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宫内,暖炉烧得恰到好处。
温清欢病愈之后,精神确实好了许多,只是眉宇间,似乎添了几分以往少见的怅然。
她时常独自一人,对着窗外的宫墙出神,脑海中不自觉地,便会浮现出病中叶修那忙碌而又沉稳的身影。
那几日衣不解带的照料,那些不经意间的触碰,还有那双在昏沉中总能看到的、带着关切的眼眸……
“咳。”温清欢轻咳一声,拉回思绪。
她不着痕迹地问过几次身边伺候的太监宫女,旁敲侧击地打听叶修的近况。
“叶副总管最近在忙什么?”
“回陛下,叶副总管近来似乎在整顿内侍监的差事,颇为辛劳。”
回答总是这般不痛不痒,恭敬有余,却探不到她真正想听的东西。
这叶修,就像一块捂不热的石头,又或者,是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最终,温清欢还是有些按捺不住。
“传叶修,朕有公务要垂询。”她淡淡吩咐道,语气平静,听不出任何波澜。
不多时,叶修便出现在了乾元宫。
依旧是那副恭谨谦卑的姿态,垂首而立,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温清欢的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那目光带着审视,也带着几分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探究。
他似乎……没什么不同。
又似乎,哪里都不同了。
“叶修,近来内侍监事务繁杂,你处置得如何了?”温清欢开口,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清冷。
叶修拱手,声音沉稳:“回陛下,内侍监积弊已久,奴才接手后,已着手整顿各处规制,清查了部分尸位素餐、中饱私囊之辈。虽遇些许阻力,但尚算顺利。如今各宫苑的差役调度,也比往日更为有序。”
他没有过多邀功,只将自己做的一些“小事”,比如整肃风纪、惩治贪腐等,轻描淡写地汇报了一遍。
温清欢静静听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御座的扶手。
叶修的能力,她从不怀疑。
这人就像一把藏在鞘中的利刃,不出则已,一出便能精准地刺中要害。
【系统提示:检测到女帝情绪波动,触发隐藏任务“抚慰帝心”。】
【任务要求:洞察女帝内心的真实需求,以言语化解其愁绪,提升信任度。】
【任务奖励:未知。】
【失败惩罚:女帝信任度大幅下降。】
叶修心中微微一动。
又来?
这女帝的心,还真是海底针。
温清欢忽然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很轻,却像一片羽毛,落在了寂静的宫殿中。
“叶修,”她再次开口,声音里竟带了几分难言的疲惫与落寞,“这龙椅,坐着冷啊。”
叶修心头一跳,面上却不露分毫:“陛下?”
温清欢自嘲般地勾了勾唇角:“朕每日面对的是奏折如山,是朝臣的明争暗斗,是这偌大王朝的千斤重担。这宫里的人,哪个不是戴着面具在说话?哪个不是揣着心思在行事?”
她的声音不高,却透着一股深切的孤寂。
“朕有时在想,这世上,可有真正能让朕安心说几句心里话的人?”
她抬眼看向叶修,那眼神复杂难明:“你……叶修,你可有什么烦心事?或者……你觉得朕,做得如何?”
这已经不是君臣间的问询了。
更像是一种……试探,一种渴望被理解的流露。
叶修脑中飞速运转。
“抚慰帝心”,这任务的关键,怕不是真的要他去评判什么帝王功过。
他躬身,语气诚挚:“陛下,奴才不敢妄议朝政。但在奴才眼中,陛下宵衣旰食,为国为民,殚精竭虑,已是千古明君之相。”
“这天下万民,若知陛下为他们日夜操劳,定会感念陛下圣恩。”
“至于奴才……”叶修顿了顿,语气中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惶恐”与“忠诚”,“奴才只是个奴才,能为陛下分忧解难,已是奴才天大的福分。奴才并无什么心事,唯一忧心的,便是陛下的龙体安康,唯恐陛下太过辛劳,累坏了身子。”
他这番话,既捧了女帝,又将自己摆在了纯粹忠仆的位置上,还巧妙地表达了“关心”。
温清欢静静地听着,眼中的波澜似乎平复了些许。
“是吗?”她低声喃喃,也不知是在问叶修,还是在问自己。
良久,她才缓缓道:“你倒是个会说话的。”
语气听不出喜怒,但叶修能感觉到,她紧绷的情绪,似乎松弛了一些。
【系统提示:“抚慰帝心”任务完成度30。】
才百分之三十?
叶修暗自皱眉,看来这女帝的心结,比他想象的要深。
“你这几日,也辛苦了。”温清欢忽然道,“内侍监那边,若有解决不了的麻烦,可直接来报朕。”
“奴才遵旨。”叶修应道,心中明白,这算是又进了一步。
女帝的信任,就像添柴加火,得慢慢来。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小太监的通传声。
“启禀陛下,坤宁宫翠儿姑娘求见。”
温清欢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宣。”
翠儿低眉顺眼地走了进来,先是规规矩矩地给温清欢行了大礼,然后才转向叶修,福了一福。
“叶副总管安好。”
“翠儿姑娘客气了。”叶修回道。
翠儿这才对温清欢道:“启禀陛下,皇后娘娘让奴婢来传个话给叶副总管。娘娘说,有些日子没见叶副总管了,想请叶副总管晚些时候,若得空,去坤宁宫坐坐,娘娘有些体己话想同叶副总管说说。”
温清欢闻言,眸色深了深,没有立刻开口。
乾元宫内的气氛,似乎又微妙了起来。
叶修心中暗道一声“要糟”。
这皇后,早不传晚不传,偏偏挑这个时候。
是巧合,还是……
“既然是皇后相邀,叶修,你便去吧。”温清欢语气平静地说道,“皇后身子弱,你也多开解开解她。”
“奴才……遵旨。”叶修硬着头皮应下。
他能感觉到,女帝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似乎又多了几分莫名的意味。
从乾元宫出来,叶修长长地舒了口气。
女帝这边,算是又稳住了一点。
可这坤宁宫的“邀请”,却像一块石头,压在了他的心头。
皇后云嫣然……这位深宫怨妇,又想搞什么幺蛾子?
她所谓的“体己话”,怕不是又有什么新的试探,或者……麻烦等着他。
这皇宫的日子,真是前脚刚踩稳,后脚就可能踩空。
步步惊心,诚不我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