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园还是第一次坐在苇庄的身边,隔了近半年不见,感觉有点奇妙,既没有变得生疏,也没有熟络一点。
半年的时间仿佛也是一眨眼,她们两人还在原地的位置不变。
小园心想说了要让让她,就该自己主动说:“苇总,我想过了,我同意续约。”
车厢里只有她们两个人,暖气绕在她们中间,气息交融在空气里。
小园裙边的流苏挨着苇庄的裤腿,在不亮的环境里泛着微光。
“你想好了?”
苇庄问。
她总是能把疑问句说出陈述句的效果,这话倘若在别的上位者嘴里,可能会有趾高气扬的傲慢,然而她说出口就是一种温和浅淡的询问。
“嗯,想好了,就和之前一样好吗?我不需要您给我什么资源,礼物,零花钱。”
“我不能强迫你做不喜欢的事情。”
“嗯。”
“时间?”
“……你定吧。”
高特助离得近,几乎都听清楚了,她半是兴奋半是感慨,总觉得哪里一点说不上来的违和,可是这点违和又特别适合她们。
她不自觉地咧开嘴笑,忽然一个激灵,老板的目光已经隔着车窗看见了她。
高特助神情一正,苇庄把车窗降下来一点,“Alex,你备好合同。”
“好的。”
“让老王送你回家吧。”
“……谢谢苇总。”
车窗升了上去。
高特助顿了一下,不好再“创造”条件了,只好走去另外一部车,乖乖回家。罢了,来日方长,留得职位在,不怕没瓜吃。
车厢里又安静了下来。
把合约的事情一说,小园就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演戏的事情她擅长,社交能力也比之前要精进很多,可是在苇庄面前,她总是不由自主地紧张,发挥失常。
她还不能用演员的那招,因为之前苇庄就不喜欢了。
那现在怎么办?
要说什么?
小园低着脸,车库里灰白的灯光从车窗里漏进来,非但没有削去她的鲜色,披肩和流苏裙没包裹住的手臂肌肤,细长挺直的小腿,她整个人像一朵沐浴在牛奶中,微光闪烁的铃兰花。
过了一会儿后,苇庄才察觉自己刚才的思绪中断了。
她手指在空中稍稍顿了顿,敲了一下。
在这一种有意无意的静默中,她说:“到我那里?”这次她的尾音似乎有点上扬,是征求意见的意思。
小园盯着自己的膝盖太久,失去了抬头去看苇庄说这话是什么神情的契机,她点了点头。
她们没再说话,就由车子开动,载着她们驶向苇庄的住处。
在安静的车子里,小园的眼皮越来越重,她从十月下旬到今天的行程都满的,没有一天休息过,现在缓下来,她很想暂时休息一会。
她睡过去的那一秒,好像听见了天边响了一记闷雷。
哦,好像天气预报说明天要有雷暴雨的。
雨……
说睡就睡,就地补眠,也算是演员明星的一个技能。
小园斜斜地靠在椅背上阖着眼,已经睡着了,随着车子的颠簸,越滑越下,无意识地朝苇庄这边挨了过去。
苇庄的目光探了过来。
她半挨着自己的膝盖,如果再不捞一下,就要滑下去了。
苇庄直起身子,左手先扶住她挨着自己膝盖的这边肩膀,右手揽住她的肩膀。
小园身上的披肩也滑了下来,背后大片雪肤裸在空气里,像明珠泛着光。
苇庄的手按在披肩上,往上拉了拉,盖住了她的肩膀。
她的长发编成花藤状绕在脑后,几支小雏菊发卡点缀其中,让人很想去捏一捏的冲动。
车厢的暖气足够,气氛很安宁,车窗的玻璃发出轻微的滴滴声。
雷鸣隐隐,天气预告了很久的雨终于先来了序幕。
她裙边的流苏,凉泠泠地挨着她的腿,就像雨水沁入布料,透入她的肌肤。
小园醒来的时候,车子已经停了,她感觉自己没睡太久,就是打了个盹,突然觉得不太对。
小园后知后觉地发现,她把苇庄的大腿当枕头了。
背后也是有实物靠着的温暖,怪不得她是真睡着了一会,她的心跳陡然有点变快,不知道该不该扭头去看苇庄。
“醒了?”
耳边传来她的声音。
“嗯。”小园还是没有回头,也没有起来,她小小地应了一声。
“手机在响。”
小园急忙起来,仓促之间,差点扑入苇庄的怀里,她陡然一愣,急忙坐好,一时找不到手包在那里,还是苇庄拿了过来,那小小的银色包“嘟嘟嘟”拼命震动,争取存在感。
好不容易才成功接起来,菜卷急匆匆的在那头大叫,“园儿,园儿,天啊你的裙子,鞋子,首饰!”
“哦……”
“要还的,明天要还给品牌。”
“明天还没到呢。”
“谁想到你今晚在外过夜啊?”
“……”小园脸皮发热起来。
“好了,你这身行头都是大牌,一整套香奈儿,手镯耳环戒指,加起来一百多万,还有裙子和鞋子是RaLph
&Russo的高定……”
“送回去之前还得护理干洗……”
小园没好气地笑,“那我手包也要还嘛?”
“哦。那是你自己的,一般般贵,不用还。”
“我怎么不记得我有这个手包?”
“哈哈,没事,你这裙子穿得很好看,上热搜了,官博第一时间来认领了,啧,说不定,飞翼趁热能给你签个好代言。”
“知道啦。”小园不想通话太久,说太多公事,“我先挂电话了。”把电话放回手包,这才去看苇庄。
“打完电话了。”小园乖乖说,“我刚才走太急了……”
一时冲动,急于来见她,都忘记换衣服了。
苇庄微微点头,没说什么,等司机给她们开车门,两人一齐走进了电梯。
小园对这里有印象,是她第一次来见苇庄的地方。
独梯独户,层层关卡和密码,豪华夜景,很多人奋斗几辈子都买不起的地方。
不过小园觉得她和哥哥,菜卷三人租住的房子也很好,以后有经济实力也可买一栋自己的,三个人再住一起。
房子只是房子,没有住在一起的人珍贵。
银灰色的电梯门打开来,小园侧头去看苇庄,苇庄则平视着前方,像是一帧电影里的慢镜头。
小园进了屋子,去之前自己住过的房间,打开了衣橱,先找了一个大的牛皮袋。
她脱下高跟鞋,再把戒指手环摘下,再去摘耳环,不太顺手,镶嵌在上面的钻石刮到耳朵,她“嘶”了一声。
“我来。”苇庄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来到她的身前,抬手一拨她的耳边的发丝,微凉的手指捏着她的耳垂,很快就取下了一枚。
小园没穿高跟鞋,矮她大半个头,她的身影完全将她笼住。
视线稍稍往上,是苇庄的下半张脸,略薄润泽的唇,秀挺的鼻子,毫无瑕疵的冷白肌肤,她的头微微侧过去,去摘她另外一边的耳环,发丝拂过她的脸。
小园反应不过来的茫然,软软懵懵的。
“头发解开?”苇庄轻声道,她长睫扇动,眼波掠了过来,小园忘记了回答。
苇庄已经在解她的头发,把她的发针发卡取下,她的长发便柔顺地荡下来,覆盖住她纤细白弱的脖颈。
静了一会,空气里似乎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
“头发长了一点。”苇庄在她的头顶说。
“嗯……”
小园想我们都快半年没见了,《醉》杀青之后,菜卷给她买了皮肤和头发护理疗程,一周要去两三次美容院。
这么近距离看,应该不会失礼吧。
热搜上都说她很美很好看了。
不知道苇庄怎么觉得的……
她脑子里塞满了乱七八糟的思绪,脖颈间忽然痒痒的,苇庄撩起她的一缕发丝,绕过她纤白的指尖。
离得太近,苇庄清冷略低的声音仿佛就埋在她的耳根,痒嗖嗖地带起一段热,她说:“裙子也解开?”
没有等她的回答,苇庄的手绕过去拢起她的长发,摸到了她的裙子的拉链。
她没有马上拉开,而是低下了眼睑去看小园,小园清炯炯的大眼睛闪闪而动,泄露了她紧张无措的心跳。
连同她鼻尖那颗茶色小雀斑仿佛也在紧张,苇庄的脸就近在咫尺,鼻尖再仿佛再近一厘米,就可以安抚她。
外头雷声不停地作响,雨不大不小地下了一阵子了,微凉的空气如雾渗透进来,使得屋子里本来明亮的光都朦胧了起来。
地毯上的影子交叠在一起,好似在接吻。
没人说话。
小园的微微咬了下唇,颈间凹陷的肌肤如牛奶泡过,往下是发着颤的若隐若现。
苇庄的指尖轻抹过她微微汗湿的一对锁骨,她低语,“还怕不怕痒?”
“……”小园的脸红起来,她偏开脸。
这好似调情。
她终于意会到了。
又不太像,苇庄的眸里虽有她迷茫不懂的暗波,可仍是清澈的,浅淡的。
她知道自己长得好,上学开始就很多人追求,男人看她的眼神她懂,女人……
那年因为电影《小文》,她第一次出国,去到了浪漫开放的法国戛纳。有同性来撩她,她起先还不太明白,直到辨认出那眼神里热情直白的挑逗。
可是她辨认不出苇庄的。
可是,她感觉自己从心里热出来的,是她从未感受过的悸动。
下一刻苇庄把自己转身背对着她,小园有点猝然,没站稳就被她揽住了。
她的长发被拢至一边,流苏裙一层一层如银浪紧紧覆身,勾勒出身体的轮廓,一寸一寸被她身后的女人缓缓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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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裙子很适合你,
给你买下来?”
女人清冷的声线钻着小园的耳朵,她纤长的手指在她裙上的流苏缓缓地梭巡,
动作非常迂缓。
不知道是在欣赏裙子,还是在欣赏她……
小园脸颊的热度一直蔓延到耳际,她屏着息,摇摇头,大脑的语言中枢给她传达的是“不”,她却发出了一句软软的哼声,小园的脸更烧了。
她不是未成年,她隐隐知道自己怎么了,又不太确定。
严格说来,
苇庄并没有抱住她,
她只是在背后揽着她。
可小园还没被女人这么亲近过,
或许有,
可是没留下印象,所有关于同性亲近后带来的新鲜,
紧张,
奇怪的反应都是苇庄给她的。
“苇总……”小园缓了缓呼吸,总算说出口,
“合约。”
合约上规定的是苇庄不必给她任何的资源,包括礼物,和所谓的零花钱。
这两个字一出,苇庄的动作停了,
手也收了回去。
小园低下眼睛,盯着那渐渐静止的流苏微微出神。
“好。”她说。
背后柔软的怀抱也离开了她,
温温的体温离去,
她光裸的双臂爬上了一点寒意。
不知道苇庄是不是走了。
室内只余下一股略尴尬的寂静。
寂静之中,
小园的手机的震动声显得特别清晰。
哦,对,还有裙子。
小园不自觉地吐出一口气,探手到背后去摸拉链。这裙子的后背是裸的,拉链比较低,按道理来说没那么难解,可是莫名其妙地她摸了几次就掌握不到准确的角度拉下来。
“哎~”
“我来。”
这两声几乎同时响起,小园惊了一下,她回身一转,婀娜的银色瀑布在她身躯上流淌旋转,光芒炸开。
这实在是一条漂亮的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