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类别:都市言情 作者:钟曦松鼠 本章:第一章

    你只是她的影子。

    岑宁站在休息室外,指尖掐进掌心,耳边回荡着傅瑾城漫不经心的笑——岑宁确实像若晴,但她乖多了。三个月来的心动,原来只是一场精心设计的替身游戏。

    她摘下他送的项链,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可傅瑾城没想到,那个向来温顺的影子会走得如此决绝。当所有挽留都成徒劳,高傲的傅大少终于尝到痛彻心扉的滋味。

    这场追妻火葬场,他要烧尽所有骄傲,才能换她一次回眸。

    01

    金融峰会的酒会现场,水晶吊灯将整个宴会厅映照得如同白昼。岑宁站在角落,指尖轻轻摩挲着香槟杯的杯柄,黑色礼服勾勒出她纤细的腰线,颈间一条简约的银链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岑小姐,您的设计理念我非常欣赏,不知道有没有机会深入合作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士再次凑近,眼神却明显落在她的锁骨以下。

    岑宁微微后仰,嘴角挂着礼貌而疏离的弧度:张总过奖了,如果有合适的项目,欢迎通过工作室正式联系。她轻轻抿了一口香槟,目光越过对方的肩膀望向远处,无声地传达着拒绝。

    这是今晚第三个试图搭讪的男士了。岑宁在心里叹了口气,如果不是工作室合伙人极力推荐,她绝不会来这种场合。金融精英们的聚会总是充斥着虚伪的客套和隐晦的试探,让她浑身不自在。

    现代金融大厦的设计应该反映资本市场的什么特质稳定还是冒险精神

    一道低沉的声音从侧面传来,问题直指专业核心。岑宁转头,对上一双含着笑意的眼睛。男人身材颀长,一身剪裁精良的深灰西装,领带结一丝不苟地抵在喉结下方。他的目光直接而坦率,没有那些令人不适的打量。

    两者都不是。岑宁下意识接话,应该是透明与效率。金融的本质是资源配置,建筑空间应该促进这一过程的流畅性。

    男人挑眉,举杯向她致意:傅瑾城。没想到今晚能遇到真正懂建筑也懂金融的人。

    岑宁听说过这个名字——傅氏金融的少东家,三十岁便接手家族企业并成功扩张的商界奇才。传闻中他风流倜傥,换女友如换衣服,但眼前人展现出的专业素养与传闻大相径庭。

    岑宁。她简短地自我介绍,没有伸手。傅瑾城也不在意,自然地靠在旁边的立柱上,就着金融建筑的话题继续深入。他谈起纽约证券交易所的空间布局对交易心理的影响,观点犀利独到;岑宁则从建筑师角度分析了几处细节设计的精妙之处,两人越聊越投机。

    所以你认为,空间情绪会直接影响金融决策傅瑾城眼中闪烁着兴趣的光芒。

    就像此刻,岑宁不自觉地放松了姿态,如果这个宴会厅的灯光再暗百分之三十,人们的交谈内容会立刻变得私密而危险。

    傅瑾城低笑出声,那笑声像是大提琴的共鸣,让岑宁耳根微微发热。她注意到他左眼角有一颗极小的泪痣,在灯光下若隐若现。

    酒会临近尾声,岑宁婉拒了几位男士的护送提议,独自走向电梯。电梯门即将关闭时,一只修长的手突然插入感应区。

    介意我搭个顺风车吗傅瑾城站在门外,领带已经松开,露出锁骨的一小片肌肤,我的司机临时有事。

    岑宁挑眉:傅氏集团的继承人,需要蹭别人的车回家

    不是继承人的车,他眨眨眼,是一个刚认识的有趣女士的车。

    最终岑宁还是拒绝了他同乘的请求,但在电梯到达一楼时,傅瑾城不容拒绝地将一张名片塞进她的手包:联系我,关于金融大厦的设计,我有几个项目想请教。

    岑宁没有承诺,却在回家后发现自己反复翻看那张质感考究的名片。名片背面用钢笔写着一行小字:期待与你的下次辩论——关于空间与欲望的关系。

    她将名片放进抽屉,关上时却又重新取出,小心地夹在了常用的设计手册里。

    02

    岑宁将最后一张设计图保存,揉了揉发酸的后颈。窗外已是华灯初上,工作室的其他人都已离开。她起身活动了下肩膀,目光不经意扫过角落里的花束——这是本周第三束了。

    周一是一大束热烈如火的红玫瑰,周二换成了清雅的白色郁金香,今天则是淡紫色的风信子。每一束都附着一张卡片,上面只有简单的时间和地点,落款F。

    傅瑾城,你除了送花就没点新意了吗岑宁自言自语,手指轻轻拨弄了一下风信子娇嫩的花瓣。花香淡淡地萦绕在指尖,她收回手,将花束拿起,分插到工作室各个角落的花瓶里。

    手机震动起来,闺蜜林妙发来一连串消息:

    【宁宁!你猜我在酒会上遇到谁了】

    【傅瑾城!他居然主动跟我打招呼】

    【他问我你是不是喜欢花,我说你更爱那些冰冷的建筑模型】

    【他表情可有趣了,像吞了只苍蝇】

    岑宁嘴角抽了抽,回复:【你多嘴什么】

    林妙秒回:【哟,终于回我消息了这都三天了,自从金融峰会结束你就魂不守舍】

    【傅瑾城可不是什么善茬,他前女友名单能绕金融街一圈】

    【上周还跟个小模特出入酒店被拍呢】

    岑宁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不知为何胸口有些发闷。她删掉打好的关我什么事,重新输入:【我们只是普通朋友,他送花只是商务礼节】

    发完这条消息,她鬼使神差地点开搜索引擎,输入傅瑾城

    小模特。弹出的照片里,傅瑾城搂着一个身材火辣的女孩从酒店出来,嘴角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岑宁迅速关闭页面,将手机反扣在桌上。

    岑总监,有您的包裹。前台小妹探头进来,需要我帮您拿进来吗

    放桌上吧。岑宁调整了一下表情。包裹是一个扁平的牛皮纸盒,拆开后,她的呼吸微微一滞——是一本1953年首版的《勒·柯布西耶作品全集》,品相近乎完美。这种绝版书在拍卖会上能拍到六位数,而且有价无市。

    盒子里同样附着一张卡片:听说你不喜欢花。P.S.

    这本书是我外公的收藏,他也是有名的建筑迷。周六下午三点,西郊老图书馆,如果你来的话,我可以带你看看他留下的其他藏品。F

    岑宁的指尖轻轻抚过书脊,皮革封面上烫金的字母已经有些褪色。她翻开扉页,一张泛黄的老照片滑落出来——年轻的傅瑾城站在一位白发老人身旁,背后是一栋造型独特的现代主义建筑。照片背面写着孙儿12岁生日,于流水别墅。

    她拿起手机,犹豫再三,还是发了一条消息:【书很珍贵,谢谢。周六我会准时到。】

    几乎是立刻,对话框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然后跳出一条回复:【不用谢。我很期待。】

    岑宁将手机扔进包里,心跳不知为何有些加速。

    ——

    傅总,这是您要取消的所有约会清单。助理周扬将一份表格放在傅瑾城面前,忍不住多嘴,包括和赵家千金的午餐,还有林小姐的画廊开幕......

    傅瑾城头也不抬:都推了。

    可是林小姐那边已经确认三次了,她说——

    我说都推了。傅瑾城抬眼,那目光让周扬立刻闭嘴。他低头继续翻看手中的建筑杂志,突然问:西郊老图书馆附近有什么好餐厅

    周扬一愣:您要请人吃饭那家新开的法餐——

    不行,太做作。傅瑾城皱眉,要简单点的,但有特色。

    周扬偷偷打量着老板。傅瑾城今天穿了一件深蓝色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他最近反常地推掉了所有社交活动,每天除了工作就是翻阅那些以前从不感兴趣的建筑书籍。周扬跟了他五年,从未见过他对哪个女人这么上心。

    对了,傅瑾城突然想起什么,联系一下设计部,找个合适的项目发给澄筑工作室。

    澄筑周扬翻开备忘录,就是上次金融峰会您提到的那个岑宁的工作室

    傅瑾城嘴角微扬:对,找个预算充足但要求高的项目。记住,以公司名义正常招标,别让她看出来是我授意的。

    周扬点头记下,心里暗暗咋舌。看来这位岑小姐不简单,能让游戏人间的傅大少费这么多心思。

    ——

    周六的阳光很好。岑宁站在西郊老图书馆门前,一袭简单的米色连衣裙,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这座建于上世纪三十年代的建筑保存完好,流线型的外立面在阳光下泛着温暖的米黄色。

    你来了。傅瑾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今天出奇地随意,白衬衫配浅色休闲裤,连手表都换成了简单的皮质表带,整个人看起来年轻了许多。

    岑宁转身,将书递还给他:谢谢借阅,它很美。

    傅瑾城没有接:送出去的礼物哪有收回的道理。他做了个请的手势,我外公的收藏在顶楼,这边走。

    老图书馆的电梯还是老式的铁栅栏门,运行时发出轻微的吱呀声。狭小的空间里,岑宁能闻到傅瑾城身上淡淡的木质香气,不是那种浓烈的古龙水,而是像阳光晒过松木的味道。

    你外公是建筑师岑宁打破沉默。

    业余的。傅瑾城的声音柔和了些,他主业是金融,但痴迷建筑。这栋图书馆就是他参与设计的。电梯到达顶楼,他引着岑宁走向一个隐蔽的角落,这里是他生前的工作室,现在基本保持原样。

    房间不大,却充满令人惊叹的细节——整面墙的建筑草图,玻璃柜里的微缩模型,还有一排排珍贵的原版书籍。岑宁不由自主地走向一个弗兰克·劳埃德·赖特作品的模型,眼睛发亮。

    你也喜欢赖特傅瑾城站到她身旁。

    流水别墅是我梦想中的作品。岑宁轻声说,突然想起照片背面的字,你12岁就去过了

    傅瑾城点头:外公带我去的。

    傅瑾城的手指轻轻抚过模型边缘:那次旅行改变了我很多。外公说建筑是凝固的音乐,当时我不懂,直到站在瀑布边,看着赖特将建筑与自然完美融合......他的声音里有一种岑宁没预料到的热忱。

    你和你外公很亲近话一出口岑宁就后悔了,这太过私人。

    但傅瑾城似乎不介意:我父母忙于事业,是外公带大的。他走向一个抽屉,取出厚厚一本相册,这是他设计的最后一栋房子,在我大学时建成的。

    相册里的老人精神矍铄,站在一栋线条流畅的别墅前。岑宁注意到年轻时的傅瑾城站在老人身边,笑容灿烂得几乎不像同一个人。

    他很了不起。岑宁真诚地说。

    傅瑾城合上相册:饿了吗我知道附近有家不错的本地菜。

    ——

    餐馆藏在老城区的小巷里,招牌褪色到几乎看不清店名。推门进去,六张木桌,墙上贴着九十年代的年历。老板娘一见傅瑾城就热情招呼:小傅来啦!老位置给你留着呢。

    岑宁挑眉:小傅

    傅瑾城难得露出一丝窘迫:大学时常来。他熟练地点了几道招牌菜,还要了一壶菊花茶。

    不像你的风格。岑宁环顾四周朴素的装潢。

    你以为我只会去米其林餐厅傅瑾城给她倒茶,这家店的醉鸡是我吃过最好的。

    菜上来后,岑宁不得不承认他没错。鸡肉鲜嫩,酒香恰到好处。她不经意间已经吃了两碗米饭。

    慢点,傅瑾城轻笑,没人跟你抢。

    岑宁放下筷子:所以,傅先生,你费这么大周折,就为了请我吃顿饭

    叫我瑾城。他直视她的眼睛,而且我不只是为了吃饭。我想了解你。

    了解我什么

    比如,为什么选择建筑为什么总是拒人千里为什么收到那么贵的书第一反应是还给我

    岑宁抿了口茶:第一个问题,因为建筑比人可靠;第二个,私人空间神圣不可侵犯;第三个,无功不受禄。

    傅瑾城大笑,引来旁边几桌的侧目:你比我想的还要有趣。

    而你比报道的还要......岑宁故意停顿。

    还要什么

    难以预测。《财经周刊》说你是个精于算计的金融猎手。

    那篇专访啊,傅瑾城不屑地撇嘴,记者只写他们想写的部分。他突然倾身向前,想知道真实的我是什么样自己来判断。

    阳光透过老式窗棂照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分明的轮廓。岑宁发现他的睫毛在光线下呈现出浅棕色,眼角那颗泪痣比灯光下更明显。

    下周有个项目招标,离开餐馆时傅瑾城状似随意地提起,傅氏需要设计一个新总部,你有兴趣吗

    岑宁脚步一顿:这是邀请还是施舍

    商业决策而已。傅瑾城耸肩,你的工作室在中小型商业建筑领域口碑很好。

    岑宁盯着他的眼睛,试图找出一丝破绽:你干预了招标名单

    如果我说是呢

    那我不会接。岑宁斩钉截铁,我不需要特殊关照。

    傅瑾城笑了:果然如此。放心吧,名单是设计部定的,我只是在看到后没有反对。他递给她一张名片,这是项目负责人,明天上午十点,公平竞标。

    ——

    周一早晨,澄筑工作室全员严阵以待。

    老大,傅氏集团的单子真要接助理小张紧张地整理着提案资料,听说竞标的都是顶尖事务所。

    岑宁检查着模型细节:做好自己的事就行。

    可是......小张欲言又止,外面都在传,傅瑾城对你......

    对我什么岑宁眼神锐利起来。

    没、没什么。小张赶紧闭嘴。

    竞标过程出乎意料的顺利。傅氏的设计团队专业而严谨,提问全集中在技术层面,没有任何私人话题。岑宁的提案获得一致好评,当场被列为最终候选方案之一。

    岑总监,会议结束后,项目负责人叫住她,傅总想亲自看看你们的模型,方便现在过去一趟吗

    岑宁眯起眼睛:这是流程的一部分

    负责人面露难色:其实......是傅总特别要求的。他说如果您问起,就实话实说。

    这个回答反而让岑宁放松了警惕。她跟着负责人来到顶层办公室,傅瑾城正站在落地窗前打电话,背影挺拔如松。

    ......我说了不接就不接,别拿我爸压我。他挂断转身,看到岑宁时明显怔了一下,随即恢复职业表情,岑总监,请坐。

    接下来的半小时,他们纯粹讨论设计方案。傅瑾城提出的几个问题切中要害,甚至指出了岑宁团队没考虑到的人流瓶颈。岑宁不得不承认,抛开那些花边新闻,他在专业上确实有过人之处。

    最后一个问题,傅瑾城合上提案书,为什么选择将中庭设计成不规则多边形这会增加不少施工难度。

    岑宁指向模型:金融业的本质是信息流动。传统方正的空间给人封闭感,而这种设计能让阳光从不同角度射入,创造出动态光影,暗示市场的不可预测性和机遇。

    傅瑾城静静看了她几秒,突然笑了:就是这个。

    什么

    这就是我选择你的原因。他站起身,不是因为你漂亮——虽然你确实很漂亮——而是因为你能看到建筑背后的灵魂。

    岑宁心跳漏了一拍,但很快稳住:所以这是内定了

    公平竞争。傅瑾城按下内线电话,周扬,通知所有竞标团队,最终陈述改到下周三,增加现场答辩环节。他看向岑宁,这样满意了吗

    岑宁收拾资料起身:很公平。如果没有其他问题,我先告辞了。

    等等。傅瑾城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外公收藏的几张赖特手稿复印件,我想你会有兴趣。

    岑宁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谢谢。但请不要再用礼物——

    不是礼物,傅瑾城打断她,是交换。如果你赢得这个项目,我希望你能抽空去看看外公设计的几栋房子,给我些专业意见。

    这个理由无懈可击。岑宁点点头离开,没注意到身后傅瑾城得逞的微笑。

    电梯里,她忍不住打开信封。除了手稿,还有一张便条:无论结果如何,周六上午十点,我在老图书馆等你。F

    岑宁将便条塞回信封,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

    03

    凌晨一点十七分,岑宁揉了揉酸胀的眼睛,电脑屏幕的蓝光在黑暗中格外刺眼。工作室里只剩她一个人,窗外的城市灯火稀疏,雨滴轻轻敲打着玻璃。

    她伸了个懒腰,颈椎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傅氏集团的最终竞标方案明天就要提交,团队连续加班三天,今晚她坚持让其他人先回去休息,自己完成最后的细节调整。

    保存文件,关机。岑宁拎起包锁好门,电梯下到一楼时,她才发现雨已经下大了。玻璃门外,水幕将世界模糊成一片,路灯的光晕在水中扭曲变形。

    啧。岑宁翻遍手提包,只找到一支口红和零散的几张名片。早上天气预报明明说晴天,她连伞都没带。

    正当她考虑是叫车还是硬着头皮冲进雨里时,一道车灯刺破雨幕,黑色轿车缓缓停在大楼门前。车窗降下,傅瑾城的脸出现在驾驶座。

    需要搭车吗他的声音透过雨声传来。

    岑宁愣在原地,雨水溅湿了她的裤脚。傅瑾城撑伞下车,几步跨到屋檐下。他今天没穿正装,简单的黑色高领毛衣外罩一件深灰大衣,发梢沾了雨水,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你怎么在这里岑宁问。

    傅瑾城耸肩:路过。

    凌晨一点路过建筑设计工作室岑宁挑眉。

    好吧,他投降似的举起手,周扬告诉我你们今晚要交最终方案,我猜你会加班。

    所以你监视我的工作进度

    我关心。傅瑾城纠正道,而且我饿了,想找个人一起吃宵夜。

    岑宁本该生气,但疲惫和饥饿削弱了她的防备。傅瑾城身上有雨水的气息,混合着淡淡的皮革香,莫名让人安心。

    我不吃宵夜。她说,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发出一声抗议。

    傅瑾城笑了,眼角泛起细纹:我听到了,你的胃在骂你撒谎。

    ——

    车停在老城区一条狭窄的巷子口。雨小了些,傅瑾城撑伞,岑宁不得不紧挨着他走。他的体温透过大衣传来,让岑宁想起大学时在图书馆靠近日光灯取暖的感觉。

    就这里。傅瑾城在一家不起眼的小店前停下,招牌上老陈记三个字已经褪色。

    推门进去,扑面而来的是麻辣鲜香的热气。五六张简易桌子,墙上贴着九十年代港星海报。老板是个花白胡子的老人,看到傅瑾城眼睛一亮:小傅!好久不见!

    陈伯,老样子,加一份。傅瑾城脱下大衣搭在椅背上,示意岑宁坐下。

    岑宁环顾四周:你经常来这种地方

    大学时每周都来。傅瑾城用开水烫碗筷,陈伯的儿子是我学长,带我来过一次就上瘾了。

    热腾腾的小龙虾很快上桌,红艳艳的堆成小山。傅瑾城卷起袖子,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熟练地剥起虾来。岑宁注意到他左手腕内侧有一道细小的疤痕,像是被什么利器划过。

    给。傅瑾城将剥好的虾肉放进她碗里。

    岑宁挑眉:傅大少爷还会这个

    我会的多了。他又剥了一只,尝尝,这里的秘制酱料是一绝。

    虾肉入口,麻辣鲜香瞬间在舌尖炸开。岑宁不自觉地眯起眼,像只被挠到痒处的猫。傅瑾城看着她,嘴角微扬。

    怎么样

    还行。岑宁嘴硬,手却诚实地去拿第二只。

    傅瑾城大笑,笑声引来其他食客的侧目。他今晚出奇地放松,眼角眉梢都舒展开来,不像金融杂志上那个冷峻精明的傅氏掌门人。

    他们边吃边聊,话题从建筑跳到音乐又跳到旅行。岑宁发现傅瑾城对古典乐的了解出乎意料地深,而他则对她独自背包走遍欧洲的经历表现出真诚的羡慕。

    你去过那么多地方,最喜欢哪里傅瑾城问。

    巴塞罗那。岑宁不假思索,高迪的建筑让我相信世界上真的有魔法。

    傅瑾城眼睛一亮:圣家堂

    特别是日出时的彩窗。岑宁难得地兴奋起来,光线穿过彩色玻璃,整个教堂内部就像——

    就像被上帝打翻的调色盘。傅瑾城接上她的话。

    岑宁怔住:你去过

    去年冬天。傅瑾城眼神柔和下来,我在那里坐了整整一天。

    一种奇妙的共鸣在两人之间流转。岑宁突然意识到,抛开那些花边新闻和商业光环,傅瑾城骨子里和她一样,是个会被美震撼到失语的普通人。

    再来一份傅瑾城问。

    岑宁摇头:够了。她看了眼手机,太晚了,我该回去了。

    回程的车里很安静,只有雨刷规律的声响。岑宁靠在座椅上,疲惫和饱食带来的困意袭来。她半闭着眼,感觉傅瑾城调高了空调温度,又将自己的大衣轻轻盖在她身上。

    睡会儿吧,到了叫你。他的声音很轻,像羽毛拂过耳畔。

    岑宁想拒绝,但温暖和困意战胜了理智。她坠入黑暗前最后的意识是傅瑾城身上淡淡的檀香,和车窗外模糊的雨夜灯火。

    ——

    岑总监,有您的快递。前台小妹抱着一个巨大的盒子走进来,需要签收。

    岑宁从图纸堆里抬头,皱眉:我没订东西。

    匿名送的。小妹挤挤眼,好重呢。

    拆开层层包装,岑宁的呼吸停滞了一秒——是扎哈·哈迪德设计的流动之城建筑模型,全球限量50套。她曾在一次采访中随口提过想收藏这个,但高昂的价格和稀缺性让她一直未能如愿。

    模型底部夹着一张卡片:生日快乐。F

    岑宁这才想起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她从不庆祝,连工作室的人都不知道具体日期。傅瑾城是怎么...

    手机震动,傅瑾城的消息跳出来:【礼物收到了吗】

    岑宁犹豫了一下,回复:【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竞标资料上有你的身份证号。喜欢吗】

    岑宁看着那个精巧的模型,指尖轻轻抚过流线型的表面:【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那就当是提前庆祝你赢得傅氏项目的贺礼。】

    岑宁挑眉:【结果还没公布,你就这么确定】

    【我了解评委们的品味。】傅瑾城回复,【晚上有空吗】

    岑宁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很久。理智告诉她应该拒绝,但心底有个声音在催促她答应。最终她回复:【只是吃饭。】

    傅瑾城发来一个地址:【七点,我等你。】

    ——

    餐厅是家隐秘的日料店,只有八个座位,主厨是傅瑾城的朋友。他们被安排在角落的位置,清酒在瓷杯中泛着微光。

    所以,岑宁小啜一口清酒,我的生日礼物是贿赂

    傅瑾城摇头:是欣赏。

    欣赏什么

    你的才华,你的固执,你工作时咬笔杆的小动作。傅瑾城直视她的眼睛,还有你吃辣时鼻尖冒汗的样子。

    岑宁耳根发热:你观察得太仔细了。

    我忍不住。傅瑾城的声音低下来,就像你忍不住在每次拒绝我后,又给我一点希望。

    岑宁无法反驳。她确实一次次推开他,又一次次被他找到理由靠近。就像那个建筑模型,她明知道应该退回,却还是小心翼翼地摆在办公室最显眼的位置。

    傅瑾城,她放下酒杯,你到底想要什么

    现在只想好好给你过个生日。他拿出一个小蛋糕,上面插着一根蜡烛,许个愿吧。

    烛光在他瞳孔中跳动,映出眼底的温柔。岑宁闭上眼,闻到了奶油和的甜香。她许了什么愿连她自己都不敢深想。

    生日快乐,岑宁。傅瑾城轻声说,顺便告诉你,评委们一致选择了你的方案。

    岑宁睁眼:真的

    真的。傅瑾城微笑,所以这个模型确实是贺礼,不是贿赂。

    岑宁忍不住笑了,这是她第一次在傅瑾城面前毫无防备地笑。傅瑾城怔住,随即也跟着笑起来,两人像发现了什么秘密的孩子,在烛光中对视而笑。

    ——

    接下来的几周,岑宁和傅瑾城的关系进入一种微妙的平衡。她开始接受他的晚餐邀约,但坚持各付各的;他送来的礼物,她只收那些与工作相关的;他们会在电话里讨论项目细节到深夜,但第二天见面又恢复专业的距离。

    周五下午,岑宁正在开会,窗外突然电闪雷鸣,暴雨倾盆而下。会议结束时已是晚上八点,雨势丝毫未减。

    见鬼。岑宁看着窗外,今天明明说晴天。

    岑总监,助理小张探头进来,楼下有位先生等您很久了。

    谁

    没说是谁,就在大堂坐着,拿了个长条盒子。

    岑宁皱眉,乘电梯下楼。大堂沙发上,傅瑾城正低头看手机,身旁放着一个黑色长伞盒。他今天穿了件深蓝色衬衫,袖口卷起,露出结实的小臂。

    你怎么在这岑宁走近。

    傅瑾城抬头:上周吃饭时你提到想买把好伞,英国那个手工品牌。他拿起伞盒,今天刚到货,正好下雨,就送过来了。

    岑宁接过伞盒,是那把她心仪已久的纯手工伞,价格抵得上她半个月工资:你等了多久

    傅瑾城看了眼手表:四小时十二分钟。

    你疯了吗岑宁瞪大眼,为什么不打电话

    你在开会。傅瑾城站起身,不想打扰你工作。

    data-faype=pay_tag>

    岑宁胸口泛起一阵奇怪的暖意。她打开伞盒,黑色的伞面展开,内衬是深蓝色的星空图案,精美得让人屏息。

    谢谢。她轻声说,但下次别这样了。

    哪样等四小时还是送伞

    两者都是。岑宁撑起伞,走吧,我请你喝咖啡。

    雨中,他们共撑一把伞走向街角的咖啡馆。岑宁不得不紧挨着傅瑾城,他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衬衫传来,混合着雨水的清新和他惯用的木质香水味。一种奇异的安心感包围了她,仿佛这把伞下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小世界。

    傅瑾城突然停下脚步:岑宁。

    嗯

    我好像不只是因为你像她才接近你了。他的声音很轻,几乎被雨声淹没。

    岑宁心跳漏了一拍:她

    傅瑾城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摇头:没什么。咖啡要凉了。

    雨幕中,两人的身影渐行渐远,伞下的距离比来时近了几分。

    04

    岑宁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的设计图纸开始模糊成一片。她眨了眨眼,试图集中注意力,但喉咙的灼烧感和鼻塞带来的窒息感让思考变得异常困难。

    岑总监,您脸色很差。助理小张递来一杯热水,要不要先回去休息

    岑宁摇头,抿了口水润润干裂的嘴唇:傅氏项目的修改方案今天必须完成。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

    可是您已经发烧了。小张担忧地伸手想探她额头,被岑宁侧头避开。

    我没事。她翻开另一本资料,眼前却一阵发黑,不得不扶住桌角。

    工作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一阵冷风卷入。岑宁皱眉抬头,正想责备谁不敲门,却对上了傅瑾城阴沉的脸。他今天穿了件黑色高领毛衣,外搭深灰大衣,整个人像一团移动的雷云。

    你怎么——岑宁刚开口,就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

    傅瑾城大步走来,不由分说将手背贴上她的额头,动作强势却意外轻柔。他的手指微凉,在岑宁滚烫的皮肤上激起一阵战栗。

    39度至少。他收回手,声音冷峻,去医院。

    岑宁想反驳,却发现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傅瑾城已经转向小张:把她最近的工作安排全部推迟。语气不容置疑。

    傅瑾城,岑宁勉强站起来,我的事不用你——

    话没说完,她的膝盖一软。傅瑾城眼疾手快地接住她,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岑宁又惊又怒,却无力挣扎,只能虚弱地抗议:放我下来...

    傅瑾城置若罔闻,大步走向电梯。岑宁被他抱在怀中,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气,混合着一丝雨后的清新。他的胸膛宽厚温暖,心跳声稳健有力,莫名让人安心。

    我自己能走。岑宁微弱地抗议。

    闭嘴。傅瑾城低头瞪她,眼中怒火与担忧交织,烧成这样还工作,你是三岁小孩吗

    岑宁从未见过他这样生气的样子。平日里风流倜傥的傅大少此刻眉头紧锁,下颌线条绷得锋利,抱着她的手臂却稳如磐石。

    电梯下到地下车库,傅瑾城小心地将她放进副驾驶,系好安全带,又脱下大衣盖在她身上。岑宁想拒绝,但大衣上残留的体温和气息让她不由自主地蜷缩进去。

    车驶向医院的路上,岑宁的意识开始模糊。她隐约听到傅瑾城在打电话:对,现在过去...准备退烧药...不,不是周扬,是...

    再次清醒时,她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手背上连着点滴。单人病房很安静,窗外天色已暗,只有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

    岑宁转头,看见傅瑾城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低头查看手机。他脱了大衣,卷起的衬衫袖口露出结实的小臂,领口解开了两颗扣子,露出一小片锁骨。灯光下,他眼下的青影格外明显。

    几点了岑宁开口,声音嘶哑。

    傅瑾城立刻放下手机:晚上九点二十。他倒了杯温水,扶她起来喝,急性支气管炎,伴有高烧。医生说再晚点来就可能转肺炎。

    水润湿了干裂的嘴唇,岑宁小口啜饮,发现傅瑾城的手稳稳地托着杯子,没有一丝颤抖。

    谢谢。她躺回去,你可以回去了,我自己能行。

    傅瑾城冷笑:然后让你半夜按不到呼叫铃别做梦了。

    傅瑾城,我们什么关系你凭什么——

    病人就该有病人的样子。傅瑾城打断她,语气不容反驳,闭嘴休息。

    岑宁想反驳,但药物的作用让她眼皮越来越沉。朦胧中,她感觉有人轻轻拨开她额前的碎发,然后是温热的毛巾擦拭她的脸和脖颈,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品。

    ——

    阳光透过百叶窗照在脸上,岑宁缓缓睁眼。喉咙的灼烧感减轻了不少,头脑也清醒许多。她转头,看见傅瑾城趴在床边睡着了。

    他睡得很不安稳,眉头微皱,长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衬衫皱巴巴的,头发也乱糟糟的,完全没了平日里的精致模样。床头柜上放着半杯凉掉的咖啡和吃了一半的三明治。

    岑宁轻轻动了动,傅瑾城立刻惊醒,条件反射般伸手去摸她的额头。

    退烧了。他松了口气,声音因刚睡醒而低哑。

    你...一直在这里

    傅瑾城伸了个懒腰,骨头发出轻微的响声:不然呢

    岑宁不知该如何回应。她习惯了独来独往,生病时也总是自己扛过去。从未有人为她守夜,更别说是傅瑾城这样养尊处优的大少爷。

    护士推门进来换药,笑眯眯地说:您丈夫真贴心,一晚上都没合眼呢。

    岑宁刚想解释,傅瑾城已经自然地接过话头:体温正常了,还需要复查吗

    明天再来一趟就行。护士换好药,冲岑宁眨眨眼,您真有福气。

    护士离开后,病房陷入尴尬的沉默。傅瑾城若无其事地整理着被角,岑宁盯着点滴瓶,两人都刻意避开对方的目光。

    你没必要这样。岑宁终于开口。

    哪样

    假装是我丈夫,整晚守在这里...这不像是你会做的事。

    傅瑾城停下动作,直视她的眼睛:你了解我多少

    岑宁语塞。确实,她所知道的傅瑾城,大多来自媒体报道和社交传闻——风流成性、玩世不恭的富二代。但眼前这个彻夜照顾她的男人,与传闻判若两人。

    我...我去办出院手续。岑宁转移话题。

    已经办好了。傅瑾城拿出一个纸袋,换洗衣服,不知道合不合身。

    岑宁打开纸袋,是一条简单的米色连衣裙,连内衣都贴心地准备了,吊牌已经剪掉,洗过一次的样子。她脸上发热:你怎么知道我穿什么尺寸

    傅瑾城嘴角微扬:目测。

    ——

    三天后,岑宁回到工作室。病愈后的她气色好了许多,但时不时还会轻咳几声。小张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岑总监,有位女士在会议室等您,说是傅氏集团的。

    有预约吗

    没有,但她说...说是傅总的未婚妻。

    岑宁脚步一顿,胸口泛起一阵莫名的刺痛。她整理了一下表情,推开会议室的门。

    里面坐着一位妆容精致的女人,一袭红色紧身裙,手指上戴着闪亮的钻戒。看到岑宁,她慢条斯理地放下咖啡杯:你就是岑宁

    我是。您是

    林薇,瑾城的未婚妻。女人上下打量着岑宁,红唇勾起一抹讥诮,听说你最近缠着他很紧

    岑宁面不改色:林小姐,如果是公事,请预约正式会议;如果是私事,我和傅总只是工作关系。

    工作关系林薇冷笑,从包里甩出几张照片,那他为什么连续三天出现在你家楼下

    照片上确实是傅瑾城的车停在她公寓楼下。岑宁拿起照片看了看,突然笑了:这些照片拍摄时间不同,但林小姐穿的都是同一套衣服。特意蹲点拍的

    林薇脸色一变:你——

    另外,岑宁放下照片,语气平静,傅瑾城不喜欢红色指甲油,也不喜欢过浓的香水味。如果你真是他未婚妻,应该知道这些。

    你以为你是谁林薇猛地站起来,不过是个替身罢了!瑾城找你只是因为——

    门被推开,傅瑾城阴沉着脸走进来。他今天穿了身铁灰色西装,整个人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林薇,他的声音冷得像冰,我警告过你别出现在我面前。

    林薇瞬间变了脸色,声音甜腻起来:瑾城,我只是来认识一下岑小姐...

    滚出去。傅瑾城看都不看她,别再让我说第二遍。

    林薇脸色煞白,抓起包包快步离开,临走前恶狠狠地瞪了岑宁一眼。

    会议室门关上后,空气一时凝固。傅瑾城松了松领带,转向岑宁:她跟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新鲜的。岑宁整理文件,无非是宣示主权之类的。

    傅瑾城皱眉:她不是我未婚妻,甚至不是前女友。只是家里曾经撮合过,我明确拒绝了。

    不需要解释。岑宁转身要走,这是你的私事。

    傅瑾城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不,这很重要。他的手掌温热干燥,力道不轻不重,我不希望你有任何误会。

    岑宁抬头看他,发现他眼中是从未有过的认真。两人对视几秒,岑宁先移开视线:我知道了。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吗

    傅瑾城松开手,指尖轻轻擦过她的掌心,带起一阵微妙的战栗。

    ——

    周末,岑宁独自在工作室加班。傅氏项目的最终方案被董事会否决了一部分,要求重新设计。这本来很正常,但岑宁却感到前所未有的挫败。也许是大病初愈的缘故,她盯着电脑屏幕,眼睛酸涩不已。

    我就知道你在这。傅瑾城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今天穿得很休闲,牛仔裤配深蓝色毛衣,手里提着两个纸袋,还没吃晚饭吧

    岑宁没回答,继续盯着屏幕。傅瑾城走近,看到她泛红的眼眶,表情立刻变了:怎么了

    没事。岑宁的声音有些发抖,只是...方案又被否决了。

    傅瑾城放下纸袋,轻轻扳过她的肩膀:看着我。

    岑宁抬头,一滴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她立刻别过脸,却被傅瑾城轻轻捧住脸颊。

    岑宁,他的拇指擦去她的泪水,告诉我真正的原因。

    也许是他的声音太温柔,也许是累积的压力太大,岑宁的防线突然崩塌。她哽咽着说出最近的种种不顺:项目受阻、团队士气低落、母亲又住院了...

    傅瑾城静静听完,将她拉入怀中。岑宁僵了一瞬,随即放松下来,额头抵在他肩膀上。傅瑾城的心跳声近在咫尺,稳定而有力,像海上的浮标,让迷失的船只有所依靠。

    都会好的。他轻抚她的背,我保证。

    这个拥抱持续了很久,久到岑宁的眼泪干涸,呼吸恢复平稳。当她从傅瑾城怀中退开时,发现他的毛衣肩部被她的泪水浸湿了一小片。

    抱歉。岑宁有些尴尬。

    傅瑾城摇头,打开纸袋:吃吧,你最喜欢的虾饺。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

    上次宵夜你吃了六个。傅瑾城微笑,我记得关于你的一切。

    ——

    市立美术馆的新展览开幕,傅瑾城弄到了两张VIP票。岑宁本不想去,但展览主题是她最喜欢的建筑师,最终还是答应了。

    展览现场人不多,他们得以安静地欣赏每一件作品。傅瑾城对建筑的了解出乎岑宁的意料,他能准确指出每栋建筑的设计灵感和技术难点。

    这是赖特晚期的作品,傅瑾城指着一幅草图,你看这个悬挑结构...

    岑宁凑近去看,不经意间,她的手碰到了傅瑾城的。一股电流般的触感从接触点蔓延开来,但她没有立即移开。傅瑾城停顿了一下,慢慢翻转手掌,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岑宁的心跳加速,却没有抽回手。傅瑾城的手比她大很多,温暖干燥,指腹有常年写字留下的薄茧。他们就这样牵着手,一幅一幅地看完了剩下的展品,谁都没有提及这个动作的意义。

    离开美术馆时,夜色已深。傅瑾城依然牵着她的手,仿佛这是世界上最自然的事。

    饿了吗他问。

    岑宁点头。此刻的她不再是那个高冷疏离的设计师,而只是一个普通的、正在约会的女孩。

    我知道附近有家不错的意大利餐厅。傅瑾城微笑,拇指轻轻摩挲她的手背。

    岑宁没有反对。在这个星光暗淡的夜晚,她允许自己暂时放下防备,沉溺于这份温暖之中。

    05

    傅瑾城的消息跳出来时,岑宁正在修改设计图的最后细节。

    【晚上有空吗】他问,【几个朋友小聚,想介绍你认识。】

    岑宁咬着笔帽思考了一会儿。自从美术馆约会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微妙地改变了。不再只是工作伙伴,也不完全是恋人,处于一种心照不宣的暧昧状态。见朋友,这意味着什么她不确定自己是否准备好了。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只是

    casual

    聚会,不想来也没关系。】

    岑宁看着这条消息,能想象出傅瑾城发信息时的表情——微微皱眉,嘴角却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她回复:【地点】

    ——

    傅瑾城派车来接她,是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不像他平时张扬的风格。岑宁选了一条简单的藏蓝色连衣裙,头发松松挽起,露出纤细的脖颈。她很少参加这种私人聚会,手心微微出汗。

    车停在一栋现代风格的别墅前,透过落地窗能看到里面已经有不少人。傅瑾城站在门口等她,一身休闲西装,没打领带,领口敞开两粒扣子。看到岑宁下车,他眼睛一亮,快步走过来。

    你真美。他自然地接过她的手包,指尖在她手腕内侧轻轻一蹭,像是不经意的触碰,却让岑宁心跳加速。

    都是你的朋友岑宁小声问。

    大部分是大学同学,还有几个发小。傅瑾城低头看她,紧张

    岑宁摇头,但微微绷紧的下颌线出卖了她。傅瑾城轻笑,突然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轻吻:有我在。

    这个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让岑宁愣住,还没等她反应,傅瑾城已经牵起她的手走进别墅。

    室内装修简约而考究,十几个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喝酒聊天。看到傅瑾城带着岑宁进来,几个男人吹了声口哨。

    终于舍得带出来了一个戴眼镜的男人走过来,递给傅瑾城一杯酒,这位就是传说中的岑小姐

    傅瑾城接过酒杯,另一只手仍紧握着岑宁的:岑宁,这是徐川,我大学室友。

    接下来的半小时里,岑宁被介绍给一个又一个人。傅瑾城的手始终搭在她后腰,像是一种无声的宣示。她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偶尔接几句话,但大部分时间只是安静地听。

    这些人谈论的话题从高尔夫球赛到股市行情,再到某位共同朋友的离婚八卦。岑宁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但她并不介意。让她意外的是,傅瑾城似乎察觉到了她的不自在,时不时低头问她累不累、要不要去阳台透透气。

    我去下洗手间。岑宁小声说。

    傅瑾城点头:走廊尽头右转。

    ——

    洗手间里,岑宁用冷水拍了拍脸。镜子里的自己脸颊微红,眼睛却亮得出奇。她不确定是因为红酒,还是因为傅瑾城今晚毫不掩饰的亲密态度。

    整理好头发,她推门出来,正准备返回客厅,突然听到拐角处的房间里传出熟悉的声音。

    ...真的像吗一个男声问。

    侧脸特别像。傅瑾城的声音有些含糊,像是喝了酒,尤其是低头的时候。

    岑宁的脚步不自觉地停下。

    性格呢若晴可是个小辣椒。另一个人问。

    傅瑾城轻笑:岑宁确实像,但她比若晴懂事多了,从不无理取闹。

    空气瞬间凝固。岑宁站在原地,感觉一桶冰水从头顶浇下。若晴这是她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她知道若晴的事吗有人问。

    当然不知道。傅瑾城的声音带着醉意,谁会傻到告诉替身这种事

    一阵哄笑。岑宁的手紧紧抓住墙角的装饰柜,指节泛白。她应该转身就走,但某种自虐般的好奇心驱使她继续听下去。

    说真的,你这次挺认真的都带出来见兄弟了。

    岑宁很不错,傅瑾城顿了顿,温柔,聪明,最重要的是——她活着。

    这句话像一把刀,狠狠插进岑宁的心脏。她踉跄后退一步,碰倒了旁边架子上的小摆件。清脆的碎裂声让房间里的谈话戛然而止。

    岑宁没有等傅瑾城出来查看,转身快步走向大门。她的手脚冰凉,但头脑异常清醒。原来如此。所有的温柔,所有的特别对待,都只是因为——她像某个已经不在了的人。

    岑宁!傅瑾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要去哪

    她没有回头,径直推门而出。夜风扑面而来,带着初夏的潮湿。傅瑾城追上来抓住她的手腕:怎么了

    岑宁甩开他的手,转身看他。傅瑾城的领口更乱了,脸上带着酒后的红晕,眼神困惑而焦急。就在一小时前,她还觉得这样的他性感极了。现在,她只觉得恶心。

    若晴是谁她平静地问。

    傅瑾城的表情瞬间凝固:你...听到了什么

    足够多了。岑宁的声音出奇地冷静,我是她的替身,对吗

    不是那样的,傅瑾城上前一步,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岑宁打断他,解释你接近我是因为我像你死去的女友解释你带我去的地方都是她喜欢的解释你看着我的时候,其实是在看她的影子

    傅瑾城的沉默证实了一切。岑宁突然想起那些她曾经觉得甜蜜的细节——他总爱看她低头的侧脸;他选的餐厅都带着复古情调;他送她的那条项链,吊坠是一颗小小的蓝宝石,现在想来,那大概也是若晴喜欢的颜色。

    岑宁,傅瑾城终于开口,声音沙哑,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

    真可笑。岑宁冷笑,连这句话都可能是对她说过无数遍的台词。

    她转身走向马路,伸手拦出租车。傅瑾城再次追上来:至少让我送你回家。

    不必了。岑宁拉开车门,最后看了他一眼,傅瑾城,你真让我恶心。

    出租车驶离时,岑宁从后窗看到傅瑾城站在原地,身影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夜色中。

    ——

    回到家,岑宁做的第一件事是摘下脖子上的蓝宝石项链——傅瑾城送她的生日礼物。她把它放在梳妆台上,宝石在灯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然后她开始翻看手机里的照片。他们一起去过的餐厅,看过的展览,散步过的街道...现在回想起来,傅瑾城总是对这些地方表现出异常的熟悉。当时她以为只是因为他见多识广,现在明白了——他带她重走了和若晴走过的每一步。

    最讽刺的是那张在美术馆的合影。傅瑾城搂着她的腰,她靠在他肩上,两人看起来如此登对。现在她注意到,他看她的眼神里有温柔,有关切,唯独没有她以为的爱意。

    岑宁一张一张地删除这些照片,动作机械而决绝。删到最后一张时,她的手指悬在屏幕上,一滴泪水无声地落下。

    她迅速擦掉眼泪,打开通讯录,将傅瑾城的所有联系方式拉黑。然后她找出他送她的所有礼物——那本珍贵的建筑画册,限量版建筑模型,手工伞...一件件打包好,准备明天寄回。

    做完这一切,岑宁站在窗前,看着城市的夜景。她应该愤怒,应该心碎,但此刻她只觉得无比清醒。原来这几个月来,她活在一个精心编织的谎言里。更可悲的是,她差点就相信了自己是特别的。

    ——

    三天后,傅瑾城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起初,他以为岑宁只是需要时间冷静。她以前也生过气,但从来不会超过24小时不回复他的消息。第二天,他让助理送去一束白玫瑰,却被原封不动地退回。

    第三天,他亲自去她工作室,却被前台告知岑总监说不接见任何傅氏集团的人。他打她电话,听到的永远是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直到周扬小心翼翼地告诉他,收到了岑宁寄回的所有礼物,傅瑾城才真正慌了。他从未想过岑宁会如此决绝。在他三十年的人生里,从来只有他拒绝别人,没有人能真正离开他——除非他允许。

    傅总,周扬犹豫着开口,要不要我去解释一下

    傅瑾城摇头,脸色阴沉得可怕:我自己处理。

    但事实上,他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岑宁像一堵冰墙,将他彻底隔绝在她的世界之外。他试过在她公寓楼下等,但她要么整晚不归,要么直接无视他上楼;他试图通过工作联系她,她却将项目转交给了同事。

    一周过去,傅瑾城开始失眠。办公室的酒柜里,威士忌空了一瓶又一瓶。他不断回想那个夜晚,自己到底说了什么让岑宁如此决绝。是的,他承认最初接近她是因为那相似的侧脸,但后来...后来一切都变了。

    他爱上的是岑宁本身——她的倔强,她的才华,她吃辣时鼻尖冒汗的样子。但这些话,现在说给谁听呢

    深夜,傅瑾城醉醺醺地打开手机相册,翻到一张加密的照片。屏幕上的女孩笑得灿烂,眉眼间确实与岑宁有几分相似。这是若晴,他大学时的女友,七年前因车祸去世的女孩。

    你看,他对着照片喃喃自语,我搞砸了。

    照片不会回答。窗外的月光冷冷地照进来,像极了岑宁最后看他的眼神——冰冷,失望,再无温度。

    06

    雨水顺着窗户蜿蜒而下,模糊了外面的城市灯光。岑宁盯着电脑屏幕,手指机械地敲击键盘,已经连续工作了八小时。工作室里的人都走光了,只剩下她一个人。

    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是林妙的消息:【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出来喝一杯。】

    岑宁揉了揉太阳穴,回复:【忙。】

    林妙的电话立刻打了进来:岑宁,别装了。自从那天后你就把自己埋在工作里,连你妈都打电话问我你是不是出事了。

    我没事。岑宁的声音平静得不自然,只是工作忙。

    少来。傅瑾城那混蛋天天在你楼下蹲点,全公司都知道。林妙顿了顿,你打算怎么办

    岑宁望向窗外。雨幕中,隐约可见一辆黑色轿车停在马路对面。即使看不清,她也知道是谁。过去十天里,那辆车就像个幽灵,出现在她工作室楼下、公寓门口、甚至母亲住院的医院大厅。

    岑宁

    我申请了伦敦分公司的调派。岑宁突然说。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什么你要走就因为那个王八蛋

    不是因为他。岑宁合上电脑,我需要换个环境。

    什么时候走

    下个月。如果竞标会顺利的话。岑宁站起身,收拾桌面,明天傅氏项目最终答辩,我准备好了。

    你亲自去林妙的声音充满担忧,确定能面对他

    岑宁的手指微微收紧,捏皱了手中的图纸边缘:商业就是商业。

    挂断电话,岑宁站在窗前,静静地看着雨中的那辆车。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想拿起伞冲下去,质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她。但理智很快回笼。她拉上窗帘,将雨夜和那个身影一起隔绝在外。

    ——

    傅氏集团大厦28层会议室,岑宁带着团队准时到达。她今天穿了一套深灰色西装,头发一丝不苟地挽起,妆容精致而冷淡。

    岑总监,傅氏的项目负责人迎上来,评审委员会已经在里面了。

    岑宁点头,目光扫过会议室玻璃墙。长桌尽头坐着傅瑾城,一身黑色西装,面容比上次见面憔悴了许多。他正低头翻看文件,似乎刻意避免看向门口。

    我们开始吧。岑宁对团队成员说,声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

    汇报进行得很顺利。岑宁的讲解专业而精准,回答了所有评审的问题。整个过程中,她的视线从未特意停留在傅瑾城身上,仿佛他只是个无关紧要的旁观者。

    感谢澄筑团队的精彩汇报。最后,项目负责人说,我们会在三个工作日内通知结果。

    会议结束,岑宁迅速收拾材料准备离开。就在这时,一个低沉的嗓音响起:岑总监,关于中庭结构的抗震系数,能否再解释一下

    傅瑾城终于抬头看她,眼睛里布满血丝,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这不像平日那个一丝不苟的傅大少。

    岑宁的心跳漏了一拍,但面上不显:具体数据在第37页技术文档中有详细计算过程。如果傅总没有其他问题,我们还有下一个会议。

    傅瑾城的眼神暗了暗:单独谈五分钟。

    抱歉,不方便。岑宁转身离开,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走廊上,她的助理小跑着跟上:岑总监,您没事吧您的手在抖...

    岑宁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指微微颤抖。她握紧拳头:没事,去洗手间。

    关上隔间的门,岑宁终于允许自己的面具出现一丝裂缝。她深吸一口气,却抑制不住胸口翻涌的酸涩。镜中的自己妆容依旧完美,只有微微发红的眼眶泄露了情绪。

    冷静点。她小声对自己说,不要在这里崩溃。

    但泪水还是不受控制地涌上来。岑宁咬住手背,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她不能哭,不能在这里,不能在傅氏的地盘上,尤其不能因为傅瑾城而哭。

    门外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岑宁屏住呼吸。

    傅总,最终评审结果已经统计好了。是项目负责人的声音。

    先放着。傅瑾城的声音比平时沙哑,岑总监...她走了吗

    刚刚看到她团队的人下楼了,但她好像还在洗手间。

    一阵沉默。岑宁几乎能想象傅瑾城站在洗手间外的样子——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西装袖口。

    傅总,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项目负责人压低声音,岑总监的方案确实是最好的,但如果您觉得...不方便合作,我们可以找理由推掉。

    不必。傅瑾城的声音冷下来,按专业标准评判。她值得这个项目。

    脚步声渐渐远去。岑宁这才松开咬住的手背,上面已经留下了一排深深的牙印。她不明白傅瑾城为什么要这样做。既然从一开始她就只是个替身,现在戏演完了,为什么不干脆放手

    ——

    傅瑾城站在办公室窗前,俯瞰城市夜景。手中的威士忌已经见底,却没能浇灭胸口的灼烧感。

    傅总。周扬敲门进来,查到了。岑总监确实申请了调往伦敦分公司,机票都订好了,下个月15号。

    傅瑾城的手一紧,酒杯差点脱手:理由

    官方理由是开拓国际市场。周扬犹豫了一下,但据她闺蜜林妙说...是因为您。

    傅瑾城苦笑。他早该料到。岑宁那样骄傲的人,怎么可能容忍被当作替身她要逃,逃得远远的,逃到他再也找不到的地方。

    还有件事...周扬欲言又止。

    说。

    今天竞标会结束后,岑总监在洗手间...哭了。

    傅瑾城猛地转身:你确定

    保洁阿姨看到的,说隔间里有哭声但没人出来,后来看到岑总监眼睛红红的离开。周扬小心翼翼地说,傅总,如果岑总监真的不在意您,不会这么...

    出去。傅瑾城打断他。

    门关上后,傅瑾城一拳砸在墙上。疼痛从指关节蔓延到手腕,却比不上心里的万分之一。他伤害了岑宁,比他想象的还要深。那个从不在人前示弱的岑宁,竟然在公共洗手间里独自哭泣。

    手机屏幕亮起,是母亲发来的消息:【周末家宴,记得回来。李伯伯的女儿也从英国回来了,你们认识一下。】

    傅瑾城烦躁地锁上屏幕。自从岑宁离开后,家里又开始张罗各种相亲。在他们眼中,他和岑宁不过是一段短暂的风流韵事,结束了就该翻篇。没人知道,这一次不一样。

    他打开抽屉,取出一张照片。那是他和岑宁在美术馆的合影,他偷偷打印出来的。照片上,岑宁靠在他肩上,嘴角带着罕见的柔和笑意。当时他只觉得这个角度特别美,现在才明白为什么——那一刻的她,像极了若晴最开心的样子。

    该死!傅瑾城将照片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又立刻捡出来抚平。他不能这样下去。若晴已经走了七年,而岑宁...岑宁也要走了。

    ——

    你确定要走林妙帮岑宁整理行李,眉头紧锁,就因为那个混蛋

    岑宁折叠衣服的手顿了顿:我说了,不是因为他。

    那是为什么

    我需要...岑宁寻找着合适的词,重新认识自己。

    过去两周,她反复思考一个问题:如果没有若晴的影子,真实的岑宁是什么样的这几个月来,她在傅瑾城面前展现的,有多少是真实的自己,又有多少是无意识模仿了他理想中的形象

    他还在找你。林妙坐到她身边,昨天甚至来问我你的航班信息。

    岑宁冷笑:怎么,还想来机场上演挽留戏码

    说真的,林妙犹豫了一下,如果他真的爱你呢不是因为你像谁,就是爱你这个人。

    岑宁停下动作,眼前浮现傅瑾城憔悴的面容。竞标会上他欲言又止的眼神,走廊上沙哑的声音...但这些能说明什么一个自负的男人不甘心失去玩具罢了。

    妙妙,你知道最可笑的是什么吗岑宁轻声说,我差点就相信他是真的爱我。

    林妙抱住她:傻瓜。

    岑宁没有哭。她的眼泪似乎已经在那个洗手间里流干了。现在她只想逃离这个充满傅瑾城痕迹的城市,去一个没有回忆的地方,重新拼凑起破碎的自尊。

    对了,林妙突然想起什么,傅氏项目你们中标了,你知道吗

    岑宁点头:听说了。

    据说是傅瑾城力排众议定的。董事会有人反对,他直接动用了否决权。

    岑宁的心跳漏了一拍,但很快恢复平静:商业决策而已。我们的方案确实最好。

    还有件事...林妙翻出手机,我朋友在仁和医院工作,说最近有个姓傅的捐了一大笔钱给心内科,还指定用于某间病房的设备更新。那间病房...好像是你妈妈住过的那间。

    岑宁的手停在半空。母亲上个月因心脏病住院,恰好住在仁和医院。这件事她没告诉过傅瑾城,但他显然查到了。

    他想赎罪林妙撇嘴,太晚了。

    岑宁没有回答。窗外,夜色深沉,远处的城市灯火如同星辰。某个角落,傅瑾城或许正在看着同样的夜景。这个认知让她胸口发紧。

    我会去送机。林妙最后说,别想偷偷溜走。

    岑宁微笑点头,心里却已经做了决定。离开那天,她不会告诉任何人。有些告别,只能独自完成。

    07

    机场广播里传来登机提醒,岑宁看了一眼手表——还有四十分钟。她拉紧风衣腰带,拎起随身行李向安检口走去。

    岑宁!

    这个声音像一道闪电劈中她的脊背。岑宁僵在原地,没有回头。脚步声快速接近,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要去哪傅瑾城的气息不稳,西装外套随意搭在肩上,领带松散,显然是匆忙赶来的。

    岑宁缓缓转身,对上他布满血丝的双眼:伦敦。

    就这样走了傅瑾城的手收紧,连声再见都不说

    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岑宁试图抽回手,但他握得更紧了。

    人群从他们身边流过,好奇的目光不时投来。傅瑾城深吸一口气:我们需要谈谈。

    谈什么岑宁冷笑,谈我有多像她谈你有多怀念她

    傅瑾城的下颌线绷紧:不是这里。跟我来。

    他拉着她向旁边的咖啡厅走去,岑宁挣脱不开,只能跟着。咖啡厅角落的座位相对隐蔽,傅瑾城要了两杯黑咖啡,然后直视岑宁:你不能走。

    凭什么岑宁挑眉。

    项目还没结束。

    我的部分已经完成了。岑宁端起咖啡抿了一口,苦得皱眉,傅瑾城,别拿工作当借口。

    傅瑾城的手指在桌面上敲击,节奏暴露了他的焦躁:那真正的理由是什么逃跑

    你管不着。岑宁放下杯子,如果没其他事,我要登机了。

    她起身要走,傅瑾城猛地站起来拦住她:你到底要我怎样道歉解释我都可以给你!

    他的声音引来了周围人的侧目。岑宁压低声音:我要你放手。

    不可能。傅瑾城逼近一步,他身上淡淡的古龙水味混合着机场的空调风扑面而来,你以为我会让你就这样离开

    岑宁抬头看他,突然觉得疲惫:傅瑾城,你爱的不是我。你只是不甘心失去一个像她的玩具。

    你错了。傅瑾城咬牙,我对你的感情——

    是真是假,已经不重要了。岑宁打断他,我要的是一份完整的爱,不是谁的替代品。

    广播再次响起,催促前往伦敦的旅客登机。岑宁拎起行李:再见,傅瑾城。

    岑宁!傅瑾城抓住她的肩膀,力道大得让她皱眉,我命令你留下来。

    这句话像导火索,瞬间点燃了岑宁的怒火。她甩开他的手:命令你以为你是谁傅氏集团的太子爷就能对别人呼来喝去

    傅瑾城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表情松动: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受够了你的傲慢。岑宁后退一步,伦敦我非去不可,你拦不住我。

    傅瑾城的眼神暗下来:如果我说,我能让你在业内寸步难行呢

    空气瞬间凝固。岑宁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在威胁我

    我只是陈述事实。傅瑾城的声音冷硬,留下来,完成项目。之后你要去哪我不管。

    岑宁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笑了:你知道吗我本来还有一丝犹豫。她拿出手机,快速操作了几下,现在,谢谢你的威胁帮我做了决定。

    傅瑾城的手机震动起来,他低头查看,脸色骤变——是岑宁发来的辞职信,即刻生效。

    你——

    项目交接资料我已经发给同事了。岑宁转身走向安检口,傅瑾城,你永远学不会尊重别人。

    这一次,傅瑾城没有追上来。岑宁通过安检时,余光看到他仍站在原地,背影僵硬得像尊雕塑。

    ——

    伦敦的雨来得突然。岑宁站在公寓窗前,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来英国三个月了,她几乎适应了这里的气候、食物和口音,却始终无法适应心头那个空洞。

    手机亮起,是工作邮件——她负责的博物馆改建项目获得了业内奖项提名。岑宁机械地回复了感谢词,然后将手机扔到沙发上。在旁人眼中,她这三个月堪称完美过渡:出色的工作表现,得体的社交,甚至开始学习油画课程。没人知道,夜深人静时,她仍会不自觉地翻看那个早已拉黑的号码。

    茶几上放着一本新买的建筑杂志,封面正是傅氏集团新总部——她设计的那个中庭结构被放在了最显眼位置。岑宁拿起杂志,指尖轻轻抚过照片。项目落成了,和她想象中一样完美。听说开幕式很盛大,但她刻意避开了所有相关报道。

    门铃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快递员送来一个包裹,没有寄件人信息。岑宁拆开后怔住了——是一本绝版的《高迪建筑手稿集》,她曾在一次闲聊中随口提过想收藏。

    翻开扉页,空无一字。但那种纸张和墨水的气味,让她瞬间想起傅瑾城外公收藏室里的那些书。岑宁的手微微发抖,将书放到一旁。这算什么道歉挽留还是又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

    她拿起手机想给林妙打电话,却先看到了一条行业新闻推送:《傅氏集团少东家傅瑾城退出日常管理,原因成谜》。配图是傅瑾城在某个慈善晚宴上的照片,他比上次见面瘦了不少,眼下有明显的青黑。

    岑宁关掉页面,走到窗前深呼吸。雨水打在玻璃上,模糊了外面的世界,就像她此刻模糊的视线。

    ——

    医院的消毒水味挥之不去。傅瑾城坐在母亲病床边,看着点滴瓶里的液体一滴滴落下。母亲突发心梗住院已经一周,情况才刚稳定下来。

    公司怎么样母亲虚弱地问。

    有父亲在。傅瑾城帮她调整枕头,您别操心。

    母亲打量着他:你瘦了。最近没好好吃饭

    傅瑾城勉强笑笑:吃了。

    因为那个女孩母亲突然问,岑宁

    傅瑾城身体一僵:谁跟您说的

    你手机里存着她的照片。母亲轻叹,跟若晴确实有几分像。

    这个名字像一把刀插进傅瑾城胸口。他站起身走到窗前,背对母亲:都过去了。

    是吗母亲的声音很轻,那为什么这半年来你一直躲在家里那些老照片前发呆

    傅瑾城没有回答。窗外的树影在风中摇曳,投下斑驳的光影。

    瑾城,母亲的声音突然严肃起来,若晴已经走了七年。那场车祸不是你的错。

    傅瑾城的拳头在身侧握紧:如果那天我没跟她吵架,她不会半夜开车出去...

    意外就是意外。母亲咳嗽了几声,你不能用一辈子惩罚自己。

    傅瑾城转身,发现母亲正用洞察一切的眼神看着他:问题是,你对岑宁的感情,是真的爱她,还是又一次自我惩罚

    这个问题像闪电劈开迷雾。傅瑾城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过去几个月,他反复告诉自己,对岑宁的感情早已超越了对若晴的怀念。但母亲的质问让他不得不直面一个可能——他是否只是在重复同样的错误

    我不知道。他最终承认,声音嘶哑。

    母亲伸出手,他走过去握住。那只曾经温暖有力的手现在瘦骨嶙峋,却依然给予他最需要的安慰。

    去找答案。母亲说,但记住,真正的爱不是占有,也不是赎罪。是尊重对方的选择,哪怕那个选择里没有你。

    傅瑾城低头,一滴泪水落在母亲手背上。

    ——

    回到空荡荡的公寓,傅瑾城打开酒柜又关上。他需要清醒地思考。母亲的质问在他脑海中回荡:你爱的是她,还是她的影子

    他打开电脑,点开一个加密文件夹。里面全是岑宁的照片——她专注工作的侧脸,她吃辣时皱起的鼻子,她在美术馆看画时微微上扬的嘴角...每一张都如此鲜活,与若晴没有半点相似。

    傅瑾城又点开另一个文件夹。那是若晴的照片,他七年都不敢多看的回忆。屏幕上的女孩笑容灿烂,永远定格在二十二岁。他曾经以为,自己这辈子都无法走出失去她的阴影。直到遇见岑宁。

    他忽然明白了。岑宁不是若晴的替代品,而是他的第二次生命。若晴教会他爱的甜蜜与痛苦,而岑宁...岑宁教会他成长与尊重。

    手机震动起来,是周扬发来的消息:【傅总,查到岑总监下周要回国参加行业峰会,航班号已发您邮箱。】

    傅瑾城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很久。他该去见她吗该说什么道歉解释还是像母亲说的,尊重她的选择

    窗外,一轮新月升起。傅瑾城做了决定。他打开邮箱,开始写一封长信。不是为自己辩解,不是请求原谅,只是诚实地说出这七年来他从未对任何人坦白的感受。

    写完信,他并没有立刻发送。而是设置成定时发送,每周一封,持续三个月。如果那时岑宁仍然选择离开,他会放手。

    因为这一次,他学会了爱不是占有,而是成全。

    ——

    岑宁站在希思罗机场的出发大厅,看着航班信息屏。明天这个时候,她就会回到中国,参加那个无法推脱的行业峰会。三个月来第一次,她允许自己想象一个可能性——会不会在某个转角,遇见傅瑾城

    这个念头刚浮现就被她掐灭。傅瑾城已经退出公众视野,据说连公司都很少去。他们之间,早就结束了。

    登机口开始排队,岑宁拎起行李加入队伍。就在这时,她的邮箱提示音响起。一封陌生又熟悉的邮件静静躺在收件箱里。

    主题:【对不起,和谢谢】

    岑宁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心跳如雷。最终,她点开了那封信。

    08

    岑宁站在工作室的落地窗前,望着外面熟悉的城市街景。半年了,伦敦的阴雨换成了这里的明媚阳光,但心里的某个角落似乎还停留在冬季。

    岑总监,星辰项目的首期款到账了。助理小张敲门进来,手里拿着财务单据,还是那个匿名投资人。

    岑宁接过单据,指尖在金额数字上轻轻摩挲。这是她回国后接到的第三个匿名项目了,每个都恰好是她最擅长的领域,预算充足又不干涉创作自由。工作室的人都戏称这是天上掉馅饼,只有岑宁心里清楚这馅饼是从哪里掉下来的。

    对方有留下联系方式吗

    小张摇头:还是通过代理机构转交的。不过...她犹豫了一下,这次有张便条。

    便条上只有简单一行字:【设计很美,期待看到成品。】字迹挺拔有力,纸张散发着若有似无的雪松香气。岑宁将便条收进抽屉,那里已经躺着两张类似的纸条。

    对了,小张走到门口又转身,您母亲打电话来,说医院的复查安排在明天上午十点。

    岑宁点头,目光回到电脑屏幕上。母亲的心脏病最近好转不少,医院突然安排了顶级专家会诊,说是随机抽选的临床研究项目。这种巧合太过刻意,但她没有拆穿。

    ——

    仁和医院心内科的走廊明亮安静。岑宁扶着母亲做完最后一项检查,主治医生笑着走过来:李阿姨,结果比预期好很多!新调整的方案很有效。

    多亏了您和那位傅教授。母亲感激地说。

    岑宁的手一抖,病历本差点掉落:傅教授

    傅教授没跟您说吗医生略显惊讶,他是国内心内科权威,平时不接普通门诊。这次特意从北京飞来看您母亲的病例。

    岑宁的喉咙发紧:是...傅瑾城联系的

    您认识傅先生医生笑了,对,是他通过医学院校友会安排的。我还以为您知道...

    母亲疑惑地看向岑宁,她勉强扯出个微笑:我去一下洗手间。

    洗手间的镜子映出她微微发白的脸色。岑宁拧开水龙头,冷水冲刷过手腕。傅瑾城...他为什么这样做赎罪还是另一种形式的纠缠

    手机在包里震动,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复查还顺利吗】没有署名,但她立刻知道是谁。岑宁盯着这条信息看了很久,最终没有回复。

    走出医院大门时,阳光刺得她眯起眼。恍惚间,她似乎看到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驶离停车场,但一眨眼就消失在车流中。

    ——

    你绝对猜不到我今天遇到谁了!林妙风风火火地闯进岑宁的公寓,手里拎着两瓶红酒。

    岑宁正在整理设计稿,头也不抬:谁

    周扬!傅瑾城那个助理。林妙放下酒,凑到岑宁面前,他跟我说了好多事...

    岑宁放下笔:比如

    比如傅瑾城这半年几乎变了一个人。退出日常管理,卖掉豪车收藏,甚至搬出了那个豪华公寓。林妙打开酒瓶,据说他现在住在大学附近的一个小房子里,每天除了工作就是去福利院做义工。

    岑宁接过酒杯,红酒的酸涩在舌尖蔓延:所以

    所以他真的在改变啊!林妙瞪大眼睛,你就不感动吗他为你做了这么多...

    不是为了我。岑宁轻声说,是为了他自己。

    林妙还想说什么,突然注意到书架上那个精致的建筑模型——岑宁从伦敦带回来的,摆在最显眼的位置。她眯起眼:那是傅瑾城送你的生日礼物吧你不是说把所有礼物都退回去了吗

    岑宁耳根一热:...忘了这个。

    哦林妙坏笑着走向岑宁的卧室,让我看看还有什么忘了的东西...

    妙妙!岑宁慌忙跟上,但已经晚了。

    林妙站在打开的床头柜前,手里拿着一沓信件。每封信的信封都是简单的白色,没有寄件人信息,但邮戳显示它们来自不同城市。

    每周一封,从不间断...林妙翻看着,岑宁,你一直在收这些信

    岑宁夺过信件放回抽屉:只是好奇他会坚持多久。

    三个月,十二封。林妙靠在门框上,我看到了最上面那封的日期。所以你都看了

    岑宁没有回答,但泛红的耳尖已经出卖了她。林妙的表情柔和下来:他写了什么

    ...他的改变。岑宁终于开口,声音很轻,他去哪里做了义工,读了什么书,如何重新审视自己...从不提复合,也不为过去辩解。

    听起来像个真正的男人了。林妙拉起她的手,宁宁,你还爱他吗

    这个直白的问题让岑宁胸口发紧。半年来,她从未允许自己思考这个问题。每当傅瑾城的影子浮现在脑海,她就用工作填满所有空隙。但现在,面对那些被珍藏的信件和林妙洞察一切的眼神,她无法再欺骗自己。

    我不知道。她最终说,声音微微发抖,我怕...

    怕什么

    怕重蹈覆辙。怕他爱的还是那个影子。岑宁攥紧拳头,怕我再次相信后,发现一切都没变。

    林妙抱住她:但如果不试一试,你怎么知道呢

    ——

    那天晚上,岑宁独自坐在阳台上,翻看着第十二封信。信纸上的字迹工整有力:

    【岑宁,今天是我母亲出院的日子。医生说恢复得很好。陪她在花园散步时,她问我是否还在想你。我没有回答,但心里很清楚答案。

    这周我在儿童医院做义工,陪孩子们画画。有个小女孩画了她的全家福,却坚持要加上一个不存在的天使姐姐。她说那是她妈妈以前常提起的一个人。我突然明白,记忆可以珍藏,但不该成为束缚现在的枷锁。

    希望伦敦的天气好些了。记得你总是容易在雨天膝盖疼,那边湿冷,多注意保暖。】

    信的最后没有落款,也没有期待回应的暗示。岑宁轻轻抚过这些字迹,想起半年前那个在机场命令她留下的傲慢男人。现在的傅瑾城,仿佛脱胎换骨。

    手机屏幕亮起,是一条行业新闻推送:《傅氏集团捐赠千万成立建筑学子奖学金,致敬已故建筑大师》。点开详情,报道中提到这个奖学金是傅瑾城以个人名义设立的,为了纪念他外公——那位业余建筑爱好者。

    岑宁放下手机,望向夜空中的星星。外公...傅瑾城曾带她去看过那位老人的收藏室。那是他们关系开始转变的地方。如果一切没有破裂,现在会怎样

    抽屉里,十二封信整齐地排列着。从第一封的生涩拘谨,到后来的自然流畅,字里行间记录着一个男人的蜕变。岑宁拿出第一封信重新:

    【岑宁,对不起。不是为机场的事,而是为所有我伤害你的时刻。这封信不期望回复,只是想告诉你,我开始接受心理辅导了。医生说,我一直在用若晴的死惩罚自己,而你成了这种自毁倾向的又一个受害者...】

    当时读到这段话时,她差点把信撕掉。但现在回头看,这份笨拙的诚实反而显得珍贵。

    岑宁拿起手机,点开那个半年没有联系的对话框。手指悬在键盘上方许久,最终还是没有打出一个字。她关上手机,将信放回抽屉。还不是时候...她还需要更多证明。

    ——

    傅瑾城站在福利院的天台上,看着远处的城市灯火。手机屏幕显示着岑宁的社交媒体页面——她今天更新了一张工作照,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头发比半年前长了些,嘴角带着浅浅的微笑。

    他没有点赞,只是默默保存了照片。这是半年来的习惯:关注她的一切动态,却不留下任何痕迹。就像那些匿名资助的项目,那些通过第三方转交的信件,和那本悄悄寄到伦敦的建筑集。

    傅先生,护工在门口叫他,孩子们等您讲故事呢。

    傅瑾城收起手机,脸上浮现温和的笑意:就来。

    走过走廊时,他路过一面镜子。镜中的男人穿着简单的棉质衬衫,头发随意地搭在额前,眼神沉稳而平静。半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傅大少,如今已找不到半点影子。

    这天下班后,傅瑾城照例开车经过岑宁的工作室。她的灯还亮着,透过玻璃窗能看到她专注工作的侧影。他停下车,静静地看了几分钟,然后发动引擎离开。

    后视镜里,工作室的灯光越来越远,但在他心里,那盏灯从未熄灭过。

    09

    雨滴开始砸在典礼现场的遮阳棚上时,岑宁正在与主办方寒暄。儿童公益图书馆的落成仪式进行到一半,突如其来的暴雨让宾客们纷纷躲到棚子下。

    看来要提前结束了。主办方负责人擦着额头的汗,岑总监,您要搭我们的车回去吗

    岑宁摇头:我再看看内部细节。她其实带了伞,但莫名不想立刻离开。

    这座图书馆是她回国后最用心的项目——为郊区福利院的孩子们设计。从选址到施工,她全程参与,甚至推掉了几个利润丰厚的商业项目。没人知道,这个公益项目的匿名主要捐助者是谁。但岑宁心里清楚,那个名字一直悬在她的舌尖。

    走进馆内,岑宁检查着最后的细节。阳光透过特别设计的彩色玻璃窗,在雨天依然投射出斑斓的光斑。孩子们兴奋地在光影间穿梭,笑声清脆如铃。

    岑小姐。一个志愿者走过来,有位老先生想见您,说是对建筑很感兴趣。

    岑宁顺着指引看去,阅览区角落站着一位白发老人,身旁是位慈祥的老太太。老人拄着拐杖,正专注地观察着书架的设计。

    这个角度...老人听到脚步声转身,眼睛一亮,能将自然光最大限度地引入区,对吗

    岑宁微笑点头:是的,考虑到孩子们的视力保护。

    精妙的设计。老人赞叹道,然后咳嗽起来。老太太连忙为他拍背,担忧地看向窗外越来越大的雨势。

    您二位没带伞吗岑宁问。

    老太太摇头:司机说好在停车场等,但这雨...

    岑宁正要开口,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侧门走进来。那人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深色西裤,头发被雨水打湿了些,正低声与工作人员交谈。半年不见,傅瑾城瘦了许多,侧脸线条更加锋利,眉宇间却多了几分平和。

    啊,我孙子来了。老太太突然说。

    岑宁的心跳骤然加速。傅瑾城抬头,目光穿过半个阅览室,与她四目相对。他明显怔了一下,然后稳步走来。

    爷爷奶奶,你们怎么在这他的声音比记忆中低沉,目光在岑宁脸上停留一秒便礼貌地移开,车已经在后门等了。

    这位就是设计师岑小姐。老太太笑着介绍,我们在夸她的设计呢。

    傅瑾城微微点头:岑总监的作品一向出色。语气平静得像在评价一个陌生人。

    雨越下越大,敲打着屋顶和窗户。工作人员跑来报告后门的路被临时积水阻断,需要从前门绕行。

    但我们只有一把伞...老太太为难地说。

    傅瑾城毫不犹豫地取出伞递给老人:您和爷爷先用。我等等没关系。

    那怎么行!你感冒才刚好...老太太拒绝。

    傅瑾城坚持将伞塞到爷爷手中:我年轻,淋点雨没事。他转向岑宁,礼貌而疏离,能否麻烦您带他们去前门老人家不熟悉路。

    岑宁点头,喉咙发紧。她搀扶老太太,傅瑾城则扶着爷爷,一行人向前门走去。近距离看,岑宁发现傅瑾城眼下仍有淡淡的青影,手腕比半年前更加骨感,袖口下的皮肤似乎有什么新的痕迹。

    到了门口,傅瑾城帮爷爷撑开伞,细心地将老人护在里侧。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滑落,白衬衫很快被浸透,贴在身上。他却没有一丝不耐,反而俯身听爷爷说了什么,嘴角扬起温和的笑意。

    这个笑容刺痛了岑宁。半年前那个傲慢自负的傅瑾城,如今竟能为他人淋雨而不皱眉。是什么改变了他是真的顿悟,还是另一种伪装

    送走老人后,傅瑾城转身要回馆内。岑宁鬼使神差地叫住他:傅瑾城。

    他停步,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滴落:有事

    你...不认得我了吗话一出口,岑宁就后悔了。

    傅瑾城转过身,湿透的衬衫贴在胸膛上。他的眼神复杂,却不再闪躲:我当然认得。只是不确定...你是否还愿意认得我。

    一道闪电划过天空,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雷声。岑宁的心跳与雷声共鸣,震得胸腔发痛。

    你变了。她轻声说。

    傅瑾城苦笑:是啊,终于长大了点。他指了指馆内,我得去看看孩子们有没有被雷声吓到。再见,岑宁。

    他转身走入雨中,背影挺拔而孤独。岑宁站在屋檐下,看着雨水将他彻底打湿。一个念头突然击中她:如果就这样让他离开,她可能会后悔一辈子。

    傅瑾城!她冲进雨中,高跟鞋踩进水坑,冰凉的雨水瞬间浸透裙摆。

    傅瑾城惊讶地转身,看到她淋雨的狼狈样子,立刻快步回来,脱下外套撑在她头顶:你干什么会感冒的!

    岑宁抬头看他,雨水和泪水混在一起:为什么匿名资助我的项目为什么给我写信为什么...为什么连把伞都要让给别人

    傅瑾城的手悬在半空,眼神挣扎:因为...我想学会真正地爱人,而不只是占有。

    一道闪电照亮他的脸,岑宁看到他眼中闪烁的水光。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那封信里我说过,不再为自己辩解。傅瑾城声音沙哑,但如果你问...是的,我匿名资助是因为想看到你实现梦想;我写信是因为有太多话想说却不敢打扰;我让伞是因为爷爷奶奶比我重要。他顿了顿,而你...你比一切都重要。

    雨水顺着他的睫毛滴落,岑宁看到他左手腕内侧的疤痕上,多了一行细小的纹身——

    0915,她的名字缩写和他们初见的日期。纹身的位置正好在动脉上方,仿佛要将她的名字刻进生命里。

    疼吗她轻声问,指尖轻触那行纹身。

    傅瑾城呼吸一滞:比起失去你的痛,这不算什么。

    岑宁的眼泪夺眶而出。半年来筑起的高墙在这一刻土崩瓦解。她踮起脚尖,吻上傅瑾城冰凉的嘴唇。

    ——

    傅瑾城的公寓比岑宁想象中简朴。一室一厅的小空间,书架上塞满了书,墙上挂着几幅素描,没有一件奢侈品。唯一眼熟的是茶几上那个流动之城建筑模型——与她办公室里那个是一对。

    喝点热的。傅瑾城递给她一杯姜茶,自己则换了件干衣服,抱歉,我这里很少来客人。

    岑宁捧着杯子,打量四周:和你以前的公寓完全不一样。

    卖掉那间了。傅瑾城坐在她对面,太多不好的回忆。他犹豫了一下,岑宁,关于今天...

    先不说那个。岑宁放下杯子,从包里取出一个防水文件夹,我有东西给你看。

    傅瑾城打开文件夹,呼吸顿时凝滞——里面整齐地排列着他过去半年寄出的所有信件,每一封都被仔细保存,边角没有一丝折痕。更让他震惊的是,岑宁在每封信的空白处都写了批注。

    【第3封】他说开始做义工——岑宁在旁边写道:【真的吗问问林妙。】后面跟着林妙的回复:【确认了,每周三确实在儿童医院。】

    【第7封】他提到母亲的病情好转——岑宁批注:【今天去医院,护士说是他安排的专家。为什么不告诉我】

    最后一页是张清单,记录着所有匿名资助的项目和礼物,旁边打满了问号和感叹号。

    你...一直在调查我傅瑾城抬头,眼中混合着惊讶和希望。

    岑宁耳根发热:我需要确认你的改变是不是真的。

    那现在你确认了吗

    岑宁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走到他面前,轻轻卷起他的左袖口,露出那行纹身:为什么选这个位置

    傅瑾城喉结滚动:因为每次心跳,都会想起你。

    这句话击穿了岑宁最后的防线。她跪坐在傅瑾城面前的地毯上,将脸埋在他膝头:我恨你...我恨你让我爱上你,又让我心碎,现在又让我无法彻底忘记你...

    傅瑾城的手悬在她发丝上方,微微发抖:我可以碰你吗

    岑宁抬头,被他眼中的小心翼翼刺痛。曾经的傅瑾城何曾问过这种问题他总是理所当然地占有,从不考虑她的感受。

    得到点头许可后,傅瑾城的手指轻轻穿过她的湿发:对不起...为所有我伤害你的时刻。他的声音哽咽,我不敢求你原谅,只希望能有机会证明,我爱的是你,只是你。

    岑宁直起身,捧着他的脸:若晴呢

    傅瑾城闭上眼睛:若晴是我大学时的女友,车祸去世七年了。最初接近你,确实因为你侧脸像她。他深吸一口气,睁开眼直视岑宁,但后来我爱上的是你的倔强,你的才华,你工作时的专注...这些都与她无关。

    那为什么在聚会上那样说

    因为愚蠢的自尊。傅瑾城苦笑,我不想在朋友面前承认自己真的爱上了一个普通女孩,那不符合傅大少的人设。他抚上岑宁的手,直到失去你,我才明白自己有多可笑。

    岑宁注视着他眼中的真诚,突然问:能告诉我若晴是怎么死的吗

    傅瑾城身体一僵,脸色瞬间苍白。这是岑宁第一次看到他如此脆弱的表情。

    那晚...我们吵架了。他的声音几不可闻,她要我放弃家族企业,一起去留学。我说她不懂现实...说了一堆难听的话。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上的疤痕,她哭着开车离开,然后...

    岑宁握紧他的手,感受到他全身的颤抖。

    车子冲下高架桥,当场死亡。傅瑾城的声音空洞,我赶到时,只看到担架上白布下的一只手...手腕上还戴着我送的手链。

    岑宁这才明白那个疤痕的来历——不是意外,而是自我惩罚。她将傅瑾城拉入怀中,感受到他压抑的抽泣震动着胸膛。

    这七年,我一直在用她的死惩罚自己。傅瑾城埋在她肩头,直到遇见你...你那么鲜活,那么倔强,让我想起生活本该有的样子。

    雨声渐小,阳光透过云层照进窗户。岑宁轻轻推开他,直视那双湿润的眼睛:现在看着我,傅瑾城。我是谁

    岑宁。他毫不犹豫地回答,我爱的岑宁。不是任何人的影子。

    岑宁吻去他眼角的泪水:记住这句话。如果再有一次...

    不会再有。傅瑾城紧紧抱住她,我用余生证明。

    ——

    三个月后,儿童公益图书馆举办读书日活动。岑宁作为设计师出席,傅瑾城则以志愿者身份给孩子们讲故事。活动结束后,一位小女孩拉着岑宁的手问:姐姐,你是傅叔叔的女朋友吗

    傅瑾城笑着走过来,自然地搂住岑宁的腰:不是哦。

    在女孩困惑的目光中,他举起岑宁的左手,露出那枚简单的钻戒:她是我的未婚妻。

    阳光下,戒指与岑宁眼中的光芒同样闪耀。这一次,没有阴影,没有猜疑,只有两个曾经迷失的灵魂,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

    [全文完]


如果您喜欢,请把《替身退场,傅总哭红眼》,方便以后阅读替身退场,傅总哭红眼第一章后的更新连载!
如果你对替身退场,傅总哭红眼第一章并对替身退场,傅总哭红眼章节有什么建议或者评论,请后台发信息给管理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