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坐下后,梁暮雨打开食盒,里面长寿面的汤汁早已经干涸。
她懊恼着,“面还是坏了。”
江炼影却一言不发接过她手里的筷子安静的吃起来。
暖黄的烛火下他的皮肤泛着光。
吃了两口他实在受不了面前炽热的目光,“你不吃就去坐着。”
梁暮雨笑容渗蜜,“你有没有什么愿望?”
手边的筷子顿住,江炼影咽下嘴里的食物便放下筷子拿起一旁的丝帕擦嘴。
梁暮雨笑容减淡,直起身子问:“不吃了吗?”
他站起身第一次以伺候人的姿势朝她伸出手。
“太后身子矜贵可要扶着点。”
梁暮雨把手搭上去,他的手背有点凉,“我们去哪里?”
“带你出宫。”
梁暮雨僵在原地,皇宫就像精致的鸟笼,每一只鲜亮的鸟儿进来后都将被囚禁一生。
“去放个河灯祈福。”
一辆马车从偏门悄无声息的出宫,车内的梁暮雨不知道第几次掀起帘子的一角往外看。
车内好不容易积攒的热气又被吹散了。
“待会有你看的时候。”
梁暮雨只好收回手,她想起小皇上最想要亲手放一次河灯,这次他却没有办法出来,或许一生他都出不来。
“好不容易出来一次,你不高兴?”
梁暮雨赶紧摇头,她讨好般挨着江炼影坐下。
街道上人声鼎沸竟比白日还热闹,马车缓慢的前行着。
赶车的吴回京无奈禀告:“大人,外边人太多了,马车恐怕行不了了。”
这几年国家太平,今日又是春节加灯会,百姓们都喜气洋洋的出门,就算是挂了旗的马车也只能进到这里。
江炼影先掀开帘子出来,“无事,就在这里吧。”
帘子没有放下,在后边的梁暮雨提着裙子出来,她戴着薄纱遮住一半的面容,明眸不看脚下却对着周边的一切细细打量。
人实在是太多了,吴回京无法摆脚踏,梁暮雨只好就着江炼影的手一下子跳进他的怀里。
“小心点,这儿人多。”
新春佳节,一旁的人被挡住也不责恼,只当是哪家公子带着美妻一同前来祈福。
梁暮雨早就被周围的摊位吸引住目光。
“我要这个。”她指着兔子形状的甜糕。
“好嘞。”
小贩麻利的包好糕点递给梁暮雨,直到糕点被接过手,他才对江炼影说:“五文钱。”
江炼影直接给了一块碎银。
小贩不安道:“这怎么使得。”
话是这样说,手却没有停。
“附近有没有卖河灯的?”
小贩殷勤道:“有有有,华楼下那家最好,精致小巧烛火不易灭。”
华楼是京都较为有名的酒楼,就在淮河边上。
哪家河灯最好看,一眼望去便知,梁暮雨在华楼底下一个铺子旁站定。
“这个河灯多少钱?”
摊主看着眼前这位穿着考究的姑娘以为今天来了个有钱的客人,他决定漫天要价。
“二十两银子。”
她举起手里一大袋的甜糕“这么多才一块碎银子,你这灯什么来头啊。”
摊主刚刚殷切的笑脸瞬间消失,“去去去,没钱不要在这里挡我的生意,没看见我这里客人很多吗?”
在她身后的人见此也说:“就是,我还以为是什么有钱人呢。喜庆的日子偏偏穿一身白。”
她被撞得一个踉跄,幸好被身后一个高大的身影扶住,即刻抬头果然看到了江炼影优越的侧脸。
“你这个摊的河灯我都要了。”
他直接拿出一颗小金子,摊主看到钱什么都管不住了。
“刚刚是小的鲁莽了,夫人尽管拿去。”
后面有几个客人开始有意见,“明明我付钱了。”
摊主不耐烦道:“你付了几个拿几个,剩下的我不卖了。”
然后又一脸谄媚的问:“不知公子要送去哪里?小的可以送过去。”
江炼影冷声道:“不用了。”
话音刚落,随身而来的随从就开始搬空摊位。
梁暮雨笑着说:“夫君真是大手笔。”
江炼影面色不显,跟来的吴回京却是心里一颤。
“走吧,放河灯。”
江炼影说完就自顾自往退出人群。
他腿长,几步路已经走出去好远,梁暮雨只有小跑才能跟上去。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他悄悄勾起嘴角。
两人来到一处近水的河边,这里在华楼的背面,人烟稀少,灯光昏暗,河上漂浮的河灯更显神秘,汇成一条发光的河流飘向极乐之地。
随从们已经把整个摊位的花灯都整齐摆放在岸边就等着主子们放了。
梁暮雨蹲下身,任自已一身白裙落入淤泥里。
她双手合十默念自己的悼词,然后挑了一盏荷花灯放入水中。
后来她一句话也不说只是默默放灯,直到这片水域一片明亮。
梁暮雨为家里人放了很多,尽管父亲不算好人,但他还是自己的父亲。
“你不放吗?”
江炼影指指远处梁暮雨先前放的一盏,“那个算我的。”
梁暮雨便不再管他,自顾自放起来,她拿过一个比较素的花灯,“那你为他提字吧。”
江炼影不解的看着她。
“为刚刚那盏灯的主人。”
花灯一般用来祈福或者悼念亡者,所以摊主为他们准备了一副笔墨。
看他还是不为所动,梁暮雨不得不扯扯他衣服的下摆,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从江炼影的角度看过去就是一只等待收养的小猫。
他顺着梁暮雨手上微弱的力道蹲下身,“笔给我。”
梁暮雨贴心的点上墨递给他。
他左手接过笔认真盯着花灯写了起来。
灯光在他眼里明亮。
梁暮雨就这样直愣愣的盯着他的侧脸,看到他用左手顺畅的写出“忠义”二字。
他惯用右手,但右手似乎有旧疾,易疲劳,所以他左手也能握笔写字,字一样写的不凡。
梁暮雨也问过冯天,但是就连他都不知道其中原因。
“只写这个吗?”
“嗯。”
这就够了,写多了反而玷污他。
江炼影:“能担起这两字的人可不多。”
他把花灯放入河里,看着它远去。
心里的思绪随着河流飘远。
身边的梁暮雨双手放在膝盖上头靠着手侧着脸静静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