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类别:游戏动漫 作者:谢清呈贺予 本章:第255章

    如同千米冲刺撞线的那一刻,总控室全场在短暂的寂静后,传来山呼海啸般的鼓掌声!激速寒光的破坏指令全部输入成功,大屏幕上的完成度停留在了百分之一百!!

    “成功了!”

    战友们的振臂高呼中,总指挥高声道:“先谴队员立刻出发接应前方三位同伴!其他编队――准备发起进攻!!”

    .

    激速寒光的装置终于被破坏了。

    亿万数值在最后就像完成了一次宇宙大爆炸,数列崩散,星空陨灭,艾娃的幻影悄无声息地在她母亲身前消失,化为点点流荧。

    总控室内,忽然死一般寂静。

    仿佛是不敢置信,陈慢轻声道:“结束了吗……”

    谢清呈:“结束了。”

    贺予却没有说话,令人意外的是,他走到了卓娅面前,看了她睁着眸子的尸身良久,忽然低下来,抬手在她死不瞑目的眼前抚过,盖上了她的眼睑。

    然后他起身,一言不发地,走出了这间已经失去了力量的总控室。

    他们的最后一个任务已经结束了,接下来,他们只需要等接应来驰援,将他们送回舰艇上等待大战的结果就好了。殚精竭虑了这么久,忽然所有苦难都画上了句号,这多少会令人感到不真实。

    贺予走到还弥漫着硝烟气息的室外,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此时天色已全部擦黑,但远处海岸线已传来了此起彼伏的炮火声和爆炸光焰。他知道总部的登陆已经开始,那是后续接力者的战役,已经和他们无关……

    他又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侧过头望向身后。

    谢清呈扶了陈慢走出来,陈慢的脚被弹片击中,血流纵横,形容可怖,单靠自己已经根本走不快路了,谢清呈不可能将他丢在那里。

    贺予虽知谢清呈与陈慢没有关系了,眼神却还是微微一黯。

    他想到了自己在三年前的海难时,最后也伤到了腿,那时候没有任何人搀扶他,他在气流中坠入大海,咸涩的海水一下子涌入他的伤口,哪怕是他这种感官迟钝的人,也一下子疼得昏死过去。

    等他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失去了自己原本的腿脚,他躺在段闻的实验室里,断肢处还有旧躯尚在的幻觉,但他挪动身子,最终只看到了那冰冷的义足――哪怕再仿真,再难被看出来,那也是假的。

    他那时候喃喃着唤谢清呈的名字。

    而谢清呈在山遥水远的美国,当时贺予身边,只有一个与他眼眸相似的谢离深。

    他就过了那么三年。

    所以这一刻他还是很嫉妒陈慢,还是觉得陈慢就是自己的威胁,没有办法,他伤怕了,看到棍子就会呜呜直叫,本能地抵御反抗。

    他太缺安全感。

    贺予把目光转开了,他尽量地调整自己的情绪,转移注意力,对风伯手环说道:“接总部,任务完成。”

    “……”

    他一怔――

    “怎么没反应。”

    “接总部,任务已完成。”他又说了一遍。

    “……”还是没反应。

    他顿觉不对,立刻调动数值,输入了几个代码,发现这里的网络居然中断了。

    谢清呈:“发生了什么?”

    贺予:“网络突然断了。”

    陈慢道:“这会儿可能因为一下子涌入前线战斗的人太多了,指挥部应接不暇……”

    贺予打断了他:“承载量都是计算过的,不可能。”

    他说着扫了一眼破坏掉的总控室:“这里的信号源可能是和激速寒光总控室相关的,应该是我们把它破坏了的原因,但也不能肯定。”

    顿了顿,贺予拿出手机看了一下信号:“手机也是零格信号。”

    这样一来,三个人就等于忽然间和总部失去了联系,不知该去哪里和他们汇合了。而他们三个现在都各自负伤,尤其是陈慢,脚都不怎么能动,贸然行事实在太危险。

    三人最终决定还是回总控室先躲起来,总部发现联系不上他们,便有很大的概率会派人来控制室附近寻找,从登陆海滩离这儿的距离来看,应该要不了太多时间。

    果不其然,他们等了大约十五分钟左右后,黑漆漆的树丛里忽然出现了一道刺眼的亮光。

    “轰隆隆――”

    那光芒越来越近,越来越亮。

    他们看清楚来者了。

    那是一辆装甲吉普车。车上坐着两个男人,一个是司机,没什么存在感,副驾驶坐着的则是个约摸四十岁的穿着破梦者警服的男人,眉弓深邃,气质慵懒。谢清呈在看到那个人的一瞬间,心里就咯噔一声,私有某根记忆的弦被拨动。他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男人。

    吉普停到了他们面前,警官示意司机拉刹,自己则步下车来,皮靴踩在地上震出薄薄的尘烟。

    男子靠在车门上懒洋洋地点了根万宝路时,谢清呈那种熟悉感就更强了。

    “久等了,我是来带你们回去的破梦者。”

    然而谁知那警官说完这句后,吐了口烟圈,抬起眼眸,目光在三人脸上各自停了一下,却接着讲了一句谁也没有想到的话:“你们哪两个和我先上车?”

    陈慢一怔:“先上车?什么意思?”

    “大战开始了,这里信号不好,你们的风伯系统连接不畅通吧。”男人淡道,“激速寒光虽然已经被摧毁,但是半个小时内仍有数据被自动修复的可能,而且因为数据保护系统,能介入的只有之前已经使用过这设备的人。也就是说,你们三个人之中,必须有一个留在这里,处理激速寒光的收尾。”

    “!!”

    警官无视了他们愕然的表情,继续道:“这是总指挥的命令。”

    三人谁都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陈慢说:“这件事指挥部为什么没有和我们提前沟通?!”

    “临时发现的问题。”男人言简意赅,“你们在输入指令时发现的。那时候不方便和你们说,否则容易乱了你们的节奏。因为这个发现太迟了,所有安排部署都没有办法重来……我们没有太多时间,决定吧,哪一位留下来?”

    远处战火轰隆,头顶飞机疾掠。

    谁都知道,在这种情况下留守阵地是冒着死亡的风险。谁都不愿意刚刚结束完组织的任务,就要被队友所抛下……

    贺予和陈慢不由自主地互相看了对方一眼。

    目光撞上,两人骤然心如明镜,竟似能把对方的内心看得一清二楚。

    贺予内心有一处很阴暗的地方,在肆无忌惮地叫嚣着,在期盼着陈慢的死亡。他想如果陈慢死了,谢清呈身边就再没有这样一个人了,从今往后,就什么威胁都不会再有了。

    每个人内心深处都是存在卑劣的地方的,陈慢心里也起了类似的念头。

    而这个情景,竟突然勾起了两人的一段回忆,当年――他们俩还都很年轻,谁也没有得到谢清呈的时候,在志隆娱乐地下室的火海里,他们也面临着同样的抉择。

    那时是贺予留了下来,回到了谢清呈身边,而后谢清呈第一次主动吻上了贺予……

    贺予心里忽悠悠地一动。

    他的想法就在这一念之间,慢慢地改变了……

    他其实一点也不大方,他就想如果自己得不到谢清呈,那么最好谁也不要再沾染他的玫瑰花,最好让谢清呈一直记着他,到死也忘不了他。

    可是或许是体会过了求不得忘不掉的苦楚,再看着谢清呈盲了的眼白了的发,他自以为狠得下来的心,竟又无端变得那样软弱。

    他在这一刻忽然觉得很可笑――原来到了头,他还是最怕自己让谢清呈失望。

    他最怕让谢清呈失望,最怕见谢清呈难过。

    他最怕谢清呈心里恨他,最怕谢清呈在他身边,却忘不了另一个人。

    贺予缓缓回过头来,目光扫过谢清呈的脸。

    原来……

    哪怕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他在面临同样的事情时,还是会做出和当年一样的选择。

    什么都没有变……

    根本都没变。

    电光火石之间,贺予忽地抬起了手,掌中的鲜血腥甜随着料峭夜风忽地散向了谢清呈和陈慢的方向。他以自己最强悍的血蛊之力,一字一顿地下令道:“上车!”

    “!!”

    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咽喉,几乎不能出声,又像坠入了蛛网的蝶,被束缚着动弹不得,贺予的力量今非昔比,他没有骗他们,如果他愿意,现在的他已经可以让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乖乖地臣服在他脚下。

    陈慢猝不及防,眼神骤然涣散,犹如牵线木偶般毫无意识地走到了吉普车旁。

    谢清呈也像是承受了千钧之重,那重量压着他的灵魂,他的意识也在迅速地下沉……下沉……

    贺予的精神埃博拉异能太强大了,山岳般镇压着被操控者的本心,让人依照着他的命令行事,现在哪怕连谢清呈都已不是他的对手,再不能轻易挣脱……

    那个警官就靠在吉普车上,无甚表情地看着他们之间的抉择。

    车门打开了,陈慢行尸走肉式的上了车,因为腿脚重伤,他最后几步走得踉踉跄跄,几乎就在他要摔倒在地时,警官扶了他一下,送他上了车。陈慢僵硬地坐下。

    下一个轮到谢清呈了。

    谢清呈强撑着自己衰微的身躯,想要抵抗贺予的命令,可那就像荑草抵御海啸卷起的狂风骇浪,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情。谢清呈的眼眸也失去了焦点,他犹如沉入了深海之中,五感都被封死了,眼前是黑沉沉的永夜。

    贺予目送着他走过自己身边,与自己错肩。

    然后――在最后一刻。

    他内心忽然涌起极大的不甘,那不甘像剧毒蛇液一样迅速蔓延至他全身,促得他忽然喊住了这个人:“谢清呈!”

    “……”谢清呈停下了脚步。

    贺予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看着他的侧颜,那侧颜没有表情,可或许是因为鬓间的一丝白发,看上去又像是那么悲伤。

    “你不许……”贺予的声音在颤抖,“你不许……”

    喉结滚动。

    心如火沸。

    一番话不上不下,一句命令如鲠在咽。

    ――你以后不管怎么样,都不许和陈慢在一起,你以后不管怎么样,都不许忘记我!

    说啊……

    只要说了,目的就达到了,死也能瞑目了。

    说啊……说啊……说啊!!!

    为什么就说不出口?!

    为什么就……

    贺予死死盯着谢清呈的侧颜,他忽然想起谢清呈从前浮现自己面前的无数种神情――从初见,到诀别,其实除了小酒馆跳舞那次,谢清呈竟没有任何一刻是彻底放松的。

    他认识了他快二十年,这个人……竟只有那一晚,在夜色中真正地展颜,松快地低头笑过。

    那个命令,就像凝固的水泥,无论如何也不能从喉间流淌出来了。

    他看着他,注视着他。

    像孩童时,像少年时,像爱上他和未爱他时的每分每秒那样,望着谢清呈的身影……

    这三年的隐忍封闭,变态治疗,几乎已经剔除了贺予属于自己的强烈情绪,他也变得冷静、冷漠,处变不惊,可是这一刻,那封锁着他心房的堤坝像是忽然被冲开了,一种炽热的情绪迸发出来,他喉咙生涩,眼眶陡红。

    几乎是不受控制的,他说出口的命令,就变成了:“你不许记得我。”

    “谢清呈……你走吧,如果我出了事,你不许再记得我!”嗓音沙哑,他冲着他的背影喊出了最后的话语,喊出了他最用力的,倾注了他全部力量的血蛊之言,“谢清呈――你不许再记得我!!”

    那嘶哑的声音在林中回荡着,悲怆而释然。

    我爱你的时候是少年。

    我离开你的时候是少年。

    我最后送你走的时候,还是那个少年。

    我希望你能记得我,因为我爱你。

    我希望你永远不要记得我,因为我深爱你。

    谢清呈慢慢地往前走了一步,耳中回荡着贺予的命令,回荡着贺予的声音……

    贺予的声音……

    犹如一滴水落在古井中,无波无澜的眼瞳里,有了颤动的涟漪。

    血蛊的力量是那么的强大,可是谢清呈的魂灵在这一刻,仿佛听到了贺予在身后泣泪,在身后一遍一遍地唤着他。那个无尽夏花丛里的孩子,那个海战船舱内孤寂哀嚎的少年,那个重逢时已然无喜无悲的青年,都在这一刻,由无数碎片汇聚成了一个身影。

    他看到贺予大海深处,慢慢地下沉,向他张开手,无助地唤着他的名字。

    他说,谢医生……谢清呈……

    你救救我……我好疼……

    你救救我……

    “贺予!!”一股强大的力量在这时陡生,人心的力量竟比世上任何一种药力的强制更悍然,那力量像奔流的火像爆溅的水,劈波斩浪地冲破了血蛊的钳制,竟带着谢清呈的意志踏浪而归!

    谢清呈猛地惊醒!

    贺予和那个警服男人都愣住了――若非亲眼所见,他们谁也不信,这样一个枯朽到岌岌可危的生命,竟然能有这样大的力量,竟然挣脱了三年后贺予的血蛊之力!!

    谢清呈砰地关上车门,眼眸血红,大步奔到贺予身边。

    那气势汹汹的样子,竟让贺予一阵如少年时面对谢医生的心慌。

    “我和你说过吧……”谢清呈的嗓音带着一丝再明显不过的颤抖,又像是哽咽,“我他妈三年前就和你说过!”

    贺予居然都不敢看他了:“什、什么?”

    谢清呈一把?x住他的衣襟:“忘你妈呢!忘!!”

    若非当着其他人的面,他几乎要和当年一样一个耳光抽过去了――“你再对我用血蛊。”谢清呈红着眼一字一顿咬牙切齿,“我他妈的,就让你有的好受!”

    贺予哽在原地说不出话来,他几乎要从谢清呈眼里看到一些他不敢确认的东西了,他……

    他被谢清呈抱住了。

    那么重。

    那么用力。

    谢清呈骂他骂得很凶狠,但贺予感到自己颈侧有温热的泪滴落。

    “你别再让我回到三年前好吗贺予……我不想再回海里去。”

    “你知道我昨晚是想和你说什么的……”谢清呈的声音到最后都沙哑难辨了,“你知道的。就像我他妈也知道的那样。”

    我爱你是真的一定要说出口吗?

    缺了那个约,就真的不知道彼此的心了吗……

    我爱你于无声处。

    爱你于愧疚时,爱你于常人的嘲笑中,爱你于漫长的等待里。

    我爱你于遗憾,爱你于忐忑不安,爱你于不敢轻易诉,爱你于泪斑斓。

    我爱你于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爱你于绝不会走,爱你于战火纷飞中的拥抱里。

    我爱你于一声对不起,于等你好久,于平安就好。

    于一句“贺予”。

    一句“谢清呈。”

    我爱你以后,一举一动都是在爱你,它藏不住,慢慢地你都会明白。

    世上有人说了千遍我爱你,那是假的。

    世上有人一遍我爱你也不曾说,可那是真的。

    不赴约也没关系,你感受到了吗……你感受到了吗……!

    贺予被谢清呈紧紧地拥抱着,他大睁着眼睛,他明白谢清呈的意思,他怔愣着,最后颤抖地抬起手,手臂在这个因为想留在自己身边,而靠着血肉之力,挣脱了他最终阶段血蛊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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