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答得傻气,不知自己几根手指撩起皇帝心头火。
“
眼挺尖。”
朕自个儿都不知晓还有颗痣。
“
圣上……奴才斗胆,您这是要带奴才去哪。”
“
随处走走,你怕马么。”
魏七摇头,“
回您的话,奴才不怕。”
方才是怕的,现下不怕了。
皇帝低笑,“
朕四岁习马术。”
魏七心道:那比我早一年。
“
圣上您果真不凡,奴才四岁时还在地里抓蛐蛐儿玩。”
“斗蛐蛐好玩么。”
皇帝确实好奇,他幼时规矩,只见过蛐蛐却不敢抓来耍,要是叫他父亲瞧见少不得又要一顿罚。
魏七四岁娇养于双亲掌心哪里捉过什么蛐蛐,胡乱诓人罢了,吴家财才是玩蛐蛐的那个。
“
回您的话,好玩,蛐蛐在罐子里一直叫唤。”
“
现下无人,朕问你话不必再拘泥规矩。”
回您来回您去听得耳朵都要起茧。
“
??,遵您的令。”
魏七答得俏皮。
都骑一匹马上了,还穷客气岂不是矫情,盖今夜圣上只需一人相伴罢。
风吹草低野兔缓奔,皇帝取弓抽箭猎下一只。
魏七只能惊叹他的好目力。
渐渐行至河边两人下马,沿河岸漫步一时无话。
魏七为潋滟湖光所摄,忘了身边的帝王,皇帝偏头瞧身后半步的奴才,清秀的脸庞在水光照耀下显得愈加通透,眼神明亮,似出尘不染的一支莲。
今夜有此人相伴,虽不是佳人却妙甚佳人,实可解心中烦忧。
“
你从前在内书堂习书。”
他背着手悠闲地问。
“
回……”
皇帝眼中含笑,转身望着他。
“
奴才八岁入宫,调至良太妃身边伺候,太妃心善,特许奴才入内书堂习字。”
“
不错,下了点功夫,尚能瞧得过去。”
魏七知他指的是石榴印章,一时心中发虚。
“
你母亲唤你安。”
“
是,奴才小名安。”
“
朕亦有乳名。”
只是久未有人再唤。
他不再说了,近来说的实在太多。
魏七也不敢深问,他抿着嘴心中慌乱,窥探到了天子鲜为人知的一面实在危险。
皇帝俯身探手去拨他的唇,“
咬这样紧,该咬坏。”
柔和而低哑,于寂夜里回荡,羞得虫鸣也失了声。
魏七脸面耳脖泛红,再不晓事的小子也要在这样的目光下乱了心神。
他这会儿真像个害羞的姑娘僵在皇帝的掌中不能动弹。
眼珠子里蒙着水光,鼻头发汗,大着胆子抬眼悄悄偷瞥近在咫尺的人。
后者眼眸比身旁的湖水还要深,经倒在湖中的星光一映又显出几分温和。
魏七在那里头瞧见了自己,他太过紧张,伸出舌头舔舔嘴唇。
皇帝指尖被湿热一瞬包裹后受惊的蛇又缩回洞穴。
魏七觉得自己今次真是蠢得无药可救,一回两回说他不是故意只怕都无人信。
他叹息:脑子落在帐篷里了不成,唉,这下往湖里跳都洗不清了。
皇帝知晓他只是蠢并非故意,只是这人愁眉苦脸的模样实在有趣。
“
是想叫朕现下便抱你罢。”
魏七有口难辨,他目光闪躲慌忙解释:“
不是……不不……是……是……”
最后落到“是”字上。
皇帝低笑,心里止不住恶劣得想着:真真是个活宝。
他举目四望,风景甚好只是草地脏污了些,倒是可惜,不过逗一逗也可。
手掌沿嘴唇下移钻入脖颈,贴住脆弱的不甚起眼的喉结缓缓摩挲。
魏七吓得腿软,荒郊野外更深露重,草丛里不知藏着多少活物,且禁卫军与安爷必定也跟在后头。
“
圣上,这是……外头。”
“
朕未瞎眼。”
魏七急得要哭,“
圣上……叫人瞧见……”
“
朕挡着你。”
“
圣上……没……没那东西……”
皇帝转身自马匹上取出水囊往地上一掷,魏七称这当头转身软着腿还想跑,可惜两步便被拽住往天子怀倒。
“
哪儿去。”
安爷……您怎的还不来。
藏在草丛里的安喜正吩咐人拉帐子将此处戒严悄悄围起来,他暗道:主子爷年轻就是火气旺,黑夜风冷竟还有这等兴致。
湖边魏七颤颤巍巍弱弱反抗:“
不成的……这哪成……是酒。”
“
不成朕似记得,上回有个奴才,自个儿……”
他急得捂住了皇帝的嘴,此刻真是天地一霎万物俱静。
天子年近而立,还是头一回被人捂住嘴不让说话。
他挑眉望魏七,后者似被针扎一般缩回手掌,藏在袖口里握成拳。
“
奴才冒犯!奴才该死……”
他又要跪,“
只是请圣上三思,咱们……还是回帐……回回去再……”
“
那便回罢。”
皇帝突道,捞起他扛肩头,魏七躲过一回不敢吱声,安安静静伏在上头,还傻乎乎地谢恩。
外头布帐子还没围完,骏马疾驰而过,禁军又急忙忙上马去追。
安喜叹息:祖宗!折腾的啊!
第77章
山中无虎
骏马疾驰,
马蹄声踢嗒,去时静悄悄回时却有些声势浩大。
围城中燃起无数火把,夜间守卫的士兵持明火骑马护驾,光亮追随帝驾一路往营帐那头延伸。
魏七心虚地缩在皇帝身后的大氅里想将自个儿藏起来。
只可惜马停后他还未来得及下马,便又被皇帝扛在了肩头。
深紫打眼得很,离得近的奴才们都瞧见了,只是瞧见了就更要守口如瓶,
即使有人心里鄙夷魏七也万万不敢显露。
皇帝几步迈入帝帐,径直往东侧屏风后头走,那处用汉白玉砌凿了一小型浴池,
此刻池中正冒着热气。
他将魏七放在池边,半俯下身拍拍后者的脸道:“
洗干净。”
“
??。”
魏七低应,回了帝帐他又成了懂规矩的奴才。
皇帝转身离去,安喜入内伺候,
身后几个太监手里捧着东西。
“
搁那让他自个儿弄。”
皇帝淡声吩咐,神色间已不见方才在湖边时的自在散漫。
“
??。”
这头安喜伺候皇帝更衣净面,
屏风后浴池中魏七咬牙忍耐。
许久,皇帝令众人退,着亵衣靠在床头持书卷翻看,似很有耐心并不去催促。
拖至红烛爆出声响,
外头书卷磕榻沿,砰,砰。
魏七知晓再拖不得了,他擦干身体,
亵衣穿了一整件将自个儿裹得严严实实。
……………………
皇帝见其睡颜憨厚可爱又乖巧文静,不见白日活泼机灵,垂首在他唇上轻咬一口,心中忍不住感叹:
好在那时一时心软未杀了他,这样的奴才,砍了实在可惜。
魏七这回额外疲累,丝毫不知自个儿窝在皇帝怀里睡了一夜。
第二日晨时醒来他仍旧窝在榻下的毡毯上。
咦,又在这处睡着了。
两个守在帐外的御前奴才听见声响,掀开帐帘进来伺候。
“
魏爷,您醒罗?”
魏七不大好意思见人,瞧外头透进来的光这会子也该不早了,且安爷与圣上都不在,想是入围行猎去了。
“
现下什么时辰了?”
“
午时了,魏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