾腾的红酒,但心怎麽也捂不暖。豆大的泪珠如断了线的珍珠般滚落,每一颗都是他无法承受的痛,像是无法拥抱的过去,重重击打着他的心,再落到被子上,成为一点一点的水渍。
「不是,烫到这麽痛吗?」ricky被一醒来喝一口酒然後烫到就开始大哭的路子澄吓得不轻,「不然不要喝了?你先休」
「别管呜呜我要喝完」路子澄整个人红通通的,0u搭搭着,但捧着酒杯的手没有放开,一边喝一边说着对不起。
「唉你啊」ricky无奈,他知道路子澄又是陷入那段过去的y影里了。看着他这副模样,他实在很好奇是什麽人让路子澄如此执着,甚至时不时就崩溃道歉。他想过无数次,路子澄是不是被下了什麽神秘邪术,让他一再回忆,无法自拔。
但他知道这种时候静静陪着路子澄就是最好的安慰,所以他也只是举起酒杯,豪迈道:「好!多喝!多喝暖身t,感冒快点好!」
然而,当他抬起头的时候,视线不经意地落在路子澄背後的墙上——那上面挂着一圈绿se的槲寄生,轻轻晃荡。而此时的路子澄,正好在那绿se圆圈下,流着思念的泪水。
「在寒冷的冬天,槲寄生下的流的眼泪,是会被冻结,还是被谁抹去呢?」沉默一阵後,ricky用英文低声道,而路子澄似乎没有听见。
「在想什麽?」一道声音打破了寂静,是墨凝。
路子澄愣了一下,回过神来,迅速收回思绪,轻轻一笑:「不重要的事情罢了。」
「那,乾杯?」墨凝举起酒杯示意。
「乾杯!」路子澄点点头,也举起了杯子。
轻轻一碰,玻璃碰撞出清脆声响。
台湾的冬天不会下雪,寒风也不凛冽,门上挂着两人一起装饰的槲寄生花圈,门口摆放整齐的两双鞋,谈笑声回荡屋内。红酒ye微微发烫,醇香伴随热气流入t内,也流入心里。
是啊,如此暖和,消弭曾经的疼痛。
所以,没关系,都过去了。
酒香中饱含着一样浓厚的感情,槲寄生下也不会再有人掉眼泪。最重要的是,他们已经重新回到彼此的身边,往後也会有很多个一起过的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