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东哥的说法靠谱。”罗勏连连点头。
“何棠呢?”柯寻看向一直默然不语的何棠,“身体不舒服吗?”
“嗯……”何棠抬眼看向柯寻,她知道这个人心很细,没想到他还对别人身上发生的细微变化这么敏感,点了点头,道,“我是觉得很不舒服,但这种不舒服……说出来又怕大家觉得我小题大做,这个重要的时候,先不用管我了……”
“是哪里不舒服?”问话的却是牧怿然,平静澈凉的目光望过来,让何棠不敢回避他的任何问题。
“就……头晕,恶心,想吐,心脏也不怎么舒服,”何棠深吸了两口气,“而且还特别烦躁,有一种莫名心慌的感觉。”
“这种情况以前有过么?”牧怿然又问。
何棠认真回想了一阵,点头:“有过,我们乐团以前演出的时候我也曾产生过这种难受的感觉,大概有个三四次吧。”
“不算这一次,在那三四次之后呢?”牧怿然继续问。
“最后一次我实在是太难受了,就跟团领导说我不想再在那个剧场演出了,”何棠有些难为情,又有些害怕,“对了,那三四次都在同一间剧场演出,我们团里的人都开玩笑说我和那个剧场八字不合,为什么别人没事儿,我总在那家剧场身体不适呢……后来我没有再在那家剧场演出过,这种情况也就没有再犯。该不会是……那家剧场有不好的东西吧?”
“你说会感到特别烦躁?”牧怿然看着她。
何棠点头:“是,烦躁不安,这种情况我不知道是怎么来的,有时候我明明心情很好,但进入那家剧场开始演奏后,没多久就开始烦躁。”
“我有了一个猜测,”牧怿然的目光从她的脸上移开,扫向这个房间的各个角落,以及窗外的景物,“你的听力是不是很好?”仍然问向何棠。
何棠有些意外,但连忙点头:“是的,我的听力是我们团最好的,可能跟我学习音乐有关,即便是一支模糊不清的交响乐曲,我也能准确地分辨出里面的每一种乐器。”
“你所能听到的声音的最低频率是多少,测过么?”牧怿然的目光重新落回她的脸上。
“没……”何棠迟疑了一下,“但你这么一问,我想起我时常能听到一些别人听不到的噪音,每当我听到这些噪音并问身边人有没有听到的时候,他们总是说什么也没听到,我一直怀疑是自己耳鸣或是幻听什么的。”
“那么我的猜测大概有一半的可能是对的,”牧怿然看向众人集中向自己投射过来的求知的目光,“何棠是罕见的,能听到、或是比常人更敏感地感觉到次声波的人。”
“姐夫,次声波是什么?”罗勏代表学渣团提问。
“人耳所能听到的声音频率范围,在20赫兹至20000赫兹之间,”牧怿然道,“其中,20至200赫兹属于低频噪音,500至2000赫兹属于中频,2000至16000是高频。20000赫兹以上的是超声波,而20赫兹以下的,就叫次声波。
“常见的动物里面,只有狗、象、鲸和水母能听到次声波,而按常理来说,人类是听不到次声波的,但凡事无绝对,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也许何棠恰巧就是其中的罕见‘奇’人,又也许她现在不是听到,而是比我们这些人对次声波更敏感地感受到,更也许,这是‘画’的夸张渲染手段,让耳力比正常人好的何棠听到了次声波。
“某些次声波对人体能产生很高的伤害性,它们的振动频率和人体内部器官振动频率相近,甚至相同,这样就会同人体器官产生强烈共振,从而造成严重的损伤。
“次声波能干扰人的神经系统,何棠所感到的头晕、恶心、想吐,以及心情烦躁不安等等现象,都是次声波造成,严重一些的,可以令人失聪、昏迷,甚至直接死亡。
“我想,何棠与常人相比,应该是对次声波更敏感的。在剧院那样的场合演奏乐曲,乐器发出的声音同剧院的结构造成的回音相混,是有可能产生次声波的,所以何棠总是在同一间剧院里产生身体不适。
“那么回到这幅画中来,何棠的身体会产生不适的反应,证明了在这个地方,有某种东西,正在放出次声波。”
这番话,说得大家都是一激凌。
“这……会是什么东西在放次声波啊?”罗勏抱紧了自己,然而又觉得热,只好松开胳膊,“会不会是……这些房子里看不见的某某东西?”
“别自己吓自己,”柯寻说他,转而看向何棠,“你在什么地方这种感觉最强烈?是在这片住宅区里,还是之前咱们进入森林里的时候?”
“……都一样,”何棠仔细感觉了一下,“这两个地方给我的感觉是一样的。”
“这可能就比较麻烦了。”卫东说,“现在除了食水紧张问题、有可能到来的丧尸袭击问题、得了病后缺医少药的问题之外,又多了一个次声波伤害的问题,我感觉这幅画难度相当大,不像以前的画,死亡规则虽然有叠加,但起码不脱离一个大框架,但这幅画,能够要咱们命的元素太多了,而且咱们仍然没能解决这些问题和‘重启’这个主题到底有什么关联。”
“或许,”朱浩文淡淡开口,“这一次我们仍然要通过死亡才能得到更多的线索。”
这句话让众人心下齐齐一沉。
“我去看看肖凯怎么样了。”柯寻起身往起居室走。
提到死亡,现在身体状况堪忧的肖凯似乎离死神最近。
推开门,见秦赐和田扬还在为肖凯用酒精擦身。
“还没完事儿?用帮忙吗?”柯寻问。
秦赐摇了摇头:“别进来,马上就擦完。”
柯寻关上门走回中厅,见大家看着他,就说了句“情况不太妙”,然后坐回牧怿然身边,问他:“你说,肖凯这种情况,会不会也是次声波造成的?”
“这一点说不准,但也不能否认这个可能。”牧怿然道。
“那么也许,这幅画的第一个死亡规则,就是对次声波的敏感性?”邵陵道。
“邵总,你吓着妹子了。”柯寻看了眼被吓到脸色刷白的何棠。
“抱歉,”邵陵对何棠道,“我们只是不能放过任何一种可能。那么,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抵挡这种次声波?”
“没有办法,”牧怿然的回答让何棠的脸更白了一分,“次声波具有极强的穿透力,钢筋水泥建筑物、坦克、军舰、潜艇和飞机都可以穿透,因此某些国家一直在研究以次声波做为战争武器,就是因为它的超强穿透力及大规模的摧毁性和杀伤性。”
“如果次声波就是死亡条件,那么我们无论躲到哪里都躲不过,”朱浩文道,“而如果死亡顺序是依照对次声波的敏感度的话,这似乎也说不太通,毕竟我们大多人都是普通人,听不到次声波,而当能感觉到它的时候,可能所有人都会在同一时间中招,这又何必还给我们留生路,我们在第一夜可能就会全军覆没。”
“而且,别忘了,这地方可能会出现丧尸,”卫东道,“万一到了晚上四面八方就有丧尸围城,那咱们得想个办法未雨绸缪。”
“咱们找一间坚固的房子,把门窗全都堵上?”罗勏忙道。
“实话跟你们说,我觉得房子里也不安全,”柯寻道,“我总感觉,房子里有东西。”
第284章
Restart-09┃人渣问题。
“你别吓我了!”卫东罗勏和吴悠异口同声地讨伐柯寻。
“我的意思是,大家来决定一下,晚上究竟是在房子里呆着,还是在房子外面呆着。”柯寻指了指窗外,“天马上就要黑了。”
紧张感骤然降临在众人心头,这个问题的确让人很纠结,思考了一阵,邵陵道:“既然按惯例来说,待在外面要比待在房子里面更危险,那我觉得,我们还是待在房子里吧。”
卫东也点了点头:“虽然说待在房子里可能也逃不过那股幕后力量的袭击,但想想《白事》和《信仰》那几幅画,待在房子里也许不见得能活下来,但是待在外面的话一定会死,所以就算房子里不安全,咱们也没有办法选择不是?”
众人没有异议,一致决定夜晚留在房子里。
卫东和罗勏仍然担心夜里会有丧尸出现,因此张罗着把这所房子的所有门窗加固了一下,这个功夫,秦赐从起居室里出来,忙了一头的汗,身上的衣服也被汗水浸湿了。
大家问起肖凯的情况,秦赐摇了摇头:“如果我们不能尽快离开这幅画的话,他的情况就相当危险了。”
“你歇一会儿,喝点水,”柯寻给他递上盛有植物汁水的杯子,把大家刚才总结的线索给他讲了一遍,然后问他,“你这儿还有什么发现吗?”
秦赐狠灌了几口水,润了润嗓子,才道:“关于肖凯病症的诱因,我认为不是次声波引起的。
“刚才我为他用酒精擦拭身体的时候,发现他的后脖梗处被蚊子叮了一个包。我见过很多例由于蚊虫叮咬而引发的病毒感染的症状,通常表现为疟疾症状,而肖凯的病症表现也近似于疟疾。
“但,也只能说是近似于,因为疟疾患者的体感表现为浑身发冷,体温急剧升高,剧烈头痛,顽固性呕吐,我问过肖凯,后三项都符合,但他并没有感到浑身发冷,这一点令我比较疑惑。
“现在的难题是,没有相应的医疗设备,无法检查他身体内部的情况,只从体表状态来看,他现在持续高烧不退,很容易引发一些并发症。不过我认为基本可以排除他的病状表现是由次声波引起的这项猜测。”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们就需要小心了,”柯寻道,“蚊虫这种东西防不胜防,大家最好把裸露出来的皮肤用衣服护住。”
“那还不得热死,咱们现在能饮用的水也不多,”卫东道,“我看不如找一找房子里有没有蚊香之类的东西。”
“好,趁着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我去旁边的房子里找,以防这边没有。”柯寻说着,开门跑了出去。
顾青青咋舌地看着他的背影,喃喃地念了一句:“他可真胆大……”一个人就敢跑去那遍布着血迹的恐怖阴暗的房子里去翻找东西。
总算在天色彻底黑下来之前,大家搜罗到了一些可以去除蚊虫用的东西,比如蚊香和花露水,虽然不知道已经过期了多长时间,但有总比没有好。
花露水的味道已经很淡了,大家还是各自抹了一些在裸露的皮肤上,然后在房间的各个角落里都点起蚊香,几个女孩子甚至还搜罗出了一些比较薄透的床单和被罩,用来裹在身上,起码比自己穿来的冬天的衣服要薄一些。
在画里的每一个夜晚都分外的难熬,不但要等待未知的、不可预测的恐怖的到来,还要面临着自己或是身边同伴的死亡。
“需不需要把肖凯从起居室里挪到中厅来?”邵陵问秦赐。
毕竟大家凑在一起,从心理上感觉会比落单要安全一些。
秦赐想了想,道:“如果肖凯所患的是疟疾的话,那么我们就不必担心直接传染这种情况出现,可以把他挪出来,但安全起见还是跟我们保持一些距离为妙。”
于是把中厅的沙发挪到中厅一角,让肖凯躺在上面,和大家所坐的位置保持一定的距离。
肖凯的脸色很难看,苍白且虚弱,时而昏迷时而清醒,清醒的时候,多半都在声音嘶哑地、虚弱地念着“疼”字。
田扬一直守在他的身边,眉头紧锁,面色凝重,直到再次听见肖凯痛苦且微弱的呻吟,忍不住站起身,走过来叫了柯寻一声。
柯寻跟着他走去另外一个角落,站定后看向他:“怎么?”
“能……请他们帮忙想想办法么?”田扬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似乎很有些艰涩。
“你也看到现在这种环境了,”柯寻说,“如果有办法的话,早就拿来用了,现在所有人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开动脑筋寻找线索,越早找到线索,就能越早离开,挽救他的生命。”
“线索要怎么找?”田扬问,“现在夜晚降临,每一个人都只能等死。”
“是的,只能等死。”柯寻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在等死的时候,你能做的就是冷静面对,但这并不能保证让你活下来。”
田扬看着他,沉默了很久,见柯寻已经准备转身离去,才低声道了一句:“柯儿,你变了很多。”
“这么多年过去了,是人都会变。”柯寻语无波澜地道。
“他……对你好么?”田扬微微偏了偏头,目光落向坐在那边的牧怿然。
他并没有关注这边,而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垂着眸子,似在心无旁骛地专注思考,他对柯寻的举动极少置喙,柯寻也似乎毫不担心会否让他产生误会。
他们两个人的感情……是还没有到那么亲近的程度,还是……
“你是以什么身份在问我这个问题?”柯寻挑了挑眉,“老同学还是前男友?”
田扬一时沉默。
“知道吗,”柯寻指了指躺在那边的肖凯,“如果这一次你们两个都能活着出画,你最好和他说清楚——我听说你大学毕业没多久就结婚了,我一个哥们儿和你媳妇儿是同学,前几个月听说你媳妇儿还在朋友圈里晒了验孕棒,她怀上了是吗?所以你又寂寞难耐了,搭上个男人,满足你被压抑和拼命隐藏着的真正的性取向?田扬,这种事你干了不是一回两回了,还想渣到什么时候?”
“我和你不一样,”田扬望住柯寻的眼睛,眼神里是纠结和痛苦,“我不像你……我有家庭,有亲戚圈子,我不像你那么能豁得出去,不必考虑父母的承受力和接受力,我……我得为我的父母负责,我不能让他们失望和痛苦……”
“你是什么样的‘鬼才’能说出这样的话?”柯寻眼中毫无笑意地笑起来,“想负责任就别害别人啊,这边和女人结着婚,那边又和男人搞地下情。知道吗,就是因为有你们这种骗婚的基佬,让同性群体受到了更多的非议,本来我们这样的人在社会上立足就已经很艰难了,你们又在我们脚下摆上了火盆。田扬,别做出一副对肖凯有多深情的样子,恶不恶心?”
田扬垂着眼皮一言不发,一只手在身上摸索了一阵,掏出一包烟和打火机,正要点上一根,听见柯寻道:“想吸烟滚外面去吸。”
田扬动作顿了顿,垂下手,抬眼看他,有些怅然地笑了一下:“你还和以前一样,不喜欢闻烟味儿。”
“比起烟味儿,我更不喜欢闻人渣味儿。”柯寻用手在自个儿鼻子前面挥了挥,然后转身走了。
田扬在原地站了一阵,直到听见肖凯在沙发上干呕,连忙走过去扶起他上半身,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秦赐也过去看他,并喂了他一杯柳皮煮的水。
肖凯干呕了好半天才终于渐渐停下来,被田扬扶着重新躺回沙发上,再次陷入时昏时醒的状态,田扬眉头紧蹙,盯着肖凯难看的面色发呆。
秦赐在没有医疗器械和药物的情况下,也是毫无办法,只能把酒精拿过来,继续给肖凯进行物理降温。
其余的人则坐在较远些的地方,继续抓紧时间琢磨着线索。
“如果肖凯的病症是由蚊虫叮咬引起的,会不会这才是真正的死亡规则?”邵陵道。
“这么说来,那些布满血迹的房间里有大量的苍蝇,或许也混着携带病菌的蚊虫。”朱浩文道,“我看我们需要多准备几件床罩被罩之类的东西,万一到了夜晚最敏感的时段,有大量苍蝇蚊子向我们发动袭击,我们恐怕不好防御。”
大家都赞同此言,又连忙从衣柜里将所有能抵御蚊虫的衣服或布料搜刮了下来,一人分了几件。
接下来便到了最为难熬的“死亡前的等待”时段,所有的线索都属于无头无尾的凭空推测,只有死亡才能给它们赋予一个前缀或后续。
这是画最残酷的地方,可入画者们却也只能听凭摆布。
用锅燃烧枯枝生着的火,将这间不大不小的厅照得忽明忽暗,窗外的世界却没有一丝光亮,像是被一块极厚极黑的布罩住,甚至几乎连空气都透不进来。
柯寻努力向着窗外看,看到的只是一片令人感到不安的漆黑,就连近在咫尺的邻居家的房子,都无法看到一丝轮廓。
手机上的时间,终于在所有人的无奈与极不情愿中进入了23点。
锅里的火仍然燃烧着,发出嘎嘎巴巴的声音,所有的人都屏住呼吸,静静地听着和感受着周围的动静,所有人的神经都紧绷到了极致,就在这静到让人窒息的破败灰暗的房子里,突然响起了一道扭曲的闷哼声,众人的目光刷地向着声源的方向投去,却见是肖凯倏地从沙发上坐起来,挣扎着就要下地。
坐在他身边的田扬连忙扶住他,急声问道:“肖凯,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作者有话要说:
大佬:脑内知识储备读取中……进度:40%。
第285章
Restart-10┃它们来了!
“我……我跑肚……”肖凯痛苦虚弱地呻吟着,“扶……扶我去……去厕所……”
田扬见他双腿软得直打哆嗦,二话不说地将他背到背上,大步向着拐角处的厕所走去。
“厕所……不会有危险吧?”吴悠胆战心惊地问同伴们。
“我过去看看。”柯寻说着站起身。
“还是我去吧,”秦赐说道,“通过排泄物也能判断一下症状。”
柯寻划亮手机,同秦赐一起走向厕所,秦赐敲门进去,柯寻则等在门外。
厕所里的肖凯似乎不仅仅是跑肚,还在呕吐不止,半天不见出来。门外站着的柯寻,脸正冲向对着厕所门口的通往二楼的楼梯。
狭窄逼仄的木质楼梯,一直通向去往二楼的黢深的黑暗里。那片黑暗里似乎并不平静,隐隐有着什么在蠢蠢欲动。
柯寻盯着那片黑暗看了一阵,并侧耳倾听,在门后肖凯痛苦的呕吐声中,他艰难地分辨出了一种类似什么东西在地板上轻轻摩擦的声音。
这声音来自二楼,来自那片似乎隐藏着无法想象之物的黑暗里。
柯寻不动声色地从裤兜里掏出一只备用手机和一柄折叠式水果刀,水果刀是从厨房里找到的,而备用手机的手机壳,早在入画之前就已经被他拆了下来,手机的电池裸露在外,用水果刀用力捅进去的话,随时可以制造手机爆炸。
柯寻慢慢地将另一只手里的手机的下半部分插进前襟的脖领里,露出上半部分来,而后一只手拿着备用手机,一只手拿着水果刀,划亮了脖领里那只手机的手机屏,并点亮了手电筒功能。
一束白光刷地顺着楼梯照向二楼那令人不安的黑暗里,就在那片无穷黑暗的背景之中,一张属于人类的惨白的面孔登时出现在了二楼的楼梯口处!
这张脸惨白得骇人,就像是一张被水泡得起皱的白纸糊在脸上,又像是被放干了全身每一滴血的死尸的脸,然而它只剩下了两只眼白的眼眶里,却挂着长长短短粗粗细细的好几缕浓黑的血渍,蜿蜒地顺着脸颊流下来,一直流进了下面那张似乎含着一团血肉的僵硬的嘴里。
这张诡异骇人的惨白的脸,镶嵌在背后被光照得泛起鳞灰蒙尘的黑暗里,如此的突兀,就像凭空从另一个世界钻出了一张鬼脸,毛森森地匍匐在二楼的楼梯口,面无表情地用两只浸了乌血的眼白“看”着楼下的柯寻。
在视线里骤然出现了这样一张脸,饶是柯寻已经足够胆大,也被猝不及防地惊出了一身冷汗,他紧紧盯着这张脸,握稳了手里的刀和手机。
这张脸的位置很低,就像是一个人跪爬在地上,只是无论手机光怎么照,柯寻也无法看清这张脸以外的其他部分。
然而接下来,柯寻就看到它动了。
这张惨白的脸,缓缓地偏了偏头,这种偏不是左右偏动脸颊,而是上下偏动,额头向着右偏,下巴向着左偏,这样的角度和动作,换到一个正常的人类身上,或许可以称为歪头杀,但如果由这张脸做出来,却带着极度诡异的扭曲感。
就好像这张脸并非由脖子控制,它歪头时整张脸产生的不协调、不灵活的颤动,就像是一张摇摇欲坠的假面具。
而它的歪头动作并没有停止,在越过了人类可以达到的歪头极限之后,它还在继续的扭转它的脸,直到,整张脸歪成了一个平行的状态,额头与下巴水平地横在那里。
柯寻看得整个后脖颈都起了鸡皮疙瘩,然而这张惨白的脸仍然没有停下它扭曲又诡异的转动,直到它将下巴转到了上方,额头转到了下方的位置时,它开始在黑暗里蠕动。
柯寻看到它爬下了一级楼梯台阶。
它身后的黑暗随着它的爬行向前蛹动,它的脸继续扭曲地颤动,像是正被一团乌黑的蚂蚁托举着运送的一粒死白的大米。
它带着密密麻麻蠕蛹着的黑暗爬下第二阶楼梯,柯寻沉喝了一声:“来了!”
坐在距离稍远些的中厅里的众人,闻声齐齐一惊,向着柯寻所立的方向看过来,而牧怿然却反应更快一步,在柯寻话音落时,他已经大步向着柯寻奔去。
柯寻用水果刀扎向备用手机的电池,并在它爆炸前将手机扔向了那正在爬下楼梯的死人脸,火光骤亮,那密密麻麻的黑暗拥裹着那张惨白的脸在火光里翻滚,然而即便有火光照亮,柯寻仍未能看清那黑麻麻的东西是什么,但在电池爆炸的一瞬间,这些黑麻麻的东西被炸得四外飞溅,也就在这一瞬间,柯寻看到了被这些黑色不明物质包裹下的东西。
是一张软塌塌的、干瘪得像是胶皮一样的,人皮。
这张人皮和那惨白的人脸连在一起,四肢和躯干的部分已被揉搓卷裹得成了麻花卷,它被那些黑色的浓稠的东西重新覆盖卷裹上来,蠕蛹着继续往楼梯下面爬。
“老秦,赶紧带他俩出来!”柯寻敲身后的厕所门。
中厅那边的众人也都进入了一级警戒,站起身背靠背地围成一圈,一边打量着周围情况,一边盯着柯寻和牧怿然所在的方向。
“情况怎么样?”邵陵提声问。
“手机电池爆炸不起作用!”柯寻和牧怿然一边谨慎地后退一边回道,“你们注意一下房子外面,看看有没有情况,实在不行就往外冲!”
卫东和方菲闻言不约而同地冲向窗边向外张望,不望还好,这一望,就见外面漆黑的路面上到处都蛹动着被黑色物质卷裹着的惨白的人脸!
就仿佛,整个世界都沦陷为了一片剥皮地狱。
“咱们被包围了!”卫东拉着方菲撤离窗边,因为外面那些惨白的死人脸已经“看”到了他们,并蠕蛹着向着这边聚来。
“怎么办?!”吴悠带着哭腔问。
朱浩文四下看了两眼,扯过一张床单扔进烧着树枝的锅里,当床单被彻底点燃后,他将床单扯出来,几步冲向楼梯口,将床单扔向那张已经爬下了六七级台阶的死人脸。
秦赐和田扬搀着还在呕吐不止的肖凯从厕所里出来,邵陵在那边指挥着其余人用沙发和柜子将门窗抵住,屋外的浓黑不明物已经团裹着无数张惨白的死人脸涌挤到门前,并将已经破败的门窗挤得吱吱作响。
“它们好像不能穿墙而入!”顾青青喊着自己的发现。
“堵住!”卫东也吼着,众人疯狂地搜罗着屋中所有能用到的东西,全都堆堵到门和窗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