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眸‘和善’的弯着:“你不满意我就满意了。”
……
白寻音觉得他简直就是个疯子。
“说说。”喻落吟清冽的声音温柔的问她:“你和那个男人聊什么了?”
白寻音认真的问他:“你有病吧?”
“我只是想知道,他跟你说什么了把你弄的这么生气。”喻落吟眨了眨眼,
十分无辜又委屈的说:“他自大么?讨厌么?我想知道,
以后避免让你生气呀。”
……
如果说‘撩人’也有奖项,
那喻落吟无疑是个奥斯卡影帝。
总之白寻音听到这句,
刚刚冷硬起来的心脏尖端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羽毛抚了一下。
“自大,讨厌。”白寻音看着他,有些怔怔的嘀咕:“分不清跟你比起来哪个更讨厌。”
明明是骂人的话,喻落吟听了却忍不住笑了——他莫名从这句骂里品出来几丝恰到好处的‘宠溺’来。
“你说这里像我们以前学校的安全通道?”白寻音随便环视了一圈周围,摇了摇头:“可我觉得不像。”
除了眼前的喻落吟和都是安全通道以外,无一处和之前教学楼里的‘秘密场所’是像的。
“喻落吟。”白寻音仰头看着他:“你真的喜欢我么?”
这句话问出后,清冷的楼梯间寂静了半晌。
喻落吟只觉得滑稽,他没想到时至今日白寻音居然还会问他这种问题。
是小姑娘真的没长心,还是他太轻挑,没有给她足够的诚意和安全感?
他到底该怎么做,白寻音才能信他?信他是真的喜欢她,想要她。
喻落吟沉默片刻,直视着她茶色的眼睛,不闪不避:“是,我喜欢。”
白寻音睫毛颤了颤,又问:“你是喜欢我,还是喜欢过去的感觉?或者说是……遗憾过去没有得到我的感觉?”
喻落吟:“我喜欢你这个人。”
可她为什么不信呢?
白寻音有些痛苦的闭了闭眼,半晌后睁开,像是最终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的向前凑了一步,伸出一双纤细洁白的软臂抬起挽住喻落吟的脖颈。
在后者错愕的瞬间,女人轻轻踮起脚,把香气馥郁的嘴唇贴了过去——却只堪堪碰到了喻落吟的唇角。
男人躲开了。
“白寻音,你什么意思?”喻落吟看着主动献吻却面无表情的女人,下颌线绷的死紧,眼睛里难得有种焦躁的情绪,就像是到了某种临界点——
“你想干什么?”
“你不是想要我么?”白寻音笑了下,瓷白的贝齿轻咬了一下红润的唇角,不以为然道:“你不想要这个么?”
“你以为我想要的是你的身体?”喻落吟感觉太阳穴一突一突的,心脏里仿佛被嵌入一个机关枪,让他五脏六腑结结实实的被□□桶烧了一次,几乎气到七窍生烟。
他修长的手指用力掐住女孩的下巴,眼底晦涩不明:“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人?”
如果他的目的只是为了‘睡’白寻音,那他早就可以做到。
六年前,六年后,他何时觊觎过小姑娘的‘□□’。
不愧是白寻音,简简单单一句话,一个动作就能把喻落吟气的面目全非,面皮下隐藏的‘怪兽’几乎都张牙舞爪的撕咬出来,禁不住想露出最恶劣的一面。
想吓坏她,想撕碎她,弄死这个没心肝的女人。
然而白寻音没心肝,却能看到喻落吟暴戾的眼底下隐藏的‘伤心’。
女人闭了闭眼,刻意想要忽视这一抹情绪,一向清冷的嗓子有些哑:“可我只能给你这些。”
喻落吟不知道,她也是个有病的人。
她好像得了某种情感缺失症,面对喜怒哀乐总比别人慢了半拍,甚至于想要的东西,白寻音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想要。
像她这么一个人,也许就适合孤独终老。
如果真的和喻落吟在一起了,他也会后悔的。
喻落吟不知道这些。
他只是听着白寻音冷漠的话,看着她比起来的双眼和长长的浓密睫毛,眼底闪过一丝深刻的挫败,他甚至是有点恨她了。
“为什么?嗯?为什么?”喻落吟不肯放过她,男人从少年到青年,一直都是咄咄逼人,他不依不饶的问:“宁可跟我睡,也不肯喜欢我?为什么?”
从高中的时候他就发现了,白寻音这个女孩对于其他人在乎的,重视的东西,内心不过尔尔。
例如贞操,□□,她都不觉得很重要,但她都把自己保护的很好……为什么此时此刻又对他说出这种话?
难不成白寻音是真的觉得自己图这个,然后让他‘求仁得仁’,为了摆脱他宁可‘牺牲’这么大么?
不过也许白寻音不会把这视作一种‘牺牲’,这种思维清晰的女人,只会把这看成一种‘选择’。
听着喻落吟一句句的质问,白寻音睁开了眼,神色近乎有些麻木:“因为谈感情比谈性麻烦。”
真是很好的‘分析’。
白寻音说完,却有点胆怯于看眼前喻落吟近在咫尺的眼睛,她只感觉自己下巴被捏的麻木生疼。
随后,男人冷冽的吻覆上了她的唇角。
“还你的,让你刚刚强吻我。”喻落吟放开了她,声音喑哑的苦笑了一声:“白寻音,我们好聚好散。”
他觊觎白寻音,渴望她的一切,心灵,□□……当然都想要。
可喻落吟不会做死缠烂打的伪君子。
如果在她左右会让她这么难受,甚至于不惜说出今天的这些话来摆脱他,那自己也许是该放开白寻音了。
这么多年过去,喻落吟也学会了如何真正的对一个人好。
他当初选择学医,就是想要在一个一个治愈痛症的过程中,找到心灵能真正解脱的感觉。
不光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所有的偏激,固执,求而不得……早晚都能拥有‘自由之路’。
楼梯间陷入死寂,一时间没人说话。
就像故事终于到了临界点,到了最后一秒,却没人舍得主动抽身了。
直到一阵刺耳的铃声打破了这份僵持,犹如幻境中惊醒。喻落吟收回自己落在白寻音苍白的脸上的视线,垂眸接电话:“喂……”
“小喻,快点回来!”电话那边是一道焦急的男生:“你的317号刚刚突然脑溢血,被送进手术室了!”
喻落吟脑子里‘嗡’的一声,修长的手指几乎拿不住手机。
半晌后,男人才镇定下来,刚刚紊乱的眼睛又恢复了惯常的清明理智。
“好,我现在就过去。”
喻落吟挂了电话,抬眸看向对面的白寻音。
“能最后麻烦你送我去一趟医院么?”他把车钥匙递向白寻音,微微苦笑了一下:“你也看到了,我……我手有点抖。”
白寻音垂眸,从他手心里拿过钥匙,细嫩的指尖划过他的掌心。
寂静的空间里没有秘密,刚刚的电话内容她也听到了。
317是什么病人?能让喻落吟惊慌失措,甚至手抖的开不了车?
两个人沉默着,一前一后飞快的下楼,走出这逼仄的楼梯间。
其实心绪轰塌的不仅仅是喻落吟一个人。
刚刚听到他说‘好聚好散’的一刹那,不知道为什么,白寻音心里并没有自己所想象的痛快解脱,反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空虚。
就好像半只脚踏进了看不见的深渊里,空洞的厉害。
白寻音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病了。
如果喻落吟能像穆安平一样就好了,一举一动单纯让她觉得厌烦,无动于衷就好了。明明都是伤害过她的人,明明都是讨厌自大又令人恐惧的男人……
可偏偏,白寻音对他有渴望。
就像每一个跳河自杀的人,即便做好了溺水身亡的准备,在窒息的一瞬间……
却还是渴望有人能拉她一把。
第59章
症
“317是我进医院后接收的第一个病人。”
在去医院的路上,
许是因为车内空间太过逼仄寂静,也许是因为一腔苦楚膨胀无处宣泄,喻落吟忍不住喃喃开口,
把刚刚白寻音还好奇的事情讲给她听。
“他本名叫陈寒,
是个小孩,进医院的时候才七岁,
结果进来一待就是一年多的时间。后来我们都习惯医院有这么一号人物了,
开玩笑的时候说他是‘包年VIP客户’,
人来人往大家怕把他的名字叫混,
干脆就叫他317,
用房间号代替。”
“317是先天的脑血管畸形,这病没法治,
其实就是等死,但孩子的父母有些来头,
不甘心这么放弃,
前前后后找了好多家医院,
没人肯接收都怕添麻烦,
结果我当时初生牛犊不怕虎,就喜欢捅娄子添麻烦,偷偷的就把病人收到我老师名下了……呵,为这事儿,
老头差点没气死,说要把我开了让我滚回学校。”
喻落吟说到这儿的时候短促的笑了声,修长的手指撑着头,
脸上的笑意像是自嘲,
又像是对那个时候‘无知者无畏’的自己怀念似的。
“我当然不服气,
说医院就是治病救人的,
神外就是给脑子开刀的,如果看病人的病不好治就不收还开了干嘛……”
能有胆子这么跟自己老师说话的基本都是‘魔鬼’,白寻音忍不住侧头看了他一眼。
忽然就想起高中时候喻落吟对班主任于深也是这么的‘放肆’,她忍不住笑了笑。
“可后来,老头又夸我,说其实挺欣赏我这种敢说实话的,但医院要评级也不敢轻易惹麻烦,317不是一般人家的小孩,治好了那是对人家有恩,治不好……这孩子其实注定治不好。”
就像是一种绝症,不幸摊上的人其实只能等死。
喻落吟垂了垂眸,有些落寞:“317是个挺好的小孩,很乖,七岁八岁的孩子狗都嫌,烦人的要命,可317知道自己跟普通孩子不一样,他一个小不点,就知道数着时间过日子,即便只能在医院里也珍惜每一天的时间。”
伴随着喻落吟的叙述,恍若一个单薄纤细,脸色苍白到透明,满面都是病色却很乖巧的小男孩跃然浮现于眼前。
白寻音心脏抽疼了一下。
“脑血管先天性畸形,在国内甚至于全世界都没有根治的办法,开刀失败率是百分之九十五,没办法手术。”喻落吟一只手捏了捏太阳穴,暗处的长眉有些焦躁的敛起:“我们能做的就是想办法用药物延长他的寿命,本来之前研究出来一个方案,如果成功的话能几年内不用呆在医院里,结果……”
喻落吟喉咙顿住,声音发沉:“结果317脑溢血了。”
血管畸形,每天都有可能发生各种各样的意外。
你永远不知道魔鬼一样的意外会在‘计划’中的哪一步空降而来。
在车上的一路没有接到医院的电话,这个时候没有消息反而是好消息,到了医院门口喻落吟跑下了车,修长的双腿才踏上台阶之前顿了一下,转身看了眼白寻音。
本该像上次一样头也不回跑远的男人这次反应过来,垂眸对着白寻音伸出手:“钥匙给我吧。”
他上次是想方设法再追姑娘,自然不会要钥匙,想着能有借口在接近她一次也是好的,可这次……
两个人都沉默不语,静寂的气氛诡异的厉害。
半晌后,白寻音伸手把钥匙还给喻落吟,细嫩的指尖划过男人的掌心。
后者忍着想攥住那指尖的冲动,一语不发的抿唇转过身。
这可能是最后一次了。
喻落吟心想,心里有些无底洞似的空落落。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他跑到电梯前面焦灼等待的时候,白寻音也跟上来了。
身边出现的纤细身影再熟悉不过,喻落吟有些意外的别过头:“你……”
“刚刚听你说完,我也想去看看317。”白寻音茶色的眸子平静如水,定定的看着他:“可以么?”
喻落吟当然不会说不可以。
两个人一起上了正在十七楼,手术室外碰巧有医生正陪着317的家属在等,见到喻落吟连忙迎了上来。
“喻哥,下午就按照常规给陈寒吊水……”今天值班的医生也是实习生,此情此景都要把他吓哭了,声音哽咽着瑟瑟发抖:“结果孩子下地走,不小心摔了一跤,就,就……”
喻落吟心中‘咯噔’一声,在听了前因后果后,心里就有数了。
常年忍受病痛的孩子整个身体的免疫体质就和古稀之年的老人差不了太多,摔跤,是致命的。
他知道这次3**概是凶多吉少了。
一瞬间,凉意似乎从脊椎骨爬了上来。
但是,一双软嫩的手抓住了他冰冷的指尖,轻轻摇了摇。
喻落吟被这小动作勾回了神智,犹如蒙了一层雾的黑眸有些无措,迷茫的看向旁边的白寻音。
这是白寻音六年后第一次主动拉他的手,小拇指勾着他的,轻轻拉了拉而已,简单的动作并不能称的上是‘亲近’。
“别慌。”女人的声音一向清冷,可听在喻落吟此刻的耳朵里,却恍惚带着一丝柔软的坚定:“结果出来之前,一切都是未知的。”
而在学术界,自己吓自己乃是大忌。
相信在医院里也是。
“谢谢。”喻落吟没想到白寻音这个时候还愿意陪在他身边安慰,声音很轻的道谢,勉强笑了笑——忽然觉得自己还得直起腰杆,还得做个人。
他不愿意在喜欢的女孩面前软弱。
男人冰凉的手搓了把脸,在抬眸时,破碎的视线已然变的坚定。
“小柳。”喻落吟问眼前的实习医生:“还用我进手术室么?”
“喻哥,现在应该是不用了。”小柳惶恐,忙据实回答着:“科里最权威的教授已经进了手术室,还有主任,三个人一起给317做这台手术,没准,没准……”
接下来的话他不敢说,但人人都期盼着能有‘奇迹’这回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