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步重华淡淡道,“吐完我就把他拉黑了。”
吴雩失声一笑。
这大概是步重华第一次看见吴雩真的笑起来,虽然短促半秒就淡去了,但没有任何敷衍、应付、强行赔笑的畏缩感,冰冻似的眉眼五官一下就活了,仿佛有种惊心动魄的神采一掠而过。
吴雩长相一直不错,这点南城分局里人人都能看到,但那只是抛开他寡言少语、畏缩局促的气质之后,纯粹针对那五官面孔的客观评价。直到这一刻,步重华才从那流动起来的神情和笑意中,瞥见了十三年前风采俊秀的影子。
——“那是大牢,连个耗子都他妈带把的大牢。他长得那么好看,你说为什么所有犯人都惦记着?”他仿佛听见年大兴油腻阴狠的声音再次从审讯桌后响起:“你觉得他们在惦记什么,警官?”
步重华肌肉突然有些绷紧了,扶在吴雩身侧的臂膀不自然起来,不引人注意地微微放开了稍许。
就在这时他突然听见吴雩“嗯?”了一声。
刹那间步重华的第一反应是松开手:“怎么?”
“这个陶瓷……”
南城分局洗手间才装修过,墙壁水池清一色雪白,吴雩皱眉盯着他刚才用过的水池,只见白陶瓷在灯光映照下蒙着一层水,清清楚楚地映出了他和步重华两人的影子。
——暴雨,监控,城中村满地低洼的积水……
“郜灵。”吴雩突然冒出来两个字。
“什么?”
“我知道怎么找到她了,”吴雩望向步重华,眼底闪烁着异乎寻常的亮光:“案发当天下暴雨,从郜灵家出来四条岔路都积满了水,就算她贴着监控死角也没用!”
“——她的影子躲不开,一定会被投在水面上!”
·
“郜灵家门口四条岔道,明光路、金铃路、正兴巷子、猫耳胡同,调出每条路出口周边监控,针对所有可能投下倒影的地方做色相分析!”
“五月二号下午两点十二分零六秒猫耳胡同出口十五米,小部分水面发生逆风方向波动,疑似周边有动态干扰!”
“猫耳胡同出口路面积水勾勒出疑似人形倒影,王主任!”
王九龄唰地一个回头,差点把自己新买的假发掀掉:“做局部高清!快!”
五月二号下午2:12:08,年小萍被杀前八个小时,南城区特大暴雨,六级东风。距离另一名失踪少女家116米的某个路面水洼中,水面却向西南方向荡出了几道波纹,仿佛是一只脚踩在水坑边缘而激起的细微震荡——那一闪即逝的瞬间被监控图像捕捉、放大,经过无数道图像处理,终于从图像中采集到了一道模糊的深蓝色侧影。
原地消失的少女,终于再次向刑警们透露出了她的影踪。
顺着猫耳胡同向下,城中村的每段转角、每条岔路、每个监控镜头都被抓取,每一帧画面中的积水都被捕捉分析,高清技术将她刻意掩藏的行踪暴露无余:14:15:02,她深蓝色雨衣经过五道胡同口树荫,积水中映出了一只穿红色胶鞋的脚;14:20:06,她从五道胡同转向远航路,在一家超市监控边缘露出了半边雨衣;14:36:07,她终于走出城中村最破败低洼的地带,交通监控渐渐密集,越来越多画面中闪现出了她的身影……
“找到了!步支队!”一名视侦猛地从监控屏幕前抬起头,声音兴奋到嘶哑:“下午三点半,目标经过高速桥下全家便利店门口,监控拍到了正脸,她在沿铁路线向北步行!”
——铁路两边布满了铁道监控,只要沿这个方向走,她就绝对避不开密集的摄像头!
此时不到四点,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深蓝雨衣的郜灵匆匆走过监控图像,脸色苍白,面无表情;她的胶鞋踏在积水里,裤腿已经湿了,雨衣下摆随风掀动,露出了半只鼓鼓囊囊的黑色书包。
无数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目送她向北,一路前往暴雨倾盆的四里河,直到在河堤监控缺失的旷野上,再次消失了踪影——
那芦苇丛生的旷野,正是几个小时后年小萍被杀害的案发现场!
技术队大办公室一片躁动鼓舞,王九龄顺手拽下假发套啪地往桌上一拍,亢奋得声音都变了调:“赌着了!郜灵失踪跟年小萍被杀是有关联的,凶手不是第一次作案,这孙子肯定有前科!”
步重华蓦然松出一口气,回头看向吴雩——这小子头发凌乱神情疲惫,正向后重重靠在椅背上,双手用力抹了把脸,视线隔着人群恰好与他一碰。
“让老章带着他的四房夫人去查郜灵当初那通报警电话,去调出警记录,去调监控!”王九龄一叠声吩咐:“只要找到当初郜灵报警时跟踪她的人长什么样,案情就有眉目了,快!立刻去!”
“等等,先叫警犬。”步重华回过神来拦住了他:“让隔壁警犬大队以郜灵留下的最后一段监控、
以及年小萍尸体被发现的两个地点为圆心,附近五公里范围内展开第一波搜索,法医现勘收拾东西出发,跟我一起去四里河。”
王九龄:“啊?你去干嘛?”
“去找郜灵。”步重华沉声道,“我总有种感觉,那个女孩子最后应该没能活着走出那段河堤。”
王九龄这才反应过来,猛地打了个寒战:“我……我跟你一起去!”
凌晨四点,天幕岑寂,唯见长河奔腾南下,消失在广袤的平原尽头。十几辆闪烁红蓝光芒的警车排成一行呼啸而至,一辆接着一辆停在晦暗的旷野上,少顷十六组城市追踪警犬分头了冲进茂密的芦苇丛。
“那边!”
“是!”
刑侦支队三班倒了几天几夜,熬得人倦马疲,年轻点的凑在一块聊天提神吃东西,年纪大点的在警车里争分夺秒睡觉。步重华反手关上车门,踩着荒草走上前,只见吴雩背对着他蹲在路边抽烟,还隔着几步便一回头,敏感地望过来。
“不用,”步重华示意他别摁熄烟头,然后丢给他一个热腾腾的塑料袋:“补充点能量,别光抽烟。”
吴雩低头一看,是几个素三鲜包子:“什么时候……”
“新鲜的,刚过来的路上停了一下。”
吴雩确实是饿了,三两口抽完烟,蹲着吃了包子,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血气。步重华拿着瓶水待在边上,捻起他随手摁熄在石块上的烟头,打量了两眼,问:“你干嘛老抽便宜货?”
吴雩头也不抬说:“你又知道是便宜货了。”
“烟滤嘴棒外面的纸质感粗糙,没有打孔,烟丝的形状、色泽和感觉也不一样。像廖刚他们用的烟丝抽起来有枣泥味,你每次抽的时候就只有呛人,焦油含量应该很高吧。”步重华扔了烟头,说:“省钱攒老婆本也不能从这上面省,以后得病就知道厉害了。”
“……”吴雩终于意外地抬眼问:“你真不抽烟啊?”
“你说呢?”
“那你怎么能……”
步重华挑眉看了他一眼,嘴角似乎噙着一丝揶揄的神情,但没有回答,话锋一转:“四里河派出所对刘俐那屋子的现勘报告出来了,确实发现了大量属于郜灵的指纹,尤其集中在抽屉、书桌、床头柜,少量在笔记本电脑电源线对应的插板上,初步符合郜灵偷窃刘俐电脑现金的行为,但目前无法具体判断指纹留下的时间。除此之外,也没发现任何藏匿物品化学品的迹象。”
吴雩无声地点点头,皱眉道:“可是她偷了电脑,为什么要带到河堤边?”
这话问得很有道理。如果是偷窃销赃,应该去津海当地的电脑城,再不济也该去二手电子废品回收市场;在暴雨滂沱中步行一个多小时带来河堤,怎么看都不像是要把赃物拿去换钱,倒像是要把电脑丢进河里毁尸灭迹了似的。
但反过来说,把一台电脑彻底毁损的方法有很多,最方便的无疑是丢在马路当中,让车流连固态硬盘都彻底碾碎,何必要刻意躲开监控来到河边上?
“所以我们必须先找到郜灵,”步重华站起身,跺了跺脚底潮湿的杂草,说:“只有找到郜灵,才能知道刘俐所说的‘大生意’到底是指什么。”
“各组注意各组注意,”突然步重华手里的对讲机响了:“8组申请支援,362段河堤下发现异常情况,重复一遍8组申请支援……”
信号沙沙声淹没了后面的话,两人对视一眼,步重华立刻拔脚走向空旷处:“我是步重华,8组通报方位!8组能听见吗?”
信号滋啦作响,似乎那边有很多人在跑动,噪音中夹杂着警犬焦躁的吠叫。周围所有刑警同时起身望来,每个人脸色都绷得铁青,少顷频道那边“嗡!”一声干扰重响,终于传来了警犬大队长断断续续的吼声:
“步支队!8组紧急呼叫步支队!”
“362段河堤下泄洪口传出强烈异味,我们已经封锁泄洪洞口!立即申请现勘支援!”
河堤下杂草丛生,一段倾斜的上坡后是幽深昏暗的河道泄洪洞口,约三米宽、两米高,在凌晨五点多蓝灰色的天光中犹如巨兽之口,深不见底,散发出极为不祥的森冷气息。
训犬员远远站在河岸边,各自面露惊惧,紧拽着躁动不安的警犬。少顷河滩尽头传来人声,只见步重华匆匆带人赶到,还没靠近就只闻见一股熟悉的恶臭扑面而来。
步重华脚步不停,反手示意吴雩退到线外:“你不舒服,站着别动。”
吴雩顿住脚,只见步重华已经钻过警戒线,一手脱下外套捂住口鼻,顺着光滑的上坡迅速攀爬上去:“王九龄!老王!”
洞里一阵苍蝇嗡嗡,戴着防毒面具的王九龄跟小桂法医踉跄奔出泄洪洞口,无数只绿头大苍蝇随之乌压压地冲了出来,漫天乱飞。步重华捂在外套里闷声喝问:“怎么样?能辨认吗?”
王九龄一把掀开防毒面罩,指指幽暗深邃的泄洪洞,满脸难以言喻的表情摇了摇头:
“满地尸水,辨认个屁?都他妈巨人观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呕吐事件罗生门》
有朝一日严峫江停步重华吴雩见面了。
严峫:“……”
步重华:“……”
江停和吴雩内心同时思索:“原来那就是当年吐在我蓝盆友身上的煞笔。”
本文入V啦,谢谢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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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Chapter
20
[VIP]
“剪刀石头布!”
“剪刀石头布!”
“剪刀石头……”
“你们好了没!”小桂法医跳脚怒吼:“快来个人帮把手扛尸体,
王主任又滑倒在尸水里了!”
可怜王九龄一把老胳膊老腿,
蹲在河滩上吐得撕心裂肺,两腿脚发软地站不起来,
刚眼泪汪汪要去拉步重华,
却只见步重华瞬间原地消失,
下一秒凭空出现在了两米之外,表情冷漠纹丝不变,
仿佛一切都只是错觉。
“……你个驴!”王九龄悲愤道。
幸运儿终于在第十八轮猜拳后喜中头奖,
蔡麟哭丧着脸戴上双层手套,被小桂法医粗鲁地扣上防毒面具,
牵驴似的揪着领子牵进防洪口,
下一秒两人齐齐踩到了漆黑油腻的尸水,
险些跟王主任一样当头滑个倒栽葱。
尸体已经完全肿胀起来了,双眼突出,嘴唇翻起,头皮与帽状腱膜分离,
绿色经脉网遍布所有裸露出来的部位,
皮下充满了液态油脂。蔡麟简直快哭出来了,站在那不敢下手,
指着尸体头部颤颤巍巍地问:“这这这玩意不是蛆吗?!”
小桂法医不断轰苍蝇:“说什么呢亲爱的,这怎么是蛆,
别废话了赶紧上手。”
“你是不是当我读书少,
这玩意不是蛆还能是面条吗?!”
“你见过哪条蛆长这样!别废话了赶紧搬头!”
“爸爸!爸爸!”蔡麟哭爹喊娘地抱着小桂法医不松手:“求求你放我出去,我小时候掉过幼儿园粪坑我最怕蛆了,
回头我就去看心理医生!”
“闭嘴,文盲!这玩意怎么可能是蛆?”小桂法医捻着一条虫怼到蔡麟的护目镜前,气沉丹田道:“人家叫尸蠹!”
蔡麟:“……”
五分钟后,尸体停在河滩边的担架上,蔡麟蹲在不远处吐得撕心裂肺,软着两条腿向众刑警伸手,所有人齐刷刷向后退了半步,连警犬都扭头钻到了训犬员身后。
蔡麟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刚要抹眼泪骂街,就只见吴雩拎着一瓶矿泉水走来。
“呜呜呜我就知道只有小吴才是我人美心善的宝贝儿……你干嘛?!”
吴雩停在十米外,弯腰把矿泉水瓶放在地上,轻轻踢了一脚,让水瓶骨碌碌滚向蔡麟,然后他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
“尸体高度腐败,头面严重变形,暂时无法断定身份,待会回去我们要取个肋软骨来做DNA对比,但脚上所穿的红色胶鞋跟监控中郜灵脚上那双完全一致。结合环境、湿度、温度,以及尸体呈现出的腐败现象来看,死亡时间应该是一周左右,蛆虫和尸蠹的孵化程度也初步符合这一判断。”
步重华戴着双层口罩站在两三米以外:“致死原因呢?”
尸体停在河滩边,因为搬动的关系似乎比刚才更膨胀了,四肢仿佛泛着油光的象腿,周围十米以内连警犬都不敢接近。小桂法医全身上下防护服罩得严严实实,用镊子把蛆虫一条条夹进玻璃瓶里,摇了摇头:“不好立刻断定,不过尸体头部、肘部、背部有明显外伤,枕骨按压似乎有轻微骨擦感,可能跟致死原因有关系。”
“钝器伤?”
“不好说,腐败得太厉害了,创角、创缘都非常模糊,而且现在没法肉眼观测创腔。你看我只要把这创口一扒开……喏,全是高蛋白,就算有组织间桥也都被破坏完了。”
“不能通过骨片大小来判断么?”步重华盯着那堆白花花的高蛋白问。
“啧!步哥是内行人。”小桂法医打了个响指:“回去我们第一件事就先开颅看看骨折线和骨片大小,结合现场环境来看,如果骨片大的话,石块木棒一类凶器大概没跑了;如果骨片小的话,我猜也有可能是用那个笔记本电脑的锐角砸的。”
步重华面色微凝。
凶手杀死年小萍时正中心口,一刀毙命,堪称是干净利落,但杀郜灵时却制造了多达七八处外伤,甚至还打碎了她的颅骨——暴力血腥的虐杀方式往往暗示着凶手与死者之间微妙的情感联系。
为什么要采取两种迥异的杀人手法?
难道说,这两个女孩子对凶手的意义完全不同?
“华哥,快过来看!”廖刚一头钻出泄洪洞,小跑着冲下陡坡:“我们发现了这个!”
步重华双手插在裤袋里,一回头——廖刚手上一个黑乎乎沾满泥土叶片的东西,赫然是监控图像里郜灵拿的那个书包!
步重华拔腿就迎上前,随便拽了个痕检员扯下手套戴上,刚把书包接过来,心里就咯噔一下——那包相当大,但拉链是开着的,而且比想象得要轻。他把手伸进去翻了翻,里面只有钱包、钥匙、化妆品、餐巾纸卫生巾、两件旧衣服等零碎杂物,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东西了。
——刘俐的那个笔记本电脑呢?
郜灵怎么可能就带这点东西,大雨天走一个多小时跑来河堤下的泄洪洞里?
“钱包里什么都没有,凶手拿走了身份证和银行卡,看来有一定反侦察能力。”
廖刚看步重华脸色不是很好看,咽了口唾沫说:“另外我们还找到一块染血的石头,不清楚是不是凶器,已经交给王主任拿去做检验了。”
步重华默然不语,半晌把书包扔给他:“让训导员把贝爷牵来。”
警犬大队四条一级犬,都立过摞起来比人高的功勋,分别叫刘德华郭富城黎明张学友,号称津海四大天王,平时称华仔城城小明歌神。后来在一次特大行动中毒贩持土制霰|弹枪打中训犬员,华仔一声怒吼,如闪电般穿过铁砂弹雨,扑上去一口咬掉了绑匪的手,等特警攻上来的时候这狗已经把人手当卤鸡爪咔咔啃得差不多了。从此华仔名震华北,大家都同意它已经站在了食物链顶端,市局政委亲自给它改了名叫贝爷。
贝爷虽然是以啃鸡爪子出名的,但实际它是头功勋搜毒犬,曾创下过隔着橡胶轮胎闻出五公斤海洛|因的记录。如果什么地方装过毒品,哪怕封得再好,只要有一丝一毫残留,也很难完全逃过贝爷的鼻子。
廖刚一边纳闷着一边去找警犬大队长,大队长亲自把贝爷请下车,大黑背冲书包里呼哧呼哧闻了半天,嗷呜一声,扭头钻进训导员怀里,只留了个毛茸茸的狗屁股对着廖刚,意思是没闻出来。
步重华撸了把狗毛,起身把书包扔给廖刚,面色沉郁:“拿去给理化分析室吧。”
廖刚赶紧答了声是,把书包交给痕检员。
“现场还有什么发现?”
“哦,还真有——我们在洞口提取到了两组脚印,一组有进无出,脚长23厘米,推算身高约160到162,深浅度被暴雨破坏所以无法精确估算体重,但能确定是体型较瘦的女性,应该属于郜灵。另一组有进有出,脚长26厘米,推算身高约180到184,属于凶手的可能性非常大,从行走方式中看不出有什么异于常人的特征。”
凶手胆子相当大,而且也非常聪明:在泄洪洞里杀人抛尸,上游只要一开闸,洪水倾泻而出,什么痕迹都能冲刷得干干净净,连狗都闻不出来。但同时他的运气又差了一点,五月二号那天雨下得那么大,偏偏就没开闸,以至于留下了自己和死者的脚印。
不过,这对刑侦人员来说也并不是很重要的线索,毕竟津海这样一个北方城市身高一米八几的男性太多了,刑侦支队除了吴雩这个营养不良的后进分子之外,近五年内录取进来的小伙子就没人身高低于一米八二的。
“死者脚印间距平均,不像是被挟持,十有八九是她在这里约了人。”廖刚无可奈何地问:“现在怎么办,步队?难道郜灵真的偷了刘俐的电脑,约在这鸟不生蛋的鬼地方跟人交易,然后被交易者杀人灭口,随之将一切身份信息都抹除了?”
小桂法医在旁边听得一脸扭曲,从他的表情来看,他大概已经把自己代入什么窃取国家机密威胁国土安全的美剧BGM里了。
步重华扭头望向高处,泄洪洞口的现勘人员进进出出,两名痕检员正头对头蹲在泥地上,分别给两组脚印建模。他收回目光看了眼表,片刻后摇了摇头,吩咐小桂法医:“收拾一下回分局解剖室,我跟你一道做尸检。”
小桂法医冲他比了个大拇指,然后便收拾好勘验箱,欠身默哀五秒,再为尸体盖上白布:“蔡麟——!”
远处蔡麟一个哆嗦。
“给我过来!别废话!”小桂法医撅着屁股抬起一头担架,不耐烦地指指另一头:“七八个人出石头就你出剪刀,你还有什么话好讲?!”
“那他妈是上一轮!不行我都已经帮你把人抬下来了,我要求再来一盘!”
“男子汉大丈夫不要磨叽!这次我抬头你抬脚,蛆都给你挑干净了你还想怎么样?!”
“啊啊啊你手上那条是什么东西!别过来!妈妈啊——”蔡麟连滚带爬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