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枝韫都懒得回头看是谁在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只一句：“能出价就出，不能出价就闭嘴，别耽误拍卖流程。”
那几个名媛被她怼了气不过，转头喊谢竹语：“竹语，不要输给她！你背后可是谢家和池家！”
谢竹语笑了笑说：“我也不是想跟堂姐争，只是，一来想要为慈善尽一点心意，二来这个镯子我想送给妈妈当礼物，所以不好意思啦堂姐，我出一千六百万。”
谢枝韫双腿交叠。
她今晚穿了一条香槟色的吊带裙，水晶灯下，整个人金光闪闪，加上这副随便叫价的做派，更有锦绣富贵丛中长大，没把金钱放在眼里的骄矜劲儿。
“1800万。”
安静的场内能听见清晰的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一千八百万！
虞梦秋忍无可忍，一下站了起来：“够了！”
“你没听见他们说吗？这个镯子八百万都是高价，你出到一千八百万，一千万你以为是一千块吗！”她怎么能这么败家！
谢枝韫随心所欲：“我出得起，也愿意花这个价买这个东西，谢夫人何必替我急？”
“你出得起？你哪来的钱？你那些钱都是我跟你爸的！”
虞梦秋胸膛起伏，咄声喝斥道，“我现在正式通知你谢枝韫，你不许再花我们的钱了！我明天就到法院告你，要回我的财产！”
谢枝韫万万没想到虞梦秋会说出这种话！
二楼，没有设隔音，底下的动静楼上都听得一清二楚。
应如愿走到屏风前，透过宋锦，看楼下对峙的两个人。
“这居然会是亲母女。”真是活久了，什么都能看到，“说是仇人都是客气的。”
在自己主办的宴会上发生这种闹剧，吴宏朗也觉得丢脸，干笑道：“让、让夫人和少爷见笑了，我现在就下楼调停......”
沈舒白道：“不用你。”
吴宏朗的脚步硬生生停下，不知所措地看向太子爷，不懂他的意思？
应如愿转头看她这个儿子：“你还没看够戏？”
“不是看戏，”沈舒白神色轻沉，“这世上，不是只有父亲和您的那种相处模式。”
他们的相处方式是......赫赫有名的商界巨佬薄董事长，三十几年如一日照顾她呵护她，不舍得她经历一点儿风雨。
所以沈舒白的意思就是，楼下那些人欺负不了谢枝韫，不用急着去替她遮风挡雨？
第144章
也是。
鲜花嫩叶才受不住一场大雨，而大树需要的，恰恰就是丰沛的雨水。
应如愿眼底多了一些笑意和欣慰，但也板起脸，故作不满：“你在拉踩我吗？笑话我弱，需要你父亲的保护？”
想了想不太对，“你把你和枝枝的关系，比作我跟你父亲的关系，所以上次我问你的那个问题，你有答案了？”
沈淑白却只说：“您坐着吧，您腰不好，久站不适。”
吴宏朗听着他们母子对话，越听越心惊胆战——什么意思？谢枝韫跟太子爷有关系？
楼下的大戏还没唱完，名媛们听着虞梦秋这话，一个个争先恐后地站起来，故作惊讶。
“呀？谢大小姐的财产都要被谢夫人收回去啦？那不就成穷光蛋了吗？别说是跟竹语抢镯子了，就说她刚才还拍下一个七百万的花瓶，她付得起吗？”
虞梦秋断然道：“她自己叫的价，自己想办法找钱，别想再动用我们一分钱！”
谢枝韫没去听其他人说什么，只看着虞梦秋。
她早就对虞梦秋没有期待了，但看到她这么不留情面地当众给她难堪，她还是觉得很......
可笑。
在决定跟虞梦秋划清界限后，谢枝韫其实偷偷上网看了很多父母不爱孩子的帖子。
她就是想知道那些不爱自己孩子的父母到底是怎么想的？他们觉得孩子哪里不好？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的骨肉？
她原本没有找到答案。
没想到虞梦秋今晚直接用行动诠释了。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就算她是她生的，她身上流着她的血，她也能用一句轻飘飘的“我忘了”，就把她当成陌生人，并且毫不留情地作践、践踏。
名媛们可谓是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谢枝韫狂了一个晚上，终于嚣张不起来了！
几个人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谢竹语也给了方青青眼神。
方青青带着礼仪小姐走到谢枝韫面前：“谢大小姐，你刚才喊价，拍下了清代白瓷花瓶，还没有签单，方便的话，现在就签了吧。”
谢枝韫看向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跟谢竹语勾搭在一起的贵妇：“以前不都是拍卖结束后再统一签单吗？吴夫人是怕我跑了还是怎的，这么急？”
名媛们咯咯地笑：“能不着急吗？万一谢大小姐付不起，那还可以趁着拍卖会没有结束，重新拍一次，否则东西不就砸在手里了？”
“谢大小姐，签不起就直说，大家都是熟人，知道你的情况，能通融的。”
“就是，别浪费大家的时间。”她把谢枝韫刚才的话奉还！
池晟是想要挫一搓谢枝韫的脾气，让她不那么傲，变得温顺一点。
但真看到她这么被大家这么奚落，心里又很不是滋味。
忍了忍，还是忍不住，他倏地起身，夺过单子：“我来签。”
谢竹语脱口而出：“阿晟！”
池晟无视谢竹语的呼喊，直接就要签字。
谢竹语的脸色难看至极！
她给谢枝韫做局，就是想让谢枝韫在圈内丢尽颜面，以后到哪儿都被人耻笑，彻彻底底翻不了身，池晟反而去帮谢枝韫，这不就是打她的脸？
第145章
在池晟落笔之前，谢枝韫直接将单子抽走。
“多谢池大少爷的好意，不过我还没有落魄到需要你来狗熊救美的地步。”
池晟气了一下，觉得她太不懂事，沉声道：“枝枝，你赌气也要分时候，你知道拍卖台旁边坐着的那些人，都是什么身份吗？”
“他们都是公证处的工作人员！今晚你每一次叫价都是赌上信誉的，你要是付不出钱，是会被记在征信上的！你知道会带来多严重的后果吗？我现在是在帮你！”
“帮我？”
谢枝韫嘴角挑起一个弧度，嘲弄地看着他，“你早就知道谢竹语和我妈妈要在今天晚上来这出吧？‘特、意’跟过来帮我，我还真是谢谢你了。”
她加重那两个字，像一支羽箭刺穿池晟的内心，让他的所有卑劣的念头一览无余。
池晟的脸色微僵，而谢枝韫眼底冷漠。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他们确实是青梅竹马。
青梅竹马的意思就是，她非常熟悉他，他什么意思谢枝韫看一眼就猜到。
先看着谢竹语给她挖坑，再扮演救世主来拯救她，然后......救命之恩一般都是要以身相许的，结合他上次在池奶奶的小田园说的话。
池晟对她打的什么主意，一目了然。
谢枝韫觉得恶心至极。
“再说了，我是有多失败，才让池大少爷觉得，区区七百万我会付不起？”
“区区？”那几个名媛都气笑了，“谢枝韫，你以为你还是以前的谢枝韫啊？你妈都把你的财产收回了，你现在恐怕连吴家一个服务生都比不上，还在打肿脸充胖子呢！”
整个拍卖会的流程都停了下来，所有宾客都在看他们这边的好戏。
无论是被当众剥夺财产，还是拍下东西付不起钱，都足够让谢枝韫成为圈内笑柄。
不，不只是笑柄这么简单，她到最后要是真付不起这笔钱，就会被上征信，也就是俗称的“老赖”。
堂堂谢大小姐，沦为老赖，那真是一败涂地，再也不可能翻身了。
谢竹语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她要让谢枝韫再也不可能东山再起，永远只能当她的手下败将，扭转她上辈子的败局！
生死仿佛就在这一刻，然而谢枝韫的脸上却没有任何慌乱。
“谢枝韫就是谢枝韫，无论从前还是现在，都没变，七百万对我来说就是‘区区’，哪怕我真的没钱了，在场也多的是人能帮我签这张单。”
名媛们讥诮：“就你现在这种处境，还有谁会帮你付钱？”
谢枝韫还没说什么，突然，头顶响起一道带笑的女声。
“我帮谢大小姐付。”
谢枝韫都是一愣，下意识抬起头。
不只是她，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看向二楼，咦了一声。
“楼上居然有人？”
“我来了这么久，都不知道楼上有人，还用屏风挡着不让人看，这么神秘，什么大人物啊？”
“藏头露尾，一点都不光明磊落，我看也不是什么大人物，估计是跟谢枝韫一伙的吧？”
方青青神情微变。
她是吴家的主母，当然知道楼上有人，也知道楼上的人是谁，但她没想到他们竟然会掺和进这件事，甚至还站在谢枝韫那边......
几个名媛就是看不惯有人帮谢枝韫：“装模作样，你能帮谢枝韫签七百万的花瓶，但别忘了，她刚才还喊了手镯一千八百万！难道你也能帮她签吗？”
屏风后的女人仍然笑道：“能啊。”
谢竹语已经把谢枝韫踩到这个地步，不能功亏一篑！
无论如何，她今晚都要让谢枝韫背上“老赖”的名号。
楼上人跟谢枝韫非亲非故，现在开口估计只是一时义气，只要她将这个价格抬到超出对方的心理承受范围，她就会放弃帮谢枝韫。
她开口：“堂姐刚才叫了一千八百万，但我还没有加价呢......我出两千万！阁下还要帮堂姐拍下这个镯子吗？”
屏风后安静了，谢竹语嘴角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刚要说什么，就又有一道淡漠的男声开口：“吴总，点天灯。”
第146章
点天灯！
在场大部分宾客听到这三个字，脸色都是一变。
他们原本坐着看戏，这会儿都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朝楼上张望，眼神里满是惊愕之色。
那几个名媛，真就是除了阴阳怪气什么都不会，也不懂什么叫“点天灯”，只是看到大家的神情都很不得了，也有些发虚。
故作镇定地问：“点什么灯？孔明灯吗？”
有人看不下去，为她们解释：“点天灯是拍卖行的行话，意思就是这件拍品他要定了，无论其他竞拍者如何加价，他都会持续跟价，直到将拍品收入囊中。简而言之就是不计代价，奉陪到底！”
不计代价，奉陪到底。
这八个字，掷地有声！
谢枝韫看向二楼，喉咙莫名有些发痒——这个声音，又是那位太子爷吧？
名媛们也被这八个字给惊到了。
众所周知，拍卖场的金额动辄都是以百万、千万为单位，可以说是上限无限，敢这么放话，就不怕倾家荡产吗？
她们咽了一下口水：“吹、吹牛的吧？这么说我叫五千万，他也敢用比五千万更高的价格拍下？”
谢枝韫看了过去，她从始至终都没有把这几个跳梁小丑似的NPC放在眼里，她们说什么话她根本不在意，但这会儿真的是被她们蠢到了。
“拍卖场都是要验资的，不可能允许你恶意抬价，你没有那个资金却去喊出那个价格，伤的是你自己的名誉，你敢就继续叫，让你全家跟着你一起丢人。”
那几个名媛一下就闭嘴了。
吴宏朗彻底确定，太子爷跟谢大小姐真的有关系！
而且还是不浅的关系！
沈舒白搭着腿，脊背松弛而挺地贴靠椅背，神情都是不在意，清冷的目光转向呆滞的吴宏朗。
“吴总听不到我说的话？”
吴宏朗一个激灵，连忙走出屏风，探身佣人打了个手势——挂灯！
一盏巨大的宫灯被缓缓吊在了二楼的檐下。
有常年混迹拍卖场的人感慨：“我都有三十多年没见过点天灯了。国内上一次点天灯还是在港城的佳士得拍卖场，有位神秘富商为了拍下一颗珍稀的黄钻点灯，那颗钻石最后拍了三个亿呢！”
屏风后，应如愿隐秘地一笑，伸手端起茶杯，而她的无名指上，赫然就戴着一枚硕大的黄钻戒指！
还有人感慨：“当然不多见，可不是谁都点得起天灯，这位谢大小姐，还真是到处都有贵人呐。”
可不是。
大家都等着看谢枝韫付不起拍卖费，变成圈内老赖的笑话。
没想到一转头就有人为她点天灯，撑腰到底，那些等着看她笑话的人都被狠狠打脸，风光又是她谢大小姐的。
谢竹语早已经攥紧手指。
......明明就差一步，她就能踩下谢枝韫，为什么又峰回路转？
她往前走了一步，高声质问：“敢问阁下是谁？这是我跟我堂姐的竞争，你横插一脚不合适吧？”
“哪里不合适？”
无需太子爷开口，谢枝韫轻嘲地看向她，“你既然那么想要那个镯子，你也可以点一盏天灯，‘斗灯’应该不用我解释了吧？只要你斗赢了，你还是可以拿到那个镯子去跟你妈表孝心。”
虞梦秋的脸色有几分难看。
沈舒白的声线低沉有磁性，压低嗓说话时，字里行间，总会若有若无地缠绕上暧昧的意味。
“谢大小姐看不起我？就算是斗灯，你觉得我会输？”
第147章
谢枝韫莞尔：“当然不是，这不是为了给别人留点面子吗？”
“我就不需要面子了？”
两个人的对话亲近熟悉，谢竹语冷不丁问：“堂姐，这是你的朋友吗？”
朋友二字，意味深长，意有所指。
池晟呼吸急促，脱口而出：“你什么时候有这种朋友？”
谢枝韫可笑：“我交友还需要你们夫妻同意了？别废话了谢竹语，两千万是你的出价，你还要继续往上加价吗？”
谢竹语不怠地冷笑：“堂姐这不是说笑吗？天灯都点上了，我再加价还有什么用？”
谢枝韫别有深意地道：“好，最后一次出价是谢二小姐的两千万，大家记住。”
谢竹语总觉得她这句话有些古怪，但她没有来得及思考，楼上的男人又问：“谢大小姐还看上什么？”
谢枝韫翻了翻册子：“下一件拍品，那对酒杯不错，虽然不是古董，但也是现代工艺登峰造极之作，就是起拍价有点贵，要一千万呢。”
沈舒白淡淡吩咐：“拍卖继续。”
他不是拍卖会的东家，可他这一句发号施令，却让人觉得毫无违和感。
那种上位者的气场，即使没有露面，也压过了全场。
拍卖师：“7号拍品，是由被誉为‘活化石’的手工匠人孙遗北老先生，花费三年时间，亲自制作而成，‘母子象杯’，共两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