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的一个傍晚,天色阴暗,乌云笼罩。
御雪轩中,苏令颐正翻看着亦弦拿来的书解闷。
此时屋门被推开,只见那位模样板正的侍卫又提着饭盒径直走进屋。
她只知道此人名叫高隐,是亦弦的心腹侍卫,也是负责配合这次捉内鬼大戏的人。
亦弦前几日说了,他会叮嘱高隐一日进出御雪轩五次。
由此必能引起内鬼的注意,让其以为这屋子里有什么重要机密,好让他主动送上门来。
只是苏令颐不免惴惴不安。
都说能当细作的人,残忍阴暗。
即便有人暗中盯梢御雪轩,但这场戏毕竟是拿她当诱饵。
万一出师不利,亦弦来不及救场,自己反而被那内鬼伤了可如何是好?
她可不想死呐!
直至深夜时分,穹苍骤然雷声轰鸣。
本就失眠的苏令颐躺在榻上,听到雷鸣更是愈渐不安,辗转反侧。
直到屋外闪电的白光刺眼地晃过墙,角落便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是窗户掀开的声音!
细微的声响在这安静的厢房中极其明显,瞬间挑起她的警觉。
终于来了!
希望亦弦已经有所准备了,千万别让她今晚命丧于此呐。
苏令颐眉头一紧,随即迅速闭上眼,压抑着逐渐剧烈的心跳,佯装熟睡。
随后她察觉那人已然踏着湿哒哒的步伐进屋,随后便听见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
还真被亦弦猜中了。
这内鬼果然以为屋子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否则也不会一进来便寻寻觅觅了。
只是良久,那人明显没有寻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便停下了翻找。
而苏令颐也逐渐感受到有脚步声靠近,与自己的心跳声重合着,一顿一顿如鼓声般震耳欲聋。
很快,黝黑的阴影笼罩过来,一道锐利的刀光毫无预兆地划过她紧闭的眼睫,令她倏然一颤。
苏令颐知道,此时再装睡下去可就小命不保了。
屋外再次天雷滚滚。
当第二道霹雳雷声响起的刹那间,苏令颐骤然睁眸,朝那内鬼甩出提前藏在枕头底下的剪刀——
然而内鬼眼疾手快,如泥鳅般狡猾地躲开了那致命暗器。
他自知暴露了行踪,便收起匕首转身就要逃。
“想跑?没门!”
她直接般起床头柜的大盆栽,奋力朝他脚下甩去。
巨大的陶瓷花瓶瞬间“哗啦”一声砸碎在地,溅起泥土与锋利的碎片,形成阻碍挡住了内鬼的去路。
然而飞溅的一角碎片堪堪划破了内鬼的小腿。
他吃了痛,瞬间目露凶光地回眸盯向苏令颐,黑面纱遮掩着的脸庞只露出一双恼羞成怒的眼眸。
“臭小子,你敢伤我?!”
内鬼恼羞成怒地低吼着,随即抽出腰间匕首,狠狠朝她甩去。
惹恼他了?!
苏令颐当即惊呼着连连后退,直至撞到一堵厚实的墙面,才意识到无路可逃了。
寒光凛凛的剑影已然刺痛她的瞳孔。
她心惊肉跳地一个侧身,这才堪堪避开了他正面抛来的凶器。
然而回眸转身的刹那间,喉咙却蓦然被一只有力冰冷的大手紧紧钳制住。
苏令颐心头剧烈颤抖。
只见内鬼竟不知何时来到跟前,竟硬生生地掐住了自己的脖颈!
强烈的窒息感袭来,令她顷刻间涨红了脸,青筋暴起,却半点声响也发不出。
她到底是个千金小姐,即便会些花拳绣腿,又怎能经得住这样的折磨?
苏令颐不禁痛出眼泪,坚韧的意志却告诉她不能害怕,必须拖延时间等到亦弦出现;于是咬牙奋力抬起长腿,猛地朝内鬼的垮下踹去。
内鬼果然被她的偷袭慌了神,瞬间松开了手朝后退去,这才堪堪躲开她的猛踹。
苏令颐被他蓦然摔在地上,干咳着捂着喉咙。
然而还未来得及喘息咳嗽,内鬼便又再次阴狠着神色朝自己步步逼近。
窗外电闪雷鸣,乌云排山倒海地压来,一阵瓢泼大雨终于倾斜而下。
苏令颐正欲重新爬起身顽强抵抗时,一道冷戾的箭气便疾速袭来,撕裂空气的尖啸声划过耳畔。
昏暗的视线中,她看见一根有力而尖锐的箭,骤然刺穿了内鬼的侧腰。
“呃啊!”
随着一声惨痛的哀嚎响起,内鬼应声倒下。
她趁机站起身来,连连退到角落躲起。
此时傅玄弈手持弓箭,破窗而入。
那一身玄衣早已被雨水浸湿,水珠滴滴答答地拍打着御雪轩的地面。
苏令颐眸光炙热地看着他的身影徐徐走来,宛若劫后余生般瘫软了身子,气喘吁吁。
这家伙,再来晚一步,她就真的出事了
傅玄弈大步走到受伤不起的内鬼面前,眼眸中涌现着异常的阴鸷。
那人眼见他逼近,不禁瑟瑟发抖起来。
“好你个傅玄弈,竟然早就”
傅玄弈瞬间意识到不对劲,生怕自己的身份被内鬼暴露,当即顷身一把握住他侧腰处的长箭,如拧碎血肉般重重深入,刺得他惨叫着将刚刚的话语戛然而止。
苏令颐虽心有余悸,却也没有忽略内鬼刚刚口中的话。
什么意思,这人喊他傅玄弈?
这名字,不是摄政王的吗?!
此时傅玄弈却面不改色,雪上加霜般直接将那箭硬生生连血带肉地拔出。
随后他单手揪起他的头发,二话不说将其朝门口拖行而去。
苏令颐望着他一套行云流水且冷酷残忍的动作,震惊之余,也疑心渐起地攥紧了指尖。
亦弦分明没有半点闲散公子的矜贵气质。
这杀人不眨眼的气势,还真像极了那个雷厉风行的摄政王!
再加上内鬼方才的话。一种可怕的想法在她心中油然而生。
该不会他就是!
与此同时,御雪轩的大门敞开。
倾盆大雨之下,一众披着蓑衣的带刀侍卫正在门口等候傅玄弈的到来。
“高隐,拖去刑房。该怎么做,你知道。”
他将疼得痉挛的内鬼一把甩在雨水淋漓的台阶上。
“是。”
高隐一个眼色便让身旁的几个侍卫代劳,随即拱手呈上一件藏青色貂裘披风,“主子,您身上都淋湿了,先披上吧,免得着了风寒。”
他接过那厚重的披风,却回眸望向身后寝殿内那蜷缩在角落的苏令颐。
“你们先撤吧,我还有事。”
高隐很有眼力见,当即转了转眼珠子便知晓了。
于是他留下一把油纸伞,便带着一众侍卫撤退了。
御雪轩的大门被人关上。
殿内再次恢复昏暗,只有一缕微弱的月光,透过乌云,从那扇被傅玄弈撞破的窗中投射进来。
一阵风漏进,激起苏令颐一身寒颤。
傅玄弈走上前,将那件貂裘披风递给她。
“披上。”
然而对方却死死凝视着自己,沉默不语,迟迟没有接过。
他蹙起眉,以为苏令颐是吓傻了,便温声与她解释道:“今晚忽然雷雨交加,盯梢的一时疏忽,所以这才来晚了,你有无受伤?”
苏令颐却扫视着傅玄弈周身,眼眸中划过戒备的疑云,良久后,终于堪堪开口:
“刚刚那个人喊你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