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测成绩出炉当天是周二，有些人不愿面对残酷的事实，乾脆请假不到校。大部分人在早晨便收到了大考中心的简讯，少部分同学希望等到做好心理准备再看成绩，於是将手机关机——郑盈盈便属这类人。

    几家欢乐几家愁，纵然没有主动公布自己的成绩，可杏文高中出了一个满级分，这样的大事自然短时间内便传得人尽皆知，教师办公室都在讨论，也纷纷在进三年五班的教室後口头恭喜表现优秀的裴静圣。

    本人的反应倒是b大家预期的淡定许多，在众人眼中自动解读成了强者的从容，只是无论是面对祝福或者调侃，她都感到无力得很。

    如果说她在看到简讯的当下没有一丝喜悦呢？可这种话，肯定没办法在同学面前讲出口吧，何况其中还有表现失常的人。

    相较之下，她发现今日澄月的状态欠佳，就算隔着一段距离也能察觉他的闷闷不乐，在几次模拟考後被师长们看好的他，大考时却意外得了流感，导致成绩不如预期。

    「静圣……你觉得我去关心澄月有用吗？会不会反而刺激到他？」何泉映蹑手蹑脚地走到她的座位旁。

    裴静圣明白她的顾虑，毕竟何泉映的表现b几次模拟考预测的结果都还要好，大概是怕自己的一字一句在对方眼中都显得矫情。

    「我想，他现在可能很需要有一个亲近的人跟他说说话吧。」裴静圣思索几秒後答，「不过那个人应该要是你。」

    不只是站在澄月的角度去思考，更是因为她已自顾不暇，早已没了去安慰朋友的余力。

    化学课上，老师讲了几句勉励与祝福後便继续正常上课。高三下的课程尚未结束，同学们还是要好好认真听讲，为了七月的指考做准备。

    「你还好吗？」想起裴静圣的答案，何泉映忍不住出声询问。

    「我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就离开台北，或者……」

    虽说成绩不理想，可在一般人眼中也已经绰绰有余，若要填南部的学校当作志愿也是一种选择，只是，他与何泉映便隔了没办法起心动念就去见她的距离。

    「或者？」

    又或者他该为了何泉映而屈就？选一间同样在台北但较为普通的大学？他将自己的顾虑说出口，nv孩听到的当下便立马摇摇头，深怕他心里真的想这麽做。

    「不可以！」何泉映眼神坚定，「你如果选了这条路，一定会後悔的，因为那并不是你本来该待的地方，你的能力应该要去更适合的大学……」

    她当然也想和澄月待在一样的城市，但她不能为了一己私心劝他放弃自己的大好未来。

    「所以你觉得我拚指考b较好？」以结果而言，这自然是最有可能达成目标的选择，可是若届时又发生了同样的事呢？假使他的表现再度失常、甚至考得更差怎麽办？

    「我只是觉得，你考虑自己就好。」何泉映故作豁达地回。

    表面上这样讲，可如果两人未来真的无法待在同样的地方，她肯定也会感到很寂寞吧，也不晓得这份尚未结果的感情会遭遇何种变数。她暗自庆幸着与澄月的关系还可以透过与另外三人的友谊维持，即使最後他们没能成功在一起，也可以当一辈子的朋友——她是否能坦然面对又是另一回事了。

    「如果成绩能交换就好了。」将最後一口午餐吞下肚後，趁着郑盈盈与康宥臣去盛甜汤的空档，方才一直默着的裴静圣忽然开口，说了一句让另外二人都0不着头脑的话。

    「你要跟谁交换？」澄月一头雾水地问。

    裴静圣需要跟谁交换成绩？她自己不是已经满级分了吗？这成绩已经不能再更高了呀。

    「你。」

    「跟我换g嘛？」澄月0u嘴角。

    「啊？」何泉映眨眨眼，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因为这整段对话都很莫名其妙。

    她没有多想，在吃饱饭後便乖乖地进行打扫工作，拿起旧报纸去擦窗户。可澄月左思右想，却觉得刚刚的裴静圣并没有在开玩笑的意思，於是把她叫到外头走廊去，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麽才让她这样说。

    「之前不是问过了？」听见澄月问着跟上次一样的「你还好吗」，裴静圣恬然回应。

    澄月倚着栏杆，想起了她当时的回答，「但你之前说是考试压力，现在考完啦，你还满级分……为什麽还是不开心？」

    「很明显吗？」裴静圣一惊，反问道。

    「倒也没有……就是隐约有种感觉啦。」澄月挠挠後脑勺，表情有些困扰，「你这麽说，代表真的有什麽不开心的事罗？是因为家人吗？」

    他第一直觉想到的便是她那管教得过於严格、让人几乎丧失自由的家庭。

    「我不太知道自己未来要做什麽。」裴静圣敛眼，看着一楼中庭抬着餐桶正互相追逐的两名男同学，虽然做的是无厘头的事，脸上的笑容却让隔了一段距离的她都能由衷感受到他们的喜悦。

    澄月手cha外套口袋，思索几秒後答：「烦恼升学的事吗？我记得你之前说不确定要选什麽科系……你当然可以跟我们讨论，但如果去问诚哥、其他老师或是辅导室，他们好像更专业，要不要找时间去谈谈？」

    裴静圣没有回应，而是仰头看向云层逐渐密集的天空，她想或许再过一段时间便会下雨，犹如约莫凌晨三点时在她耳中仍清晰的雨声一样。

    这两天的台中反常在冬季的尾巴下起了雨，许多同学都开玩笑说这是老天爷在替学测考烂的人大哭一场，昨日下午还真有位nv同学情绪崩溃、跑到c场正中央淋雨大哭，最後被教官劝了好久才愿意回教室。

    「你未来想做什麽？」她询问道，语气正经，「不是学业、职涯方面的未来。」

    孰料听到这个问题後，澄月的耳根红了些，先是将外套拉链拉到最上方遮住嘴、又原地踱了几步，模样扭捏。

    「我想跟泉映告白……」他害臊地移开视线，「你不要偷偷告诉她喔！」

    「然後呢？」裴静圣被他的反常举动给逗笑了。

    「如果成功了，就、就可以做一些情侣才能做的事。」澄月的头更低了，露出的一部分脸颊也红通通的，「一起出去玩、一起遛她家的狗狗、一起——」

    「除了她以外呢？」她打断了他的美梦，「你对未来还有什麽期待或是想做的事吗？」

    「很多啊！」澄月咳了两声，立马恢复了平时的模样，他灿笑，「要考驾照、暑假也要跟康宥臣他们环岛、八月中还要跟家人去福冈……我第一次去耶，超期待！」

    听着他滔滔不绝分享自己的规划，裴静圣却觉心中那块空缺愈发膨胀，像永远也无法缝补的破布一样。

    真好啊，看着面前的男孩，她油然而生一gu强烈的欣羡。

    只要心里满怀对未来的期待，就可以一直怀抱着活下去的渴望吧。

    可此时此刻，她却已经不晓得自己能期盼些什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