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锦定睛一看，发现是褚镜玄。
“你为什么哭了？”他的声线是紧绷的，好像在极力压抑着什么似的。
盛锦犹豫了一下，觉得是不能将风眠的事情告诉给他的，不然自己和盛家人的脑袋就不保了。
于是她只是装作很难过的样子，淡淡说道：“臣妾梦到皇后了。”
她紧紧盯着褚镜玄的眼睛，企图从中看出什么别的情绪，可是他只是稍稍地愣了一下，便再也没什么话要说的了，“嗯，皇后与你说了什么？”
盛锦觉得这个人怪没意思的，不过也是，一个死人，如何能够值得旁人记挂这么久呢，何况这个人还是坐拥后宫三千佳丽的主儿。
她于是慢条斯理地说道：“皇后并没有与臣妾说陛下的不是，皇后让臣妾转告陛下，她不愿您再困着她，她想走了，让您早点忘了她。”
“她真的是这么对你说的？”
“正是，”盛锦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先皇后说，她在地底下过的很好的，请你不要再去打搅她了。”
褚镜玄挑起嘴角，冷笑了一下：“这些话莫不是贵妃编造出来诓骗朕的吧，怎么贵妃就偏偏去了你的梦里，却不理会朕呢？朕在她的墓碑前恳求了那么久，却从不见她的身影，你算什么？她凭什么去找你？”
盛锦讽刺一笑道，“怎么不能来找臣妾呢？陛下，您看着臣妾的容颜，这样与姐姐相似的容颜，您不会感到害怕吗？午夜梦回您不会觉得有些愧疚和彷徨么？臣妾与皇后娘娘容貌相似，只是臣妾与娘娘是完全不同的人。陛下难道分不清我们两个吗，陛下，只是你一直都不愿意承认罢了？臣妾真心地想要问您一句，在您心里到底是臣妾这个重要，还是皇后娘娘那个死人更重要？”
“大胆！”褚镜玄怒到了极致，“你以为朕不敢杀了你？”
“陛下是天下之主，自然是想杀就杀，臣妾没有什么怨言，只是，陛下就不问问自己的心？为什么陛下会对皇后娘娘念念不忘，真的是因为爱着她吗？陛下不是因为自己的过错而一直在懊悔？因为自己没有能力留住自己心爱的人，所以才处于这种自责之中，将满腔的愤怒都投射在旁人的额身上？陛下册封我为贵妃，不就是这样的意思么？做给旁人看得罢了，你一旦觉得臣妾没有那种利用价值之后，就会立刻将臣妾抛弃，您爱皇后吗？不！您最爱的永远只有你自己！”
冷酷的话语，就像一把又一把的小刀，狠狠地插进褚镜玄的心口，让他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他呆呆地看着盛锦，那一瞬间竟然有点可怜的样子。
他的睫毛微微颤抖着，手也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他好长时间没有说出一句话，很快，他就转过身去了。
“贵妃娘娘心绪激动，许是生病留下的后遗症，就待在宫里不出来吧。”
“褚镜玄你敢关我禁闭？”
盛锦感到非常不可思议，将茶杯狠狠地摔在地上，
“褚镜玄你给我回来不然你以后都不要再踏进这里了！”
盛锦说罢，坐了回去。
怎么想怎么恼怒，半天又将褚镜玄的那盏茶给摔了出去。
这时一个宫女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娘娘这是您的家书。”
果然一张皱巴巴的纸被她递了过来，盛锦展开一看，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是她那不靠谱的便宜老爹没错了，大意就是，让她尽快拿下皇后之位，如果他不争气的，就会派人取代了她，否则她的妹妹盛长欢。似乎差不多到了年龄，可以送进宫里来，伺候皇帝了，盛锦听的实在是肺都要气炸了，什么，盛家这是想飞黄腾达想疯了么，长欢才只有十四岁啊。
盛锦这样想着，就将那张信纸给撕了个粉碎。
第二十章
这一天是贵妃娘娘回家省亲的日子，这是有史以来，陛下第一次，与某个嫔妃到娘家吃饭。简直是天大的殊荣，大家都觉得将来贵妃娘娘，必然是宠冠六宫的主儿，都想着之后好好巴结的。
官场上听着风声的也都将开始琢磨要给盛家的家主送点什么好东西才好。
一大早，褚镜玄就带着一众人在宫外等着了。
时间紧迫，灵儿却甚是手巧，帮盛锦配了一身紫衣轻袍，拾撮得美丽大气。
她出得来，只见诺大的庭院已站满了人，院外似乎还停放了多辆马车，想是装载礼品衣物之用，褚镜玄正站在院中辇旁，目光淡淡扬落在她身上。
他今天一袭紫蟒锦袍，腰悬五彩朱绶，足登玄色绣靴。褪下一身明黄，却仍芝兰玉树般隽秀华贵，教人不可逼视。
她脸上微微一热，看了眼两人的衣物，倒还算的般配？
这时，褚镜玄道：“传朕意旨，鸾明宫内侍心灵手巧，甚得朕心，此月俸银加番。”
灵儿而下，鸾明宫一班内侍都震愣住。
太监轻轻咳了一声，众人才如梦初醒，跪地谢恩。
盛锦也愣住，难不成他也觉得他们这一身相配？
正想着，辇前的一名内侍俯低身子，褚镜玄足下在他背上一踏，上了辇。
“娘娘请。”太监轻声道。
一些随行的太监宫婢已走到辇后，灵儿扶着盛锦走到辇旁，盛锦看着那弯着腰毕恭毕敬的太监，那一脚却无论如何也踏不上去。
犹豫间，褚镜玄挽起帘帐，从辇内探出，眉轻皱，神色已是微微不耐。
“娘娘——”灵儿也急了，在她耳边提醒着。
盛锦想了想，手往辇下架子一撑，轻轻跃了上去，这具身子身手还算灵便，虽万万比不上褚镜玄等人，但还算不错。
这一下，却惊摄了所有人。
盛锦心下叵测，却也顾不了许多，可惜，她落地时不稳，还是一头栽进了那抹紫蟒腾云锦缎的怀里。耳畔，阵阵的闷笑声传来。
帘帐一划，太监朗声道：“起驾。”
辇里，璇玑还坐在男人的大腿上，她微燥，要待起来，褚镜玄的手掌却箍着她的腰身。
她低头看去，那只手似乎也没用多大力气，只斜斜松垮着，她使尽了全身力气却还是无论如何挣扎不出，咬牙低声道：“你放开。”
“你的身手不错吗不是。”背后，褚镜玄凉凉道。
盛锦气恼之极，一个肘子便往他胸膛撞去，他没有动作，似乎赶不及阻挡，她心里畅快之极，焉知那一下打却像打进了棉花堆里，全然消了力道。反是她臂上疼痛。
新仇旧恨，她怒极，转身冷冷看向褚镜玄。