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类别:游戏动漫 作者:我方和谐友善的公安队友敌方兢兢业业的反派BOSS秦川 本章:第11章

    吴雩被挤得踉跄半步,脚下没站稳,突然膝盖一软。

    “小吴也没事吧,谁看见我吴了……我艹!”蔡麟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反应,步重华猛地转身一把抓住吴雩,只见他捂着嘴闷咳了两声,那几乎是从胸腔里震出来的咳嗽,紧接着就把手往警服裤子上抹。

    步重华攥住他手腕,掰开一看,掌心星星点点的全是血沫。

    “叫车来送医院,他受内伤了。快!蔡麟!”

    蔡麟兔子似的弹起来就往外跑,人群登时乱成一团。步重华手臂半环着吴雩,让他靠坐在砖墙边,突然感觉吴雩反手抓住了他的手臂,手指冰冷发抖,沙哑地道:“年大兴……”

    步重华紧紧盯着吴雩的眼睛,刹那间竟然从那双瞳孔里看出了一丝难以言喻的东西。

    ——混合着悲哀、挣扎,以及更深重的无可奈何。

    “年大兴怎么?”步重华低声问:“你为什么要去追他?告诉我!”

    这个相对的姿态让吴雩仰起头,他近距离盯着步重华,张了张口,又没发出声。

    “来了来了!小心点!”这时蔡麟跟几个民警飞奔回来,抬着警务车上的简易担架,七手八脚把吴雩扶了起来。步重华也站起身,不顾其他人的阻拦,喝道:“吴雩!”

    “法医!法医这边!”廖刚死命扶着步重华:“队长你快坐下!你他妈还在流血!”

    吴雩猝然闭上眼睛。

    不知怎么的步重华竟然从他微妙的反应中感觉到了一丝神经质,紧接着吴雩被送上警车,警笛拉响,一路风驰电掣冲出了现场。

    刘栋财,男,五十岁,曾因盗窃、抢劫、贩卖假药、偷卖二手车等犯罪事实多次入狱,十年前出狱后游荡到东北,凭借在狱中学来的“手艺”重操旧业,甚至开班授徒,近两年来疯狂制造多起入室盗窃案,被三省警方通缉。

    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潜逃到津海,还丧心病狂地围攻刑警,被当地警方一举围剿殆尽。

    “——负隅顽抗,不知悔改!我看你是无可救药了!”津海市公安局长宋平拍案而起,声色俱厉:“我警告你最好悬崖勒马,回头是岸,这话我今天最后一次重复——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要看象限!!”

    十五岁的宋小远半死不活趴在饭桌前,厨房里传来局长夫人叮叮当当炸排骨的声响。

    “看看你这样,啊,还敢跟我犟!你看看人家重华什么时候要辅导过作业,再看看你?!还瞪?再瞪我把你送去给步重华管教!不信你试试!!”

    宋平一手捂心,正要寻鸡毛掸子,突然手机响了起来,来电人赫然是说曹操曹操到。

    “喂,重华啊?”

    宋小远瞬间菊花一紧。

    “嗯,嗯,我听你们老许汇报过了……什么?!”

    宋平尾音突然拔高,不知道电话对面的步重华说了什么,只见他脸色风云骤变,立刻起身穿上鞋,抓起车钥匙:“我知道了,你跟老许说我现在就过去,待会就到!”

    “怎么啦这是,”局长夫人从厨房探出头,不满地问:“好容易在家一天,又要上哪儿去?”

    宋平匆匆把皮包往咯吱窝里一夹:“昨晚南城支队在老昌平区抓了一伙人,重华被砍伤了,刚打电话来说案子有新情况。”

    “什么——?!”夫人拔高的尾音跟宋平刚才一模一样,连音调都不带差的:“重华受伤了?严重不?!卉卉!卉卉!”

    宋平简直一个头两个大:“哎呀你叫她干嘛!”

    里屋咚咚咚一阵脚步作响,放假在家的宋卉奔进饭厅,一张如花似玉的小脸吓得煞白:“怎么了?妈?怎么回事?”

    局长夫人一叠声地:“你爸去南城支队看重华,你赶紧跟过去瞧瞧,把那件新买的粉裙子穿上……”

    “你们放过人家吧,这都什么时候了!”宋平哭笑不得,风风火火地关门走了。

    津海市南城公安局,刑侦支队大楼。

    一辆红旗车刺啦停在门前,司机还没来得及下车开门,宋平已经钻了出来,大步登上台阶,摆手示意许局不用寒暄,直截了当指着步重华的肩膀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法医已经缝合过了,那刀钝得杀鸡都不一定死。”步重华披着警服外套,左肩被绷带包得严严实实,但行动完全不受影响:“刘栋财落网的消息已经发给了大连市公安局,他们派来协查的人中午就到……”

    “你杀过鸡吗?你知道鸡的生命力比你顽强多了吗?”宋平呵斥打断:“给我上医院去!待会完事就上医院!”

    “……”步重华说:“行我知道了。昨晚廖刚他们几个彻夜审讯了姓刘的手下喽啰,经过口供对比,确认五零二杀人案的被害者家属年大兴也牵连在其中,就是他通知刘栋财带人潜入津海市的。”

    一行人疾步走进刑侦支队大楼,宋平眉头一皱:“为什么?”

    “年大兴原名年贵,十四年前因协助贩卖鸦片不满200克被判有期徒刑三年,在锦康区看守所等待宣判期间,跟刘栋财同住一间监室,姓刘的当时是牢头,年大兴是他的打手兼小弟。两人出狱后逐渐不再联系,直到几天前年大兴因为他女儿被杀的案子来到市局,见到了吴雩,回头就私下通知刘栋财带人来津海寻仇,因为通风报讯有功从刘栋财那里得到了三万块赏金。”

    宋平脚步一顿,几个人也跟着站住了:“寻仇?”

    步重华点点头:“年大兴声称刘栋财那只断手是吴雩十年前砍下的,还说他要检举揭发,请求立功表现。”

    从津海市公安局宋大老板意外的表情来看,连他都不知道有这回事,思忖片刻后问:“他要检举什么?”

    步重华做了个向外挥的手势,掌心向内,手背向外——除许局之外的几位主任都识趣退后了两步,刑侦支队大楼人来人往,而这一小块方寸之地突然格外安静。

    “他说,吴雩坐过牢。”步重华略微偏过头,音量放得非常轻:“他说吴雩是十三年前锦康区看守所越狱潜逃的通缉犯。”

    讯问室。

    四面墙壁惨白,墙顶上开着一扇巴掌大的铁窗。书记员已经被清出去了,光秃秃的铁桌上只有一盏黯淡的台灯,光芒黄不黄绿不绿,把年大兴满是横肉的脸映得竟有一丝虚弱。

    步重华披衣坐在审讯桌后,袖口卷在手肘上,露出结实的小臂,漫不经心道:“我听说你要举报,说我们的刑警是通缉犯?”

    步重华肩宽腿长,肩背挺拔,简单随便往那一坐,十多年刑侦生涯锤炼出来的气势就压倒性地盖住了对方,年大兴甚至不敢抬眼直视他:“我、我没说谎,我不是为了那三万块钱才跟刘哥通风报信,是因为那姓吴的太狠!我是为了自、自卫!”

    讯问室外小黑屋里,宋大老板和许局两人并肩站在单面玻璃前,沉沉对视了一眼。

    “自卫。”步重华听不清什么态度地重复了一句,问:“为什么要自卫,吴雩会对你不利?”

    年大兴用力咽了口唾沫,喉咙里咕咚一声。

    “年贵,”步重华淡淡地道,他声音极富磁性,但每个字都重若千钧:“你在我面前,指控我的人是逃犯,知道污蔑在职刑警是什么罪名吗?”

    他最后几个字仿佛泰山当头,压得年大兴整个人向铁椅里坍缩,好半天才辩白似的勉强挤出一句:“可是……可是我能认出来,他样子没变,还有那个纹身!世上怎么可能有同样的两个纹身?!”

    步重华瞳孔压紧。

    ——纹身。

    “他真名姓解,叫什么不知道,据说是帮人往缅甸运粉抓进来的,听看守管他叫编号23659。号子里每个人都有‘花名儿’,唯独他没有。他不用有。一提‘他’所有人都知道是他,甚至后来连提都不用提,放风的时候一窝窝犯人凑在一块儿,使个眼色就知道是在说他,那些看守也根本不管……”

    “为什么?”步重华问。

    年大兴虚虚地喘气,灯光下只见冷汗顺着额角流出一道道印记,半晌他挤出了一个痉挛扭曲的笑容。

    “为什么?没有为什么。你以为看守所都跟监狱那样吗,警官?法院没判下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混着关在看守所里,灭门一家七八口的,边境贩毒百八十斤的,组织团伙拦路抢劫的,杀人碎尸全国通缉的……所有犯人全混在一块,有大铺,有小铺,每间小铺里还有个牢头。牢头负责教新来的犯人学规矩,一天三顿按着往死里打,打完了再灌混着泥巴的脏水。条子都知道犯人间的玩法,只要别真弄出人命,他们看见了都当没看见……”

    “我不是问你这个。”步重华打断道,“我是问为什么‘23659’没有外号。”

    年大兴瞪着他,脸上扭曲的恶意几乎要化作粘稠的东西流出来,他终于说了实话:

    “因为好看。”

    步重华呼吸微顿。

    “那是大牢,连个耗子都他妈带把的大牢。他长得那么好看,你说为什么所有犯人都惦记着?你觉得他们在惦记什么,警官?”

    讯问室内外都仿佛被冻结住了,空气化作无数锋利的碎冰,沉甸甸坠在人肺里。

    许久后步重华终于活动了下脖颈,骨节发出咯嘣脆响,他问:“所以刘栋财下手了?”

    “刘栋财是第一个下手的。因为我们蹲同一个号子,动手方便。”年大兴冷笑起来:“但姓刘的不敢自己动手——他当牢头是因为外头有背景,有人给送钱,打人他可不行。所以他命令我们几个先上……”

    步重华脸上还是沉沉的,看不出任何情绪,“然后呢?”

    年大兴吸了口气,脸上肥肉不住抽动,然后终于撩起汗衫。

    即便在讯问室这么昏暗阴沉的可视条件下,他胸腹部那道伤疤还是非常清晰,泛着陈年增生可怖的暗红色。

    “玻璃块,”年大兴嘶哑道。

    步重华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你能想象吗?平时姓刘的那几个欺负他,打他,打得血都吐出来了,那小子只咬牙一声不吭,我还觉得他挺好欺负的。但那天晚上一群人围着动手的时候,他突然就豁出去了,用藏起来的砖头干破了一个人的脑袋,碎玻璃捅进我肚子,他们说我肠子都流出来了。所有人都在喊,所有人都在蹿,武警带枪赶来之前他还捅破了一个人的脖子,血喷出半面墙那么高。后来我听说那天晚上险些引发出暴动。”

    年大兴喘着粗气,说:“你知道姓刘的这次为什么带二三十个人来津海么,警官?因为他怕了。我敢说姓刘的混了大半辈子,从没离死亡那么近过。”

    步重华眯起眼睛,盯着年大兴那张混合着畏惧、懦弱和仇恨的脸,久久没有说话。

    “后来呢?”步重华终于开口问,“你说他越狱了?”

    年大兴死死盯着审讯桌,仿佛透过它冰冷铮亮的钢面,再次回到了看守所里那个混乱血腥的夜晚。半晌他又咽了口唾沫,说:“对,那天晚上之后,他就跑了。”

    “……”

    “那天晚上武警围住监仓,然后拿高压水枪往仓里喷,所有人一下就被顶到了墙边上,然后他们冲进来把犯人统统踹倒,叫我们抱头蹲下,喊着谁敢动就立刻枪毙。当时我还捂着肠子,痛得刚要叫救命,突然就看见那小子站起来抓住看守,跟疯了似的往死里揍——当着武警面打看守,这还得了?轰的一下武警就扑上去,一帮人打得他头破血流,一直打到再也不动了,才把他从号子里拖出去。我跟你说,他拖出去的时候地上全是血,我还以为他已经死了,妈的!”年大兴狠狠骂了句:“后来我才知道他要干嘛,就是想进医务室,医务室的下水道连着外河,第二天他就跑了!”

    不仅是步重华,连单面玻璃外的宋局和许局都皱起眉——医务室的下水道?

    就算那是十多年前,就算那是个坐落在边境小城镇的破看守所,憋一口气就能从下水道里越狱也未免太扯了。

    “不信?开始我也不信,那么多犯人没一个信。那下水道从医务室通往外区,从外区还要出来再转一道,才通往外面的锦康河。如果有人说他能一口气憋足了潜水好几里,换作你你能信?但偏偏他就真的不见了!咳、咳——”

    年大兴激动得被口水呛咳起来,讯问室内外的目光都紧盯着他,只见他不住摇头,虚胖蜡黄的脸上因为激动而泛出病态的红。

    “后来我始终想不通,怎么想也想不通,只知道那阵子整个看守所全部戒严,一卡车一卡车的武警来了四五拨,还下令严禁犯人间讨论这件事,连提到那小子都不允许。但实际上这种事根本禁不住,所有人都在暗地里偷偷猜测,只猜不出来为什么——直到两年后我出了狱,才总算有人告诉我。”

    年大兴停下摇头,直勾勾盯着步重华,浑浊的瞳孔不住发颤:

    “那小子根本不是自己游出去的,其实他只游到监狱外区,就被武警包围了。然后一伙缅甸人开军车越境,从监狱大门冲破电网,跟看守发生交火,还被武警打死了好几个人。”

    “他跟那帮缅甸人是一伙的,他们把他从监狱里劫走了。”

    第13章

    Chapter

    13

    隔离门呼地打开,两位局长同时回头,只见步重华走进办公室,一手插在裤兜里,一手拉开椅子坐下,来回注视他俩:

    “你们分配给我的人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许祖新望向宋平,表情明显也非常疑惑。

    宋平在两道炯炯目光中低头思忖片刻,终于唉地叹了口气,把手里那叠刚传真过来的文件扔到桌面上,说:“喏,我也是刚刚才拿到的。”

    步重华拿起文件一看,目光一凝——那是锦康区看守所的陈年档案与收押文书。

    十三年前的吴雩站在镜头中,黑发剪得很短,皮肤很白,身穿灰蓝色囚服,与步重华平静对视。

    一般人形容年轻小伙子长相会说英俊、帅气、或是有精神;但年大兴用的形容词是“好看”。

    这个词没用错,不论是五官轮廓还是眉眼细节,吴雩都生得非常清楚、标准,甚至有点少年人的感觉。而且那个时候的他可能刚刚离开学校,看起来还有一点沉静的书卷气,完全没有被岁月折磨过的痕迹,不论任何人乍看到这张照片,都会很容易形成好看这个初始印象。

    所以姓刘的那帮人完全没想到他那么凶狠扎手,也是情有可原的事。

    “——解千山。”许局扶着老花镜,慢慢念出档案上的名字,奇道:“‘只解千山唤行客,谁知身是未归魂’——这名字倒有些文化,但兆头也太差了点,谁给起的这种名字?”

    宋平无奈地瞅着他:“老许,要不你退休后让警院返聘吧,我看你教教语文挺好的。”

    “哪里哪里。”许局有点小得意,又凑近把档案翻了几页,问:“他真名叫什么?”

    宋平说:“不知道。”

    “不知道?”

    宋平面对许局和步重华两人的目光,摊了摊手:“我刚才查了‘解千山’的背景,会发现他有一套完整清晰的档案:籍贯云滇边陲,初中文化,屡次盗窃,走私运毒,越狱潜逃偷渡缅甸,然后彻底消失了音讯;这套案底不管拿去哪个系统都是真实的,连坐牢经历和年大兴这样的目击证人都一应俱全,找不出任何破绽。但如果你去查‘吴雩’这个人呢?就会发现吴雩也是真实的:一个出生在广西上学在四川,毕业后分配到津海,先后在交警、治安、派出所刑侦大队乏善可陈地熬了十三年,然后以吊车尾成绩考到分局支队的普通民警,其工作履历、档案手续也都完善齐全,甚至可以找到他当年在派出所出警留下的记录和回执,说报案人不太满意,投诉他态度不好,净会和稀泥。”

    许局:“……”

    “所以‘解千山’和‘吴雩’这两个角色都被档案塑造得十分缜密,真正的那个人是谁,你不如去问他自己。”

    许局琢磨了会儿,还是不甘心:“那上面把人调过来的时候,连你都没通气儿啊?”

    许局的疑惑很有道理,因为就算是被派出去执行化装侦查任务,十三年这么漫长的时光,也足够完成任务、离岗解密,回归到正常的警务工作里了。即便因为某些历史遗留原因还没完全解密,也会跟新岗位的领导打好招呼,透露好风声,这样该照顾的、该保护的,也可以落实到位,不至于让有功勋的警察在以后的工作生活中受到什么刁难。

    但吴雩的身份却被保护得非常好,保护得太好了,甚至连步重华这样的顶头上司都半点风声不闻。这显然是很不合适的,如果步重华是个喜欢摆架子小心眼的领导,那按吴雩这种闷声不吭好欺负的性格,可能已经被整了一百八十回。

    “我确实听说过一些,但比你知道得也不太多。”宋平顿了顿,缓缓说:“从我打听到的情况来看,当年云滇省公安厅为他申请了一个功劳,而且部里已经在正经讨论了——全国二级英模。”

    许局差点打翻了茶杯。

    二级英模,那是什么概念!

    公安系统内的个人三等功、二等功、一等功那都是有定数的,比例不得高于当年在职警察总数的百分之三、千分之三和万分之三,这里面很多还是追授——也就是说实在拿到功勋还能全胳膊全腿的,真真正正是千万里挑一,实力运气专业素质缺一不可。步重华自己有个远房表兄,就是因为在缉毒行动中荣立二等功,开了挂似的在三十岁那年就直蹿成了代行正职一把手,而且还是副省级建制城市的实权单位,刑侦再给高配半段!

    但这么厉害的个人二等功,都没法跟英模相提并论:个人功勋可以省里批,有商讨余地,全国英模却必须要公安部亲自批。而且一等功二等功也不过是每年从千万人里挑三个,二级英模却是全国上下总共只有一千多个,其中还有相当一部分都是人没了才追授的!

    一个活着会走路的二级英模,那跟一个金光闪闪的凤凰蛋没有任何区别,更别提吴雩还这么年轻,他简直就已经预定好了几十年后追悼会上国旗党旗随便盖的资格,提前完成了多少地方公安局长的梦想!

    ——这得是何等辉煌功勋,才能申报这样的荣誉?

    步重华突然间想起刚才年大兴的话:“平时那些人欺负他,打他,打得血都吐出来了,那小子只咬牙一声不吭……”

    “一直打到再也不动了,才把他从号子里拖出去,地上全都是血,我还以为他已经死了!……”

    “那,讨论最后怎么样了?”许局颤颤巍巍地问,“难道没批?”

    “没批,”宋平犹豫片刻,说:“至于具体为什么没批,我也不太清楚。”

    许局不干了,一下把腿放下,就从桌子边站了起来:“你可不能这样啊老宋,你肯定知道点儿内幕,还藏藏掖掖的不肯告诉我?哦,不告诉我也就罢了,连你家孩子也不告诉?”

    步重华回过神来,手掌微微一摊,含蓄的表示跟自己没什么关系。

    宋平颇为头疼:“老许你跟那儿点什么炮仗……”

    “你把人塞给我的时候,只说供着养老就完了,你可没告诉我这是一‘特情’啊。”许局也很委屈:“如果那个二级英模批下来了,那别说,让我把人当祖宗供着都行;要是没批下来,那他就是个烫手山芋啊。你把个烫手山芋塞给我,还能不给我打个预防针?未免太不厚道了吧!”

    ——这话说得虽然不好听,但也非常在理。特情可并不像某些宣传片中演绎的那样都是好人,事实上很多特情必须在光明与阴影之间左右逢源,一脚跨黑一脚跨白是常事,稍微意志不坚定点儿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如果吴雩真的立过功勋,但荣誉却批不下来,那真是鬼才知道他干了什么,才导致现在这种不上不下的状况。

    宋平沉吟半晌,终于在许局饱含着控诉的目光中妥协了:“我也不是故意隐瞒你,只是这种事无凭无据,我也是在接收他的时候私下问人打听出来的……”

    他顿了顿,仿佛在思忖如何开这个口,然后才说:“这个吴雩,在潜伏期间,有很多问题解释不清。”

    解释不清?

    不仅许局,连步重华都愣了愣。

    “而且开完庆功会后,最初负责组织整个计划的功臣之一,也是那几年唯一能跟吴雩单向联络的上线,在向公安部提交详细报告之前——”

    宋平低沉地吸了口气,足足过了数秒,才缓缓地道:

    “在医院里跳楼自杀了。”

    ·

    “……你的那个上线……”

    “你的上线是谁?消息都发给谁了?!”

    “说不说!”叱骂在喧杂声中越来越清晰,带血的鞭子呼一声擦过脸颊边:“给我往死里打!看他说不说!”

    地下室弥漫着终年不去的铁锈味,那是黑血一层层凝固在沉重的刑具缝隙里,天长日久后腐烂散发出的。鞭子每次扬起都甩出一弧血线,和着破碎皮肉,唰地打在乌黑油腻的砖墙上。

    但奇异的是,这次吴雩并不感觉到疼痛。

    他的灵魂似乎被抽离了**,静静漂浮在虚空中,望着脚下一幕幕血肉斑驳的场景,就像它曾经在梦境中上演过的千百次那样,向悲剧既定的结局前行。

    “妈的!这条子运气不好,骨头倒还挺硬……”

    “人要不行了,怎么办大哥?”

    “现在怎么办?”

    ……

    仿佛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吴雩的瞳孔无声无息地放大了。

    人声悉悉索索,随即陷入了短暂的安静,他看见一支充满浑浊液体的针筒出现在视线中,被一只只沾满罪恶的手传递上来,直到近前,针尖反射出灯泡微渺迷离的光。

    “给条子打一针,一针就差不多了。”他听见一个阴沉嘶哑的声音说,“要么撬开他的嘴……”

    吴雩挣扎起来,恐惧终于在那一刻冲破囚笼,山呼海啸淹没了所有意识,全身骨髓都淹进了冰冷黑暗的深海——

    “要么就干脆,让他彻底不行了吧。”

    不,不要!

    扔掉它!不要!——

    “……!!”


如果您喜欢,请把《破云吞海》,方便以后阅读破云吞海第11章后的更新连载!
如果你对破云吞海第11章并对破云吞海章节有什么建议或者评论,请后台发信息给管理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